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父与子(4k)

作者:路人255 更新时间:2020/9/13 0:21:43 字数:4052

滴答。

一滴酒液,落入地面。石砖的上方,浑浊的酒液从瓶口流出,滚落在沾满灰尘的桌面上。手掌从黑暗探出,握住垂下的瓶颈,将残存些许酒液的酒瓶扶正。注视着酒瓶的目光移向一旁,吉尔德盯着眼前已经爬满黑斑的木桌,皱了皱眉。

这是一处不大的木屋,除了身后紧闭的木门外,整个房间只有两处小门,隔开了这个不大的房子。其中一处木门已经损毁,露出了里面杂乱的模样。

从酒瓶滚落地面的酒液,已与地上的灰尘融合,变为一滩黒渍,黏在了地上。当吉尔德注意到地上那摊黒渍时,踏出的右脚已是不小心踩在了黒渍的边缘。

瞬间,黒渍的范围又增多了。

抬起脚,在身侧的墙边蹭动几下,吉尔德紧皱眉头,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整个房屋,真的又乱又脏。

用脚在墙角又蹭了几秒,确认自己的鞋底没有粘稠感后,吉尔德快步从桌边走开。将身体移到墙边,吉尔德得以全部扫视一遍这个破旧小屋全部的相貌。

一张木桌,两个木椅,便是这客厅所有的布置。撇开那瓶啤酒,这足够吉尔德往返跑动的房间,再无他物。

如果说还有什么特别的话……

将注意放到墙边,一处用黑油布裹住的窗户,随着屋外风的卷动,发出微弱的声响。

伸出手指,捏起黑布的一角,吉尔德强忍指尖传来的不适,掀开了黑布的边角。一束月光,顺着吉尔德打开的缝隙射入房间,在脚前印出一道掺着数点青色的白光。

弯下腰,吉尔德略微侧头,望向窗外。看着屋外漆黑的天空中那轮圆月,他大致确认了此处的时间。

放下手中的黑布,黑暗,再次回到这片小屋之中。从墙边直起身,吉尔德搓搓手指,看向了那个一直紧闭的房间,不知为何,越是盯着这个肮脏的小屋,他越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发痛。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数分钟前,自己应该还在自家门前扫地才对……

……

“诶呀诶呀,居然是萨文吗?!哦,哦呀哦呀,真是没有想到。啊,对了!真是感谢您呢。”

带着奇怪的腔调,那自称行脚商人的加尔文,抱起地上的地图,单手抚胸,对吉尔德表示感谢。

“没有没有……你问其他人也可以知道。”

摆了摆手,吉尔德总感觉眼前这个人有些奇怪。不过既然问题已经解决了,吉尔德也不想在门口浪费时间,毕竟他家那个被骨刺戳得连门样都不成的木门还要修呢。

“诶诶,等一下,等一下,这位朋友,请先等一下!”

见吉尔德要走,一旁的加尔文急忙拉住了眼前的少年。看着面露警戒的吉尔德,加尔文和善地笑了笑。也不管再次掉在地上的地图,加尔文将手臂放入被斗篷遮挡的腰间,在吉尔德愈发不善的目光中,拿出了一个天秤。

金色浮雕,包裹在黑木之间。天秤中央,一位身披长袍的女子用双臂环住天秤两侧。她仰着头,拥抱木枝的双臂向上攀升,手掌,也高高举了起来,似乎在祈求着什么。

天秤,随着加尔文拿出的动作,在空中摇晃了几下。被金色雕琢的杠杆,俯仰数下,空无一物的天秤,突然向吉尔德的方向垂了下去。

“你看你看,主神也认为我要回报您呢。毕竟,您帮助了我,我也要帮您一件事。嘿嘿,说来不怕您笑话,我奉行的铁则,就是等价交换,如果您不接受,我也很无奈嘞。”

对着吉尔德晃了晃手中的黑木天秤,加尔文抬起嘴角,露出一道苦笑。虽然吉尔德完全不想听这个怪人的废话,但一旁垂头啃着吉尔德家地皮上草地的黑马,却随着加尔文的笑声,猛地抬起了脑袋。

