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塔山位于炎国南部,三面环海,因山中有座古塔而因此得名。此地虽风景宜人,气候凉爽,有山有水,可却是人迹罕至。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便是因为南塔山实在过于危险了。在没有国家机器,或是民间组织的介入下,南塔山里可谓是危机四伏——普通野兽,比普通野兽更加聪明,也更加强大的「灵兽」,又或者是时隐时现的鬼怪们,它们随时都会出现在这南塔山当中。
这日,天还未亮,一艘快艇在海上极速而行。很快,它便来到了南塔山所在的一个岸边并且停了下来,快艇上的强光灯在四周一一打过,让附近亮如白昼。随后,一老一少,两名身穿古装之人前后都从船上跳了下来,上了岸。如果这个画面放在现世的话会让人觉得奇怪,甚至是违和,明明像是两个古代人,却若无其事的乘坐现代科技产物而来。
这种情况在炎国,又或者是受到炎国文明影响的周边国家,其实都是相当正常和普遍的现象。虽然如今时代正在飞速发展,无论是从外国引进的,亦或者是自己研究自创的科技新兴产物,都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态度和习惯。但特别是对于修炼者而言,一些比如智能手机、智能电脑、许多惠民便民的新东西……却都有可能会成为影响心境的存在。虽然虚灵界也早已来到一个信息大爆炸,文明大融合的时代。可炎国作为一个具有几千年文化历史底蕴的文明国家,保留自己的历史文化,延续和推广自己的历史文化——让新科技与古文化并存于世,历久弥新。这便是炎国所推崇,也是正在运行的发展方向。
修炼修炼,修的是身,是魂,同时也是在修心。因为科技文明的发展而让社会来到了一个娱乐至上的氛围里,而便因为这个氛围,让本天赋异禀的修炼者沉迷于此而葬送自己前程的例子在炎国乃至在世界上也是比比皆是的。所以林九远离喧嚣闹市,来到这深山老林避世不出,并且暂时舍弃所有科技产物,保留古风古韵,也让自己的两位徒弟学有所成,领悟心境后方才下山历练,便是因为这个道理。同时,炎国内所有的古门古派,也都会选择隐于山林,远离红尘,便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所有人都有七情六欲,而红尘世界又恰好处处都是诱惑,对于还没有塑造出心境的入门修炼者而言,徘徊在欲望都市中,即便是赤子之心,也都会逐渐败坏,泯然众人。如果一直隐世不出,那其实倒也最好,可这也就失去了修炼的意义了。就像是之前小翠所言——斩妖灭鬼,是作为通灵师的责任。这是每个国家,每个门派,每个老师口中的第一条规定。而鬼怪们最常去的地方,又恰好是那红尘世界,所以每位通灵师想要下山历练,提升实战水平,更加精进,最后还是要回到那个最初想要避开的红尘。
“师傅,这个地方,你之前好像不曾带我来过。而且……这里很危险。”
“哈哈哈,像是这种荒山野岭,危机重重,倒也正常。而要说起来,贫道也有五年时间没来了。”
在一条杂草丛生,崎岖无比的山路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在昏暗的山林中踱步而行。虽然天还只是蒙蒙亮,导致四周环境昏暗,二人也没有持任何照明工具,可身上那种仙风道骨,清新脱俗的气质,依旧是无法掩盖起来。不同于林九平日的随意,此次前来南塔山的这二人,打扮讲究,容