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座山林中有一间还算雅致的小院,小院里分别错落有致的建有几座木制小阁楼。这里头没有任何电器家电,也无法发现任何高科技的痕迹,一切装潢和摆设都是按照古风来设的,可谓是古色古香,别有风味。而在其中一座阁楼的房间中,正有几人在其中。房间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床与一套桌椅,上面蜡烛正亮。
“师傅,遭到如此凶恶之鬼入体,即便是我也肯定会元气大伤,感染鬼气,继而罹患「百鬼疾」。而眼前这人……资质平平,也没有任何修炼过的迹象,只是区区普通人而已。徒儿认为,他怕是会……”几人当中,一位面相俊朗,一表人才的长发青年皱起了剑眉,如是说道。
而剑眉青年口中所说的师傅,也正是在沙滩上发现李灵霄的那位奇怪老头。如今回到住所,他已经脱去了身上的破旧斗笠衣,换上一身简单的黑灰色粗布麻衣。只是和白天有所不同的是,这老头身上已有明显的伤口,正前不久才涂好了自制的药膏,且用几条白布给完美地包扎了起来。
能有如此心灵手巧的包扎技巧,肯定不是这位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奇怪老头,也并非是那位玉树临风的剑眉青年。而是那靠在木窗边,双手撑住双颊,正在朝星空发呆的小师妹。从外表来判断的话,年龄估计和李灵霄差不太多。脸上写满了少女所应有的纯真与朝气,这几点倒是与李灵霄恰恰相反。
在这不算宽敞的房间中,只有这师徒三人,再加上正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灵霄。而那位奇怪老头现如今正坐在床边给李灵霄进行疗伤,耳旁传来徒弟的话也没有吭声。只见他面向沉重,丝丝冷汗正从头上冒出。半晌之后,奇怪老头才从李灵霄身上拔出了所有的银针,重新放回到特制木匣当中。到了这时候,他面色才有所缓和,并朝窗边的小师妹开口吩咐道:
“小翠,到下面端盆水来,然后把老夫这些宝贝银针全部给擦拭干净喽。”
“啊……”听到身后传来师傅的声音,名为小翠的少女这才从星空与幻想中回过了神来。不过从小翠那瞬间垮下来的脸色来看,对于师傅这突如其来的吩咐似乎有些不愿意。小翠嘟着小嘴,应该是准备要撒娇的前兆。
只是还没等小翠开口,站在门口边的剑眉青年倒是又开了口:“师傅,平日像是做饭、洗衣这些杂活都是小师妹一个人来做的,并且还要与徒儿一同修炼。如今夜色已深了,师傅您可就让小师妹先回房休息吧。这上百根针,要全部擦拭干净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反正徒儿现在也无事,就由徒儿来代小师妹来干吧。”说完,剑眉青年还不忘朝那已经喜上眉梢的小师妹温和的笑了笑。这不妨让后者内心有些感动起来。
“百川,老夫告诉你,你可莫要那样宠溺小翠了。她修为尚浅,没有本事,老夫让小翠去干这些杂活,正是在磨砺于她。像是擦拭干净眼前这上百根银针,虽然听起来很简单,是个人都能做。可是要想做好,心平气和,细致入微的,一根一根仔细的去做完,却是很难,而老夫正是想让小翠在里头开窍喽。想成为一名真正的通灵师,首先需要的就是一个心如止水,泰然处之的心境。唯有这个心境越高,你们的未来的高度也才会越高。”说到这里,老头已经有些不耐烦起来了,并朝小翠有些严厉的瞪了一眼。“怎么,还不快去!”
“呜……小翠知道啦,小翠这便去下面打水。”
小翠原本的笑容在陡然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垂头丧气。本站在门口,名为百川的剑眉青年让开位置,好让小翠能从房间里出去。在小翠经过身边时,百川同样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后伸出手在小翠的脑壳上轻轻地摸了摸,像是在无言地安慰。不过即便如此,小翠还是没有开心起来,今天晚上她确实是有些乏了。
见到小翠下楼,老头这才伸了个懒腰,骨头随之蹦蹦作响。
“师傅可别太用力了,要是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可就麻烦了。”
“欸,我说百川,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好像不是在关心老夫的伤势,更像是在关心小翠呀?不是,我说百川呐,老夫见你平日一直对小翠处处关心,照顾有加,你该不会是对小翠有那个意思吧?虽然在老夫门下是恋爱自由的,可是小翠年纪毕竟还小,也该把更多功夫放在修炼上,你也一样。因为姻缘之事毁掉自己前程的,老夫可是见多喽。”
一边说,老头一边来到四角木桌前的圆凳上坐下,并且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呃……师傅可能是误会徒儿了,徒儿作为大师兄,对于小师妹肯定要多加照顾了,这也是职责所在。”
回答的同时,百川还不忘拿起茶壶给自己师傅倒满一杯茶水。
“唔,你能这样想也是好事。当务之急,你们两个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好好修炼。等到你和小翠都能刻印出自己的「灵身」来,到达刻灵阶,你们俩都便给老夫下山历练去。”说到这里,老头把目光放到床上的李灵霄上,过了几秒才摇着头说道:“现在的世道可不太平呐。老夫原以为找到了一个世外桃源来让自己好好养老,可没想到,好几年都少有鬼怪出没的地方,今天居然给老夫突然整个大活干。也幸亏老夫还算宝刀未老,不然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师傅,说到那鬼灵,倒是很是特殊。徒儿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鬼灵,实在可怕。”