一对漆黑的眼瞳,对向了吉尔德的双眼。

“您帮助了我,我为您找回丢失的记忆。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伴着一道嘶哑的声音,等吉尔德反应时,他便已到了这里。这个……属于吉尔德家的老宅。

……

将手掌搭在额前,吉尔德微微缓了口气。没错,这个地方,就是自己早已过世的爷爷与年轻时的吉莱斯一直居住的地方。

依稀记得在自己年幼时,为了嘲讽运动能力欠缺的伊达尔,在一日夜里,他曾偷偷跑出卢克镇,寻找这个老宅的位置。

凭着吉莱斯曾经的口述,大约五岁的吉尔德靠着直觉,溜进这个位于镇外的老宅里。本准备在这里待上一晚上,但没过几小时,躲入客厅桌底的吉尔德便被吉莱斯与伊查从桌底抓了出来。再之后……凭借着那一晚的“冒险”,吉尔德在达娜与伊达尔面前大肆炫耀了一番。在成功地证明了自己比废物伊达尔更加优秀后,吉尔德便再也没有来过。

当然啦,这只是自己年幼时的想法而已,对于伊达尔,吉尔德现在当然不会觉得他是个废物了。顶多……算是个憨憨的朋友吧,如果他没有学习亡灵法术的话。

摇了摇头,吉尔德不再多想伊达尔的事情。就如自己变为血族一样,伊达尔或许也有他无法解释的问题。

将注意重新放回房间,不知为何,本该十年未曾光顾的老宅,却让吉尔德感觉到一股既视感。就好像,自己最近就曾来过一般。

啪!

就在吉尔德思考时,一声巨大的撞击,从他的身后传出。未等他转过头,一道身影便伴着撒入房间的月光,一同撞进了一旁紧闭的房间里。

瞬间,阴暗的小屋,亮了起来。

敞开的房间中,吉莱斯,静静地坐在一只破旧的木椅上。他依旧穿着那身从未变动的黑色上衣,但比起往日,如今的黑衣却脏乱了许多。从未留过胡须的脸上,布满了胡茬。那只从不离身的眼镜,也被叠起镜腿,放在了一旁。

杂乱油腻的头发,布满血丝的双眼,吉莱斯就如一名落魄的流浪者,落魄,而又恶心。如果不是吉莱斯就在吉尔德的面前,吉尔德根本无法将面前这个醉汉与自己印象中那位干练的父亲联系在一起。

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入,吉莱斯依然瘫在椅背上。一只手臂跨过木椅,搭入身旁早已腐朽到无法坐人的木床,而他另一只手臂,则垂在了腿边。透明的杯具,被三只手指勾住,在空中微微晃动,仿佛下一刻便会从吉莱斯的指尖脱离,掉入地面一般。

至于木椅旁的桌上,无数的酒瓶,堆满了这张不大的小桌。这种数量的空瓶,吉尔德只在王老吉家中见过一次。

【不对……吉莱斯不,我不是该叫他……父亲吗?】

一丝诡异的感觉,从吉尔德的心中升起。回忆起之前母亲在梦中消失的场景,吉尔德盯着眼前颓废的吉莱斯,慢慢沉下了脸。

“你这个人渣!!”

但,没等吉尔德思考多久,之前闯入房间的身影,便已冲到了吉莱斯的面前。他伸出手,拽住吉莱斯满是酒气的上衣,将他从椅背上拉了起来。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母亲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结果你这个混蛋,居然,居然……”

这道声音似乎很愤怒,怒吼出口的音量,甚至将吉尔德的耳膜震得有些发痛。

被拽住衣领的吉莱斯,也因这震耳的怒吼,回过神来。盖过一半眼球的眼皮,颤抖几下,无神的双眼渐渐聚焦。他晃着脑袋,总算从摇晃分散的人影中,辨认出了拽住他的人到底是谁。

半张的嘴,略微上扯,他一手推开抓住衣领的身影,冷笑一声。

“别搞得你什么都懂,小子。”

说完,吉莱斯提起木桌一瓶还剩小半的啤酒,倒入酒杯之中。举起酒杯,吉莱斯瞟了眼站在一旁的身影,本因醉酒而闲散的神情,逐渐恢复。将酒水灌入口中,吉莱斯盯着那个身影,又重复了一句,“你,什么都不懂。”

“……”

身影的手,抓在了刚被吉莱斯放下的酒瓶上。

噗啦!!

