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想回家,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呢?”突兀而低沉的声音让我不得不停下了步伐,而当我转身正对他时,世界突然间变得安静了。
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整个世界在逐渐变暗。尽管是夜晚,但直到刚才为止还清晰可见的每家每户的灯光现在却消失了。空荡荡地天台上甚至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静悄悄地,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眼前这个人一样。
“你是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声音却比我想象中的镇定。
“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我没能马上明白他的话的意思,光线太过黯淡,我连他的脸也看不清。不过他的个头很高,比我要高一截。
“明明在刚才就有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这个世界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在运转。没有任何影响。单独的个体就是如此的无所谓,随时都可以抛弃的齿轮就算在临近崩坏之前拼尽全力向整个系统发出不和谐音,她终究只会被机器所运转的噪音掩盖,啪叽一下,就完全消失了。甚至连她身边的齿轮,都没能听清她的求助。”
“...呃,抱歉,你讲的太哲学了,我完全跟不上节奏啊。话说你到底是谁啊?你是用了什么魔术让每栋楼的住户都把他们的灯熄灭的。还是说这是什么整人节目?不过好像没有摄像机吧?”
“继续欺骗自己,好玩吗?景守。”
景守的笑容定个,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头皮发麻。
“你应该注意到了才对,有东西消失了。就算是‘神的许愿机制’所产生的干扰效果,也不可能将人类自己察觉到的违和感清除,这属于‘违反规则’。”
“所以,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叶萱消失了,这件事。”
“...............................................恩。”
只能承认了。
的确,虽然只是一种隐隐约约地感觉,但是心中那一点点的违和感拼了命似得在我心中回荡,随之而来的,是叶萱这个名字。我不知道这个叫这个名字的人具体是谁,但那份违和感告诉我,绝对不要忘记这个名字。
“那么,就稍微来讲讲故事吧。这也是为了观察、记录你这个个体而设置的一个小实验。”眼前这人的说话方式像极了一名小丑,像是在进行表演似得,有时夸张,有时故作深沉。
“以前呢,有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有一天对自己做出了评价。这可以说是以一名幼年男孩来说,有些了不起的自知之明。男孩知道他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论做什么事,不论他怎么努力,他都只能做到中等的水准,在他的身边不乏有着一些小小的天才。他们并非是能够撼动世界的爱因斯坦,他们只不过是在平凡人中的天才。但仅仅只是这样,便让男孩只能遥远地眺望着他们。
所以,男孩决定不那么努力了,不论做什么事,都只是半途而废的努力,只要勉勉强强做到及格,那就好了。同时,他也开始学会去抑制自己的私欲。他没有再要求父母帮他买过什么东西,在看到别的孩子用零花钱买零食吃的时候,尽管他也很想凑上去蹭一点零食,但他的自知之明告诉他自己,他不能那样做。
因为知晓了何为群体,所以男孩决定不融入其中,而是游走在各个集体的边缘,寻找着自己的容身之处。
然后,男孩长大了一点。他遇到了两名女孩——叶萱和乐梓馨。
第一次,男孩喜欢上了叶萱。但是,他的抑制心以及自知之明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能够承担这个女孩一生的能力,男孩绝不会去奢求那份邂逅。所以他并没有察觉到,叶萱喜欢上了他。
不久之后,叶萱遇到了“不幸”。强盗抢劫了她的家,并**了当时一个人在家的叶萱。无论叶萱如何地哀求,都没有人来救她。
是的,叶萱遇到了第一个“不幸”,然而,她所许下的愿望并不是在这个时候许下的。
在此之后,叶萱装的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上学。她仍然不放弃未来,她仍然对男孩会与自己相爱的未来抱有期待。这成为了叶萱的精神支柱。
然而,“不幸”第二次降临了叶萱。
那名逃走中的杀人犯闯入了叶萱的家,将她的双亲杀害,自己也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地她,面对如此的绝望,终于,许下了那三个“愿望”。
第二次,男孩喜欢上了乐梓馨。那是一个不由分说便闯进自己生命中的“霸王”,她看穿了男孩的本质,一针见血地拆下了男孩的面具,让男孩无处藏身。正因如此,男孩不由地想要去接近。他的抑制心和自知之明都警告着他,但他仍然不舍得放弃与乐梓馨的羁绊。
然而,“不幸”从叶萱身上转移到了乐梓馨的身上。
第一次的“不幸”,让男孩许下了第一个愿望。他作为木偶师,赋予了坏掉的木偶新的心灵,不再和以前那样蛮横霸道,而是变得安静、有些懦弱的乐梓馨。而为了保护乐梓馨,男孩也给自己戴上了面具。将自己从前的心灵彻底的打压在心底的某处,作为另外一个景守而存活。
可是,第二次“不幸”的降临,让景守手足无措。
两次。他不得不接受两次自己最重要的人在自己眼前坏掉,同时,他也命悬一线,即将死亡。
男孩没有放弃,他许下了剩下的两个愿望,选择再来一次。他发誓,这一次,他绝对能保护好她。
两次的失败,让成长成少年的男孩害怕了。
他决定将自己最重要的人偶寄托到别人的手中。那样才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因为他没有那份力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人。
游戏制作?不,那并非是他的成功,尽管他这次久违地努力了,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庸才,他只是代替某名少女,像小偷一样,以自己的名义做出了那个游戏。这同时,也是为了让乐梓馨不再担心自己,能够让她一直露出笑容。
全校成绩第三?不,那只是他通过“作弊”获得的成就。因为自己担当了“哥哥”的身份,为了能够走在乐梓馨身旁而不使她受到非议,也为了成为在旁人眼中符合天才少女乐梓馨哥哥这一身份,所以他做了这一必要措施。
如果只算这些的话,他成功了。用卑劣、恶心、下作的方式维持了现状。他最后需要做的,就是让乐梓馨找到自己的幸福,和某个她心爱的人白首偕老,获得一个普通女孩能够拥有的幸福。
可是,在这最后的最后,他失败了。
打乱他计划的,正是叶萱。
第二个强行闯入他生命中的女孩,她给了景守一记当头棒喝,将他从那自以为是的自我满足中拽了出来。
同时,她否定了景守的一切。
平凡无能?没有资格去和他人恋爱?
全都被否定了。被叶萱,被这个女孩从头到尾,一点不剩的全部否定了。
拖着重负,一直躲在角落中,因为害怕自己的消失、为自己所承担的这一切的不合理、绝望而哭泣的景守拯救了出来。
她告诉他,你是可以恋爱的,你是有资格获得幸福的。
渴望救赎的景守,虽然只有短暂的时间,他从重负中解脱了出来。
他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曾几何时,自己竟然觉得和乐梓馨的日常充满了痛苦,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快乐,但却令人窒息。
正当他想要索性抛弃一切,和叶萱好好享受第一次的“恋爱”时,他又一次失去了。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残忍,甚至连让他感觉到痛苦的时间都没有,名为叶萱的女孩,完全地从世界消失了。
和她一起逛过的服装店、跳蚤市场,一起吃过的鱼丸、烧烤,一切的回忆全都成为泡沫,啪叽,全都破了。
“那么,你究竟会在此之后选择怎样的未来呢?我感到十分好奇呢,景守。尽管去思考、去挣扎吧,在这狗屎一样的不合理而又他妈操蛋的现实中去寻找答案吧。直到你也和那个女孩一样,从这个世界消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