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月光

作者:愚黔 更新时间:2020/10/21 20:13:20 字数:6602

月光将房间照得透亮——当我睁眼从睡梦中醒来之时,对此场景的形容仿佛理所当然。

现在正是七月的中旬,山丘上皎洁的月轮近乎圆满,像一盏银白色的镜盘,月光穿过没拉窗帘的玻璃窗,铺洒在墙面上、地板上,宛如一层厚厚的石灰。之前那令人耳朵作疼的虫声合唱消逝得无所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在黑夜里延伸的静寂,能够听见的,唯有空调的运作声和身旁折叠床上沉稳的呼吸声。

一旦醒来,再次睡着就很不容易了。可为什么我会在夜里毫无征兆地苏醒?躺在地铺上的我不自觉地翻动身体,发现睡衣上浸满了黏糊糊的盗汗。是这些寝汗把我弄醒的吗?还是那亮堂堂的月光呢?又或是破除喧嚣的沉寂呢?

我侧身看向身旁熟睡的妹妹易萱,覆盖在她身上的被褥有规律地起伏着。她侧睡着,脸朝向我,双眼紧闭,杳然无声。

晚上分配住房时,我打算让易萱和爷爷住他常用的主卧室,学姐和颜子毓睡整理好的、有双人木床的次卧室,我自己睡只有一架折叠床的小房间。但易萱吵闹着要和我同住一间房,无奈之下我只好同意。为了避免和女孩子挤那一张小床,我用棉絮、凉席打了个地铺,一个人安然入睡。

我感到口渴,但不知为何,嘴唇是湿湿的,毫不干燥。于是我掀开薄被,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出。找到水杯后,我前往厨房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白开水,咕咚咕咚地饮完之后返回卧室。

刚开门,我就觉得有某样闪光的东西藏在屋内,那是易萱瞳孔中映射的月光。

“哥?”

“你怎么醒了?”

“还问呢,你起床时把我弄醒的。”

易萱像是不怀好意地抱怨了一句,我赶紧拱手道歉:“糟了,声音太大了,对不起啊……”

“唔……算了,反正明天也不用早起。”

这时,易萱居然抓着枕头翻身下床,一骨碌滚到了我睡的地铺上。她移开被子,留出空位,示意我快点躺下。

“到你自己床上去睡!”

“不——要——”

易萱果断地回绝了我,赖在地铺上不愿离开。见我不肯就范,她猛然跃起,勾住我的手臂;在迫使我躺下后,她缩作一团,钻入我的怀中。

“干什么啊……很烦的。”

我发出抗议,却被她捂住了嘴。

“嘘——声音太大了……”

“你这是绑架!”

“嘁,反正,哥你今天得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啰 ,不然……”

她一手拽着我的睡衣衣领,一手紧紧搂着我的腰,她的睡衣似乎没有遮住腹部,那光滑冰凉的触感让我的心如小鹿乱撞。

“啊?交代什么?”我一头雾水。

“你装什么呢?上次问你,你不说。看吧,今晚,颜子毓姐姐怎么都哭了?”

我这才明白易萱的意思,她是想问颜子毓的事。

上次在家中,易萱也试探过我,那时我一心只顾保密,想简单地应付过去,易萱也很识趣地没有死缠烂打。易萱一直不是很喜欢颜家人,固然我早就答应过要给她介绍颜子毓,她自己也去整理过颜子毓的行李物品,但时间一久,她多半是不会放在心上的——“钟蹇卿”就这么说服了我。

我一开始没来得及安排她和颜子毓见面,知道其母林芝鹤的事情后,我更是有意地避免她们见面。可易萱不仅见到了颜子毓,还亲眼目睹了她潸然泪下的情景,所以,编造谎言、避而不谈恐怕都是行不通的了。

“你知道吧?”

