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维希感觉脑袋里一团乱麻。明明进行得大好的计划,怎么会出现变故?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完全无计可施,整个人陷入了迷茫的境地,仿佛瓮中之鳖。
豆大的汗水一颗一颗从额头滚落而下,唯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宣告着他的死刑。
拼了!
贾维希一咬牙,现在不拼,等上了死刑场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横竖都是死,他不信自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贾维希一个上撑,就要翻出洞口。刹那间,他只感到头昏眼花,仿佛陷入了深海之中,既无法挣扎,更无法逃脱。
“呜……”
贾维希瞬间大脑放空,直挺挺地瘫倒在地,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浑身跟宿醉一样难受。
“怎么……回事……”
他挣扎着想要抬起头——
“这是哪?!”
陌生的环境总会触发人的应激反应,贾维希瞬间便发现了不对。房间里再无潮湿的空气与臭味,甚至还有种暖烘烘的感觉,墙壁也不再是砖砌制,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白墙。贾维希还想看到更多,却因无法抬起头最终放弃。
“第一次空间跳跃都会这样,别惊讶。”
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传来,贾维希仔细回想,他绝对在哪听到过这银铃般的嗓音,可耳朵却像蒙了层纱一般。
噔噔的脚步声传来,一张白嫩洁净的脸出现在贾维希的视野里。淡紫色发丝随意垂下,无意间触碰着贾维希的面庞,一双淡棕色的眸子倒映出贾维希惊愕的表情。
“很有趣,不是么?”
“你!”贾维希瞪大了双眼,记忆与现实缓缓重叠,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和他一同处刑的那位女巫!
“你是那个女巫!”贾维希懵了,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士兵堆起柴火,又眼睁睁地看着金黄的火焰将那道娇小的身躯焚烧殆尽的!
“你是想说,我死了对吗?”女巫看上去并没有因此生气。
“那是你亲眼所见,但你的眼睛也是会骗你的。”
贾维希整个人处于混乱的状态,他完全猜不到对方的目的,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离开地牢的。
“别紧张嘛。”女巫笑盈盈地说道。
“还有,我叫格丽塔,格丽塔·迪卡。”
“格丽塔……”
贾维希缓缓从混乱的思绪中平复过来。不管对方的立场如何,都是把自己从地牢里救出来的恩人,至少暂时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之举。
“格丽塔,你为什么要救我?”
“理由嘛。”格丽塔故作思考,露出俏皮的笑容。
“看你顺眼呗。”
这理由还真够随意的哈……贾维希暗地里吐槽。
“不过你这人也挺有意思,难道你打算挖坑逃出去?”格丽塔笑盈盈地将手中的水杯递给躺在地上的贾维希。
“你难道不知道地牢的意思吗?”
“这个嘛……”贾维希也感到尴尬。
“不过,”贾维希艰难地撑起身子,侧身望着半蹲着的格丽塔。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是有三位...二阶?是叫这个吧?三位二阶守卫在看管我,你是怎么……?”
贾维希正要提问,格丽塔直接一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将手指竖直摆在自己嘴唇上,贾维希明白,那是“嘘”的意思。
“你叫贾维希·霍金斯对吧?”格丽塔顺势扶起贾维希:“可以叫你贾维希吗?”
“当然可以。”贾维希坐上板凳,腹部仍旧隐隐作痛。
他细细打量着陌生的房间。之前的温暖并不是幻觉,而是从身后的小壁炉里传来——十二月是星风镇最冷的季节,几乎每家每户都把壁炉烧地正旺。而其他事物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异便是普通的平民家。
贾维希,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格丽塔擦拭着手中的玻璃杯。
“但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危险,明白吗?”