酒水,糊在了吉莱斯的脸上。无论是吉莱斯还是吉尔德都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会用酒瓶直接撒上人身。

“喝?你继续喝!!妈妈仅仅失踪了一周你就给她办了葬礼,现在还装作一副愧疚的样子!!演戏演的开心吗?!啊!吉莱斯!!”

啪!

一个巴掌,打在了身影的脸上。吉莱斯涨红着脸,似乎是被说到了痛处。他将酒杯丢到一旁,推开木椅,站了起来。瞪着眼前的小子,吉莱斯的理智,在酒精的作用下,逐渐褪去。

“说说说,你知道个屁!!老子就害了凯琳又怎么样?!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看着自己的母亲跟着王叔叔躺在床上的样子开心吗?!不,不对,说不定你还该管王老吉叫爸爸呢,哈,哈哈哈哈!!老子这半生都活了什么啊!!”

说着吉莱斯再次挥起了巴掌,想要打在身影的脸上。不想,却被身影躲了过去。

“你这小子,还敢躲?!”

见身影居然敢躲开自己,吉莱斯愣了一下。不过,他发傻,不代表那个身影也跟着傻。

揉着发痛的脸颊,本是模糊的身影,在吉尔德的眼中渐渐清晰起来。顺手抄起房间的木椅,身影没有一点犹豫,直接朝着吉莱斯的脑袋砸了过去。

但身影这充满破绽的攻击,自然无法打到在看守所训练多年的吉莱斯。这位颓废的大叔仅仅侧了个身,便躲过了身影的奋力一击。

丢出的木椅,撞在了布满污渍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一个怒火冲心,一个酒精入脑,最终,在这道木椅崩落的声音中,完全爆发出来。以椅子为导火索,二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

至于一旁看戏许久的吉尔德……他已经没有管这对父子的闲工夫了。巨大的刺痛,冲击着他的大脑。本该旁观的自己,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与吉莱斯交战的视角,就好像,就好像与吉莱斯扭打的人是……自己?

终于,一直在吉尔德眼中模糊不清的身影,露出了相貌。他便是吉尔德,或者说,还是人类的吉尔德。

在愈发严重的打斗中,逐渐不敌的吉尔德用手臂,擦过吉莱斯的口袋。伴随着越过的手掌,一个用玻璃精心雕琢的红瓶,从吉莱斯的口袋滑了出来。

咔嚓。

落地的冲击,将这光从外观看便价格不菲的瓶身撞碎。装在瓶中的血色液体,随着破碎的玻璃,几乎洒满了吉尔德的身体。吉尔德只觉身前一烫,随后便一股巨力掀在了地上。

“不!不不!!凯琳,凯琳的……你这个杂种都干了什么?!”

一脚将吉尔德从地上的玻璃上踢开,吉莱斯看着地上破碎的红瓶,直接慌了神。丢开躺在地上的吉尔德,径直扑向了地上的碎片。而一旁的吉尔德,则感觉自己全身就如被火焰燃烧一般,眼前一晃,失去了意识。

……

“呵……到底在,搞什么啊……”

抬起手,吉尔德支着手中的扫帚,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望向天空已是昏黄的云彩,苦笑了一声。

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血族,母亲,吉莱斯……这一切的一切,吉尔德全部想起来了。

因黑魔法祭献身魂消散被认定失踪的母亲,用亲人的灵魂换取力量的吉莱斯,还有……从人类变为血族的自己。之前那场大病根本不是什么流感,而是身为人类的自己被强行转化为血族所产生的排斥反应。

“我还奇怪为什么我大病的时候你没事就过来一趟,亏我当初还以为你这个人渣终于真的算是一个父亲了。”

摊开手,一道血流,从吉尔德的掌心滑过。在他生病的期间,吉莱斯除了教堂的神官,几乎将整个卢克镇的医师都寻了个遍。原本吉尔德还有些感动,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在观察自己的身体而已。

血气在吉尔德的身前隐约浮现,他望向看守所,刚想过去,却发现两个人影,出现在远处的街道上。

“伊查叔还有……阿库尔镇长?”

将身前的血气收起,吉尔德望着逐渐向自己这里靠近的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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