类似最后通牒的话从易萱口中迸出,在月光的照耀下,她脸上表现出的愠色清晰可见。

“……这是颜子毓的私事,我不方便讲。”

我象征性地做出抵抗,易萱不耐烦地从鼻腔里喷出怒气,接着一字一顿地说:“私事?如果真是‘私事’,你又怎么会知道?而且,她都在我家哭出来了,这还是私事?”

易萱咬字清晰,语气稍重,站在那个人的立场上,这段话听着很不舒服——不拐弯抹角又绵里藏针,且有指责其逢场作戏的意味。但要是摆作中立骑墙的姿势,却会觉得易萱完完整整地阐明了她的观点。

“你是说她……”

“这是私事的话,或是说,要是她把这个秘密看得极端重要的话,为什么会在众人面前问这个事情?”

易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由此,我脑中浮现起一位哲学狂人的名言: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那和我缠斗的恶龙是谁?

我不会料到待人和善的易萱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我的后脊发冷,两只手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并极力驱散占据脑海的各种不妙猜想——关于颜子毓的。

有没有这种可能呢?颜子毓从那天首次见到学姐开始就决定“演戏”,引诱我和学姐推导出那个结论,利用我和学姐达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么,颜子毓决然不会是三年前的那个“她”。

“啊,当然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啦……”易萱话锋一转,“只是,老哥你不必有心理包袱,要不是她这样表现,我绝对不会问你;我保证,你讲完之后,我一定主动去找她沟通。”

“好吧……”

我抛开心中顾虑,仓促地开始组织话语。

“颜子毓转来靖扬念书,就是为了调查她母亲的事……”

“就是那个阿姨吧,她是专门来找爷爷的那两本书?”

“不。”

我尽量冷静地叙述出事件的核心。

“三年前,她母亲跳崖自杀了。说实话,此事疑点重重,她想……”

“……这是说,那个阿姨把书还给爷爷后,就……”

易萱注意到了时间上的巧合,林芝鹤临别之前把珍重的纪念物交还给老师,是为断了求生的念想,从容赴死吧。我点头。

“……我,我收回刚才那些话。”

“嗯,我想她不会在意。”

“因为……我总感觉得哥哥你和她无缘无故地走得太近,有点不爽……”

易萱的头靠在我的胸膛,对我吐露了她的心声。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对此不置可否为好。

“你和弥染姐,在帮她对吗?”

“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颜子毓所说的三项调查,第一项非常意外地自动跳过了,目前进行的属于第二项,暂时看来也算是比较顺利。如果把林芝鹤生前的经历串联起来,大致整理出一个时间表再一步步地验证是否可行呢?那就需要对第三项的深入考察及我们个人的独裁专断了……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坚持这种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的我,到那时否认这种方法得出的论断也不奇怪。

“这里姓林的人户很多啊,爷爷不是也说了吗?明天去问问?”

“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啊,我在这里呆了十二年欸。认识左邻右舍不是最基本的吗?”

“对哦,好吧,明早就去。多谢了,易萱,真是可靠的妹妹!”

“哥、哥哥……”

易萱捂住脸颊,像是要遮掩夺眶而出的热泪,抽噎地念叨着我的代称。我有种想要拥抱、安抚她的冲动。几声哽咽后,易萱见我无动于衷,转眼间便换了口气:“啊,啊啊……妹妹都哭了还不安慰下,不称职的哥哥!”

“啊?这是什么必备手段吗?”

“你要不是我哥,早就被我嫌弃了!”

我缴械投降,轻柔地抚摸起她的波波头,她的脑袋也跟着我的手四处乱晃。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土气女孩,现在已经出落成一个乖巧可爱的初二学生了。

“此言不虚。”

“啊?还承认了?”

“倘若我父亲没有认爷爷为义父,那我们也不会做什么兄妹的吧。在这种状况下我们相遇的话,我必然遭你嫌弃啊……”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臆想。在这个构想出的平行世界里,我会和父母一起度过平凡的青年时光,易萱会长期待在乡下过安逸的日常生活;与此同时,失去蜕变的我说不定就是个泯然众人的考试机器、精神侏儒,易萱也丧失了更早进入城市的机会。

易萱细致地理好被我揉乱的头发,用手撑起身子,盘腿而坐。我以为她是想回床睡觉了,便裹起被子说:“那睡了吧?”