“是啊……”老头的目光从李灵霄身上重新转移回来,言语间多少带有一点不可置信的讶然。“老夫也没有想到,这只已经快要突破自身境界的恶鬼级怪物,居然是那个。好好回想一番的话,能知道这个鬼灵到底是什么,还是多亏了你祖师爷传下来的古籍中有所记载,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再出现在我们炎国了。本来我还都以为那都是些连博物馆里都见不到的绝种东西,啧啧啧,老夫可还真是活久见喽。”
老头回想起今日那惊现重重的战斗,目光中不由浮现出忌惮和凝重的神色来。
“师傅,百川愿闻其详。”
“其实书中记载的信息也不多,这种鬼灵在历史上出现的次数也绝对算是屈指可数的了。根据古籍所述,早上入那个孩子身的,名为「水隐鬼」。这即便是在以往也是非常特殊和少见的一种鬼怪,通常为人形,身高两米,精通刀剑之术,隐遁之能。今天让老夫吃瘪的,可就是因为那鬼东西所施展的隐遁了。后来百川你从后山赶过来时也见识到了,隐遁隐遁,妙便妙在那个隐字上,让自身隐于尘世,无影无踪。也幸亏是在山林之间,老夫尚且还能有迹可循,否则在水域当中,像它那个级别的恶鬼,便能真正做到与水融为一体,无影无形。真到了那个境地的话,就连老夫都奈何不了它。也多亏了那水隐鬼入了那小子的身,老夫才得以把它给转移到这山林来,再引出灭之!”
“原来如此,徒儿受教了。不过这样一来,师傅您也算是又为民除一大恶鬼了。否则一旦让其来到城市,必定又会让不少无辜之人惨遭毒手,死于非命。只是这样一来,那小兄弟的命……估计也保不住了吧?”
对于李灵霄的生死,百川其实并没有多在乎,毕竟二人其实就连萍水相逢也说不上。而在百川心底里,甚至会认为李灵霄用自己一个人的命来抵消了一次可能会发生的鬼灾,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哈哈哈哈!百川呐,老夫虽说这世道不太平,可是你这小子也别太小瞧那些城市里的势力了。不说我们民间的「灵天盟」,官家的「通灵师管理局」,就说隐藏于民间的高手,也是多不胜数的呀。这水隐鬼固然厉害,也有其独到之处,可是单凭它一个,出了水,也便只是一条没了水的鱼儿罢了。不然它也不会隐藏那么多年都不曾出现了,这其中虽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它可能正处在突破境界的瓶颈边缘,需要暗自修炼。可更大一部分原因,又何尝不是它惧怕于我们呢。只是这样说来也怪了……明明可能已经有机会快要突破到传说中的那个境界了,可是那小子的出现居然能吸引这水隐鬼出来。可老夫观其相,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这里,老头和百川二人又是忍不住齐齐望向另一边那仍旧不省人事的李灵霄,都皱起了眉头。
“至于说会不会有性命之忧,老夫其实也说不准。肩膀处的外伤倒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有些许鬼气残留在伤口上的痕迹,但用金疮膏和辟邪散外敷几天,再修养一月基本便能痊愈。难就难在那水隐鬼从其七窍当中完全入体,吞食其灵魂,鬼气肆虐全身,这可不是什么辟邪散能解决的。而老夫毕竟也并非是医术大家,也只会施展那招师门传下来的「长生回春针」了。虽然名字好听,可那也不能起死回生,老夫都是权当平日养生用的。只是想来死马当活马医,能用便用了。能不能活,完全是凭他自己的造化了,可即便能活下来,百鬼疾也肯定是逃不了喽。”
“师傅,百川有点不明白。既然那人已经算是九死一生,即使逃过鬼气入体而亡,大难不死,但也会罹患百鬼疾,那我们为何还要把珍贵的药膏用在他的外伤身上呢。师傅您说的倒是轻松,可金疮膏和辟邪散的珍贵,百川是知道的。说不准到了明日,那人便会失去理智,在鬼气的影响下攻击我们了。小师妹修行尚浅,百川怕……”
听到百川的话,老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举杯喝了口已经有些淡的茶,久久无言。
而在此时,那到后院水井打水的小翠这才终于姗姗来迟的走了回来。就在小翠放下手中水盆,想要大展宏图伟业,好好修炼自身心境,成为虚灵界中鼎鼎大名的通灵师的时候,耳后忽然传来了自己师傅的一句话。
“把水盆放到那里就行了。百川,小翠,时间不早了,你们俩都回房歇息去吧。”
“师傅,你……”百川和小翠二人异口同声的说了半句便又被打断。
“老夫守夜,以防不测。好了你们别再多言了,你二人明日还要修炼,老夫自有分寸。”
而百川似乎还有话要说,唯唯诺诺的,可最后还是被小翠给拉出了房间,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阁楼。
蜡烛已经快要燃尽,灯光暗淡,四处寂静无声,唯有一人正在默默擦拭手中的一根根银针。时不时的,还会下意识瞄几眼那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李灵霄。夜半三更,老头像是在喃喃自语。
“唔……不会真是老夫看走眼了吧……怪哉怪哉,真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