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立场（3）
“你果然还是……”万鸦主保持着推出扇面的姿势，他看着那个持刀的男孩，嘴中的话意味莫名。
第二刀宛如初开黑暗的光华，仍然是极高速的斩击。那个男孩的动作几乎目不能视，挥刀的力道沛莫能卸，那是不可思议的出刀方式，只有最纯粹的进攻，也无需防御，因为刀光锁住了所有的死角，毫无空门。
宋君都会对那一刀微微称赞，那样的刀术不该是用在两人对决中的……那可以用在以一敌百的战斗中。
刹那间刀光一闪，万鸦主没有回避，长刀径直划过他的前胸。那样一刀斩在万鸦主的身上仍然只能撩起一片黑雾，可是刀刃上却沾满了血，刀锋停下的时候荡出血影一片。
万鸦主后退两步，左手捂住胸口：“这一刀……这是宋神流的破军之刀。”
文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中的那团火渐渐消退了下去。他已经一背的冷汗，刚才的那刀似乎用光了他的力气。
不……他被消耗掉的并不是单纯的力气，就连心里那股灼热也消隐无踪了。可他握刀的手却稳得出奇，他知道他心里有一种东西支撑着他站立在这里。
“阿浩你……”神雨落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文浩觉得自己是一直想说一句话的，方才体内热血奔腾律动狂鸣时他便觉得有一句话一定要尝试着说一次，所以他才有勇气冲上来，第一次用刀护住身后的神雨落。
他回过头来看着神雨落，那女孩的眼中水光映着流云的影子，映着天空的飞鸟，映着稚嫩的文浩。为何瞳子中的他那样稚嫩？在神雨落的眼中他始终是多年前那个小鬼，他其实一直明白这一点。
“我会……我会保护你，我能保护你。”文浩注视着神雨落的眼睛，喉咙有些发干。
其实这句话很傻很笨的，像是小时候年少无知热血上脑的时候说出来的诳语，他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脸要红到脖子根。可是他不后悔，他真觉得这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爷们的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爷们了。
小时候神妹对他说这话说过很多次的，今天他说了一遍之后才发现要说这句话是多么的艰难，可是说出来之后却又是无比的畅快。
我会保护你……真爽，真帅，真爷们，这辈子都没这么拉风过。
神雨落愣了一会儿，别过眼去看着地面，轻轻说了一声：“嗯。”
不知怎么的，文浩觉得那一个字中带着一丝丝的失落。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该死了。”牧桑问他。
为什么要救他？文浩不知道，可是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这个黑风衣就这样死掉。或许是那双执着的眼睛，又或许是那与幻象重合的身影，也可能……是那一句魔咒般的话语。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可是他的血燃烧起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必须夺刀向前，拦住万鸦主的一击。那一刻他的懦弱都被心中的火焰点燃，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没有原因！
“你要阻止我么？”万鸦主注视着文浩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
“我……要阻止你。”文浩回答。
万鸦主后退一步：“你是宋馆主看中的学生，我不能动你。”
那双眸子如此浑浊如此熟悉，那几乎就是雪城的瞳，可是文浩却从来没见过面具下的脸。他分明知道那张脸不是雪城，但那眸子……让他移不开眼，他不断地望向那双眼眸的深处，却是无迹可寻。
“你……认不认识雪叔？”
万鸦主没有回答，他只是一直看着文浩。时间悄然静止了，空气中的灰尘飘散在阳光中，显得清晰可辨。
最终万鸦主说话了，他高举起黑扇：“那样的名字……我从来没听过。”
他转身，扇走，鸦鸣，羽落，雾荡，扇面直指牧桑的眉心。
“跟我走吧，”万鸦主看着牧桑，“我答应你的要求，你的学生我不会带走，五盛会确保她的安全。如何？还要反抗么？”
“文浩先生，多谢你……但我还是葬在这里罢。”牧桑苦笑一番，他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本来不想说这句话的，我觉得难为情。但既然有了这么个机会我还是要说，我的血……仍然灼热。”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嘶哑的颤音，可是平静之中却又千钧的重量压在人的心头。
他一字一顿：“我的血仍然灼热，就如同当年。”
文浩连忙回头看着静止不动的宋君，他心里说这个黑风衣不是你的学生么？他是你的徒弟，是你的学生啊，为什么你不肯帮他？你们是朋友是师徒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说话？
宋君仍是一脸冰冷，她注视着牧桑，眼眸静得吓人，那一片深井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声凝聚起来，却平静得如同镜面。
万鸦主将扇子架在牧桑的脖颈上：“我见过你的当年……真是灼热如火的血，不考虑留着命么？我不想杀你。”
余下的七个傀儡纷纷围了上来，各自持刀而立。
牧桑扭头看了一眼宋君的眼睛，嘴角咧开笑容，恍惚中他觉得自己沐浴在十二年前的阳光之下。
“馆主对我说过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宁愿葬在这里，也不要过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他最后说了一句，闭上双眼。
我为我的道义举起手中的刀。
我为今天的结局洒下我的血。
我当年说过的话我铭记于心。
我这一生只为求道……或许只是虚言，但我不曾忘记。
我的血……仍然灼热如当年。
他的话语仿佛骤然惊动了某条心弦，随着他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丝凛然从那个红白衣袍的女人身上扩散开来。
“停手。”宋君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无人可抗拒。
“咱家思考了很久，咱家的学生……咱家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