谁知,她睁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对我说道:“哥……为什么,我们总会遇见这种事情。”

这一质问像惊雷那样,掷地有声。

“为什么……”

我这才察觉,妄自设想的幸福美好对某些人,简直是一种奢望。不管这是何种期待、愿望,不管这多么让人沉浸其中,当事人最终还是得抽身而出,装作猛士去直面残酷的现实,并被失重般的落差感折磨,直到麻木、崩溃。

我苦笑。

“是啊,我也想问……”

据说,现实比小说还要荒谬。

易萱回床后,很快又睡下了。在即将入睡的临界点,我听见了卧室外的开门声。

╳ ╳ ╳

我循着声音,静悄悄地打开房门,将金属合页扭动的吱呀声降到最低。室内外的温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客厅通往屋外的两扇大门是敞开的,那间本该住着两个人的卧室,门也是虚掩着的,留有一条细小的缝。

外面璀璨的银辉铺泄入屋,我恍惚觉得有什么在指引着我。我换下睡衣,穿上鞋子,追赶出屋。

这幢石屋建在巨石滩的末端处,我走下石坡,来到水田间的田垄上。昏暗中,水里蛙声阵阵,沿着斜坡呼啸而下的山风裹挟着些许凉意,让我裸露在外的四肢不断发抖。这条田埂直指山上树林,穿过黑暗后又正对那轮圆月,恰似前往月光国度的天梯。

即使后悔出来时没有带上手电筒用于照明,执拗的我仍旧硬着头皮走向树林。到林子跟前,一条平路是翠青的竹林,另一条山路是高大挺拔的柏树林,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走入柏树林,漫无边际的漆黑景象让人惊惧,光源稀缺,仅有少量微光能透过茂密的针状树叶,在路面上投射出不连片的散碎光斑。顺着蜿蜒的石板路行走,我离山顶越近,林里的虫鸣声就越稀疏,头顶的银光就越亮堂。

我打开手机查看时间:还不到十二点。这像是相对论在作祟,放缓了时间的流动。乡下没有什么夜生活,我们几个人也睡得特别早,放在上学作业多的时候,这个点估计还在挑灯夜战。

行至山坡顶端,浓密的柏树林消失不见,一片足有半人高的广袤的芒草丛出现在眼前。我迈开步子,钻进这青黄相交的草丛,小心拨开这些极易割手的芒草后用脚压下,活生生地踏出一条路来,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夜间山谷里尽情地回荡。穹顶上闪烁的群星拱卫着圆月,此处空中毫无纤尘,有堪比学校天文台的观测效果——至于排列出各式形状的星座等物,我是一概不懂的。

意识到自己在天地之间的渺小后,我缓过神来。

我是跟着那个人出来的,应该找到她。

我翻过山丘最高处,望向另一侧连绵的丘陵及山间谷地。仍是大片的芒草,在黑夜中辨不清数量,这感觉使我仿佛置身于某个塞外草原。

下方更低的山丘上,依稀可见一个身影,听觉对清脆歌声的感知和视觉上的图像传达几乎同步。她沐浴着柔和的纯白月光,背对着我,一个人雅致地哼着曲调并眺望远处的景观。

风声再度奏响,部分芒草抽出的圆锥状白穗的浮毛被吹散于空中起舞,像飘落的点点雪花,比之仙境亦不为过。但这相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陪衬,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二三十米的距离间生发出一种距她有亿万光年之遥的错觉。

这完全是缺乏真实感的光景,俨然一碰便碎的幻影。我不忍心惊扰她,决定打道回府,待她自己回去。可转身时,我不慎踩滑,接着一路从山顶滚下,发出巨大的闷响。

“好疼……”

丰厚的芒草使地面变得松软,我没有因磕碰受伤,倒是手臂、脸庞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我定睛一看,手臂上的那几道血痕格外醒目,必是自上而下摔倒的途中被芒草划破而致。

“没事吧?”