格丽塔用认真的眼神直挺挺地盯着自己,贾维希只好点了点头。格丽塔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
“总之,多亏了你挖的那个洞,我才有机会顺手把你救出来。”
“怪不得。”贾维希摸了摸下巴,这样就能解释刚才的眩晕感是从何而来了。
“不过那些守卫怎么……”
“那些啊。”格丽塔故作思考。
“那些其实是……”
“是我干的。”
贾维希背后传来陌生的男声,惊得他身体一震,差点从板凳上摔下来。
“叔叔,你怎么?!”格丽塔瞪大了眼睛。
“没关系。”身后的男人摆了摆手,
“东西到手了。”
听到“到手”二字,格丽塔眼睛顿时发亮,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什么??”贾维希越发摸不着头脑。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倒霉到家了,刚从地牢里捡回一条命,又陷入了潜入教堂的团伙中。
“与你无关。”男人沉声道。
“格丽塔,该走了。”
格丽塔闻声点点头,左手贴近房门,原本实心的木门顿时扭曲起来,仿佛变成了一片薄膜,轻轻一戳便可戳破。
“贾维希。”格丽塔回头,贾维希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是让她忍不住想笑,摇了摇头:
“这个东西,你拿着。”
贾维希接过格丽塔抛过来的东西,那是一张空白面具,别说装饰,上面甚至连一道花纹都不存在,贾维希完全搞不懂这样的面具有什么作用。
“这个借你,它叫[无面]。”格丽塔仿佛看出了他的迷茫,好心解释道。
“虽说戴上后会与魔法产生共鸣,但应付应付巡逻队应该是足够了。”
正当格丽塔打算进一步解释时,一旁的男人拉了拉她的手腕。
“该走了。”
格丽塔点点头,跟着便往门里钻。那道门仿佛不存在似的,两人就那样径直穿了过去。
“我劝你也快走,一会房间的主人就要回来了哦。”
“等……!”
贾维希话音未落,门便恢复成原来的房子,仿佛他从未发生过改变。唯一能证明这一切存在过的只有他手上的面具,和陌生的房间。
“无面吗……”
贾维希打量手头的面具。按格丽塔的话来看,这个东西能帮助他躲避巡逻队的搜查,但使用方法却没能告诉他,这让他也是一头雾水。
贾维希在卧室找到了一面半身镜,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也昭示着房屋的主人的习性。
贾维希用衬衣一脚擦掉些许灰尘,让镜子能反射出自己的脸庞,然后带上了无面。
无面刚一接触贾维希的脸颊,一股莫名的瘙痒感便出现,伴随着肌肉的拉扯感与些许挤压感,贾维希发现,镜中的自己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略显狭长的双目显得有些冷酷,原先贵族时丰满的嘴唇也变薄,整个人的气质顿时由高贵变为了阴沉,甚至带有几分冷血的意味。按照地球的描述,就属于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贾维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愧是魔法道具,就连摸上去都和真正的脸颊无异。
不过刚刚格丽塔好像说了……借?意思是自己总有一天要还回去。想到这里贾维希不禁打了个寒战,要是弄坏了,不知道把自己卖了能不能赔的起。看来还得小心才是。
此刻,贾维希自然有很多的问题,但这个地方却容不得他拿来思考,毕竟房间的原主人随时都会回来。
“抱歉,我以后一定会还回来的。”
贾维希一边道歉,一边套上了一件还算合身的灰色外衣,他总不能穿一件单薄的衬衣就往外跑吧?
本着救命的原则,贾维希只好借用一下房间主人的衣服,轻轻地扭开门,左右打量了许久,方才离开房间,走上无灯的街道,往自己记忆中贫民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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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地下室藏的很深吗?”格丽塔打量着四周,不知名的金属将整个空间包裹地严严实实,就连灯光都无处可寻。
“的确如此。”
被格丽塔叫做叔叔的男人正翻查着什么东西,斗篷下闪烁着紫色的暗光,仿佛黑暗对于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我前几次来,都没能探查到这里。”
“那小子还真是运气好,随便挖个坑都能挖到教廷密室。”
格丽塔双手环胸,她可没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得那么清楚。
“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刑场上也是,那群蠢蛋气得直跺脚呢。”
格丽塔现在想到托伦主教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会发笑,她很好奇,这个贪图享乐的贵族少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足以惊动首都的教廷使者。
“你这随意的性子也该改改了。”男子叹气道。
“这下子,暴露的风险又高了不少。”
“不过,他也帮到了我们,不是么?”
格丽塔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一向对未知的事物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真是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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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救救我……”
使者拖着腐烂的身躯,半个眼珠悬挂在外,正一点一点朝瘫倒在地的阿诺移动而来。
“救救我……”
“不要……不要啊!!!”
阿诺颤抖着大吼道,无力的双手瞬间恢复了力气,向前狠狠一抓——却抓了个空。
恐怖的使者早已消失不见,地牢里的一切也都消失不见,一切变回了自己熟悉的模样,他能感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及大汗淋漓的身体,双手正抓向天花板的方向。
“是噩梦吗。”
阿诺摇了摇头,抓起床头柜旁的冷水一饮而尽。
星风镇的夜总是如此沉寂,但教堂今晚却是彻夜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