第三十六章.突变（4）
文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来者是雪城，不因为别的，只为那浓郁至极的檀香。他还能感觉到那直射而来的浑浊目光，仿佛遥遥与他相望千年。
“那，那是……”文浩盯着那个身影，嘴中喃喃着。
“住嘴。”神雨落轻轻推了他一把。
文浩脑海中所想的场景并没有错，那是一双浑浊得像是含了沙的眸子，那眸子扫过他的时候他感觉胸口悸动了一瞬，这人不是雪城，可是他似乎曾经见过。
略显得有些懒散的漆黑身影靠在门柱上，歪着脑袋盯着馆内的人们。他的身形算不上高大，可是他眼中莫名的透出一股压迫来，仿佛被那双眼睛一扫，心头都压紧了。
男人做了个揖，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抽出一柄未张开的黑色扇子：“五盛会一堂堂主，见过宋馆主。”
那柄扇子与雪城的是如此相似……可是文浩连看都不看就知道，在那面具之下的脸绝不是雪城。雪城该是苍老的阳光，透过时间而来，而这个男人……他是混沌的夜雾，蔓延得悄无声息。
方才他出现在门前的时候，除了宋君没有一个人察觉。现在大家都意识到了他的存在，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气氛忽的压抑了，那男人的周身似乎荡漾着某种危险的波纹。
“三堂主佐麟的事情多有冒犯，望宋馆主宽容。”男人一步步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像是踏在了棉花之上，步伐没有声音。
伴随着他步伐的踏出，牧桑觉得空气变得沉重粘稠了。这男人的每一步都仿佛激起某种波澜，撞在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牧桑和洛晴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能意识到，这个执扇的男人……极度危险。
“停下。”宋君举刀。
男人顺从地停下了脚步。
宋君抖抖刀尖：“文浩和神雨落，到咱家身后来。”
“这……什么情况？”文浩看着神雨落，他晃晃脑袋，那浓郁的檀香味让他有种意识模糊的感觉。
洛晴空用手肘捅了捅神雨落：“带小笨蛋走。”
“可是你……”
“带他走！”
神雨落怔怔地看着洛晴空，随即点点头，拉住文浩的手：“别多说话，照做就好。”
文浩迈着小碎步跑到宋君的身后，看着那个执扇前来的人……他总觉得自己曾见过这人。可是他却不能问，他不敢出声。
宋君一抖裙摆，木刀平划：“求道之人，何事前来？”
“前来捉拿鸦尘残党，望宋馆主不要见怪。”
宋君冷冷地望着他：“咱家理应不管。”
男人手中的黑扇挥出一片黑雾，雾中传来喧嚣的鸦鸣，他轻声说：“那我便来了。”
牧桑手指划过匕首的刀柄：“他是墨香的万鸦主……曾经与墨香紫扇齐名的人。”
文浩看着眼前这群人，他真想对宋姐说点什么，他想说你忘了那个黑风衣是你的学生么？他不是你的学生么？你为什么不帮他？但是他说不出，他不是笨蛋不是傻瓜，他知道宋君有着她不能帮的理由。
“馆主，牧桑最后求你一件事，”牧桑高声说着，“文浩和神雨落，请务必收下。倘若最后留下的是我的学生……请让她离开。”
宋君没有回答他的话，她静默地望着执扇的男人，身影仿佛凝固了。
历来的规矩就是宋君只能作为绝对中立者，不能插手五盛会的事务。
“也罢，”牧桑摘下面具，狠狠甩在地上，“五盛会的第一堂主是么？我记住了。”
面具下露出一张文弱似书生的脸，那双漆黑的眼眸透着毒蛇的狠辣。
“记住有何用？鸦尘已然逝去。你该如何选择？吐出一切……或是葬在这里？”男人说着，他仿佛贴着死神的身体吐出言语，一字一句都是极寒。
“直觉告诉我……你想要葬在这里。”男人招招手，“拿下，要活的。”
他身后黑色的身影排成一线，数十个戴着面具的黑衣武者抽出刀来。
“第一堂的堂主来了……我们或许会死。”牧桑低声说。
“我早有觉悟。”洛晴空回答。
牧桑回过头来：“不，你不用死，你是我的学生。鸦尘的传承……你拥有了。”
“能有勇气踏入这个战场，你够资格成为鸦羽将了，”牧桑说着，取出那片黑色的鸦羽，将它拍在洛晴空的手心，“鸦羽未死，我便未死。”
洛晴空回眼望向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那话像是在和她道别，不，那不是道别，那简直就是临死前的托孤。洛晴空还有那么多话噎在了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她真想一巴掌扇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骂他简直找死。
“黑风衣你……你有病吧？”洛晴空不住地摇头，“你真的以为……命这么不值钱么？”
她从腰间取出手刃来：“拼一把，一起杀出去。若是没人插手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只是五盛会的一个堂主而已。”
牧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一记手刀劈在洛晴空的后颈上。下一秒黑暗笼罩了洛晴空的视野，她晕倒过去。
牧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且看我……铩羽归来。”
他不能让洛晴空与眼前这等危险的对手拼正面，洛晴空是个暗杀者，若是正面和武者交锋……那完全就是送死。况且她根本不明白眼前的男人究竟有多危险，五盛会的一堂堂主绝对不是她可以应付的，暂且不说应付，能不能走过一招都是未知数。
“馆主，你总说我心里容下了太多的黑色，”牧桑用匕首划破指尖，那把匕首延长出漆黑虚幻的刀刃来，“有黑色又如何？今天我做给你看，我的血……仍然灼热！”
十多道身影扑向她，宛如猎食的豺狼群，雪白的刀光组成密不可破的刀阵，刀阵之中黑色风衣飞扬。飞扬起来……仿佛漆黑的火种。
本来他该逃走的，若是独自逃走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一条毒蛇该去拼一拼那仅仅只有一线的逃生希望。可是他选择了留下，留下是死亡，是凋零，是注定结局的战斗。可是他不在乎那个结局……他的血仍在燃烧！
牧桑咆哮着：“我只有一个梦想，我只追求最自由的阳光！”
他舞起无形的黑刃，漆黑的刀花绽放开来宛若黑莲怒放。十年前那头年轻的豹子与如今的他重叠在一起，刀光中流淌着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