那如溢出花香般的体味飘近,她很快现身在我背后,搀扶我起立。

“没伤着腿吧?”

“没事的……谢谢你。”

我站稳恢复后,身着一袭白色长裙的颜子毓嫣然一笑,隐约之间,我感到站在面前的人其实是某个精灵或仙女。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还挂了彩……”她捂住嘴肆意嘲笑。

“我是来揪你回去的。”我吊起嘴角,“那你怎么不睡觉,出来赏月?”

“睡不着,就想出来逛逛。”

颜子毓背手转身,似乎是对我多说无益那样抬头仰望天穹。面对她的闪烁其词,我差点追问:乡下睡着不习惯?还是你和学姐睡同一张床觉得不自在?我心知肚明都不是,但还是想借机使对话足以延续。

“你呢,怎么会睡不着?”

“啊……和易萱聊了会天……”

我调换了事件的逻辑顺序,不愿让她探知到违和的端倪。

“……你,告诉你妹妹了是吗?”

“我……”

我无言以对,虚汗瞬间渗出。

“没关系,我感觉得到。我比常人更加敏感。”她为方才的问话辩解,以证明她没有苛责之意。

“抱歉……”

“事情都这样了,瞒不住是必然的,不如早点说出来,对我也好。”

义丰而辞约。颜子毓冷静地说完,任凭裙摆在夜风中摆动,假如把那齐肩烫发换成及腰长发,其背影几乎就和二十多天前的那个身影相差无几了。

可离开验证,我的揣测终究不能证实。

除了唧唧叫的虫鸣声和不时划过的风声,这座小丘顶上再无别的声音,僻静无比,数不清的繁星闪耀在浩渺的天际。颜子毓迎着来风,将秀发拢到耳后,那纤细柳腰展露出宛如美学意义上的优美曲线,让身后凝视的人偶尔会被激起上前搂住她缠绵悱恻的**。

直言相问还是旁敲侧击呢?我彷徨难决。可倘若我毫无作为使这个良机流逝,我日后必定会为次悔恨不已。

那么——

“那个——”

“嗯,怎么了?”

她以头部的回转带动身体的回旋,这一套动作优雅得令人心醉。

“你,你还记得上次我……讲的事吧?”我甚至开始谈吐不清。

“啊……你打架受伤的事吗?”

“不是!”

我焦躁地否认,她则不明所以地歪起了头,对话断裂使得那种适宜的气氛悄然而逝,我不得已再次采取迂回策略。

“好吧……那,你以前来没来过靖扬?特别是——”

“来过啊。嗯……不该说是来过,我九岁以前一直住在靖扬啊!所以啊,姐姐才会在附中读书嘛,大学也考的靖大,我们家是在她读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搬去省会的。”

“这……这样啊。原来如此。”

她抢在我说出指定时间之前回答了问题,高明地迫使我将真正想问的东西噎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为之。

颜子毓抬起脚来向我靠近,仰仗着月光于视力上的加持,我瞥见那白嫩的小腿上竟也有几道细小的血痕。她俯弯身子,故弄狡狯地仰看着我说:“看你一脸的不相信呢……”

“没有——啊。”

“真的?反正我告诉你,滨海那些地方以及实验小学那附近,我熟得很呢,完全有可能比你和学姐更熟!嗯……当然像靠近省会方向的新城我就不行了。”

“这么多年,不会忘吗?”我随口反问了一句。

“忘?怎么可能哪,你说——”

倏然,我的右手腕被她双手紧紧钳住,那姣美的脸庞离我出奇的近。

“是吧……?”

她含糊不清的话语,以及不惜误会也要对我施加的肢体接触,都有种意味深长的暗示感。

“好吧,是是是。”

“好假!”

颜子毓嫌烦似的甩开我的手,眉头微蹙,嘴唇上弯出好看的弧线。这声责怪充满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亲密感——对仅和她相处了二十几天的当前来说。若是说这话的是习惯动手动脚(仅限对我)的学姐,我断不会有这种困惑。

“欸,你是不是经常这样糊弄人?尤其对女生。”

在梦境般的仲夏夜里,像被施与魔法的颜子毓热络非凡,和傍晚时的她大不一样。

“对妹妹算吗?其他人不可能再有了……”

“好惨……学姐呢?”

“敢糊弄她?只怕是活腻了……”

“也是啊……我倒是经常被姐姐捉弄。”

颜子蕴啊……可以想象——我能在脑中描绘她叼着香烟无情玩弄提线木偶的场面,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恶劣。我仍记得在西餐店,她拿刀叉割下牛肉强制给我投食那件事,明明在场的妹妹易萱看得都打了好几个寒颤,不管不顾的她却一直乐在其中。

“姐姐一直是这样……像她这样的人整天无聊到想着怎么纠扰妹妹,真的很烦,所以,我觉得这次也是……”

话到末尾,颜子毓细微的声音湮没于风声之中。由于指代不清,我无法搭话,只得被动地转换话题。

“我妹妹说,明天可以去问问周围姓林的人家。她都认识。”

“嗯?太好了,替我谢谢她……明早就去吧,要不?”

“她就是这么说的,那明早一起去吧。”

“嗯嗯。”

她同意了。风从柏树林的方向吹来,一片亮光离我们愈来愈近。

“是萤火虫!”她失声喊到。

正是萤火虫。这些腐草中的荧光成群迎向我们,淡黄色的光芒本该微弱不堪,但如此庞大数量的流萤汇聚到一路,便构成了如焰火般鲜艳眀烈的辉芒。这些如绸缎一样顺滑的萤火虫无声地铺开,忽近忽远,忽上忽下,忽明忽暗,为这张早已涵盖了夜空、草丛、佳人的良辰美景再添上了点睛之笔。

我从未见过这种场景。之前来村子这么多次,我并未见到过萤火虫;现在,大面积的萤火跃动在面前,我万分激动,颜子毓也是如此。

一只只萤火虫划过的轨迹在我的视网膜上烙下光影,呈出旋转的圆圈状,我几度欲伸手触碰,但最后我的手无力地滞留在空中。

——这是多么虚无的梦幻。

白色的芒草绒毛盘旋在空中,像纷飞的雪花,在荧光的缀饰下,颜子毓踏着舞步,兴致极高。她舒展双臂,开始原地旋转,裙缘受微小的空气浮力作用而被托起。

我看着她,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天夜里。

伴随着耳畔的阵阵涛声,“她”光着脚丫在海滩上曼舞,我在一旁呆呆地注视着“她”。

海潮时起时落,我和“她”出于童心而合力堆砌的沙堡早已被海水舔舐干净。精疲力竭的我趴在沙滩上睡着了,在做了好几个混乱无序的梦后,我被“她”摇醒。

“喂,你起来,快看日出!”

将视线朝海面的边际无限延伸,可以看到东方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颜色由深暗的黛青转为纯净的白色,须臾间又变成灿烂的金黄。

之后,我念念不舍地与“她”告别。一种神似憧憬、向往的情绪在胸中升腾。

反正,那天的每个片段都被我存放在心间。

“呀——”

颜子毓失措地叫出了声,险些像下午一样摔倒。

“谢谢,真是及时……”

“不客气。”

在她将要倒在草丛中的前一刻,我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才免于把这条白色裙子弄脏。

“好绅士啊!”她在我的帮助下回身站好,“愿意和我共舞一曲吗?”

“不,我可不会这些……而且这里又没有音乐伴奏。”

“风声、虫声还不够?”

“唉……‘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我们都笑了,她仍没有松开我的手——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

所以,要达到某些境界缺少的往往不是形而下的器物,而是豁达乐观的心态。

那么,摆在我和她面前共通的、唯一的路,就是——

一口气更新许多,我想讲述的东西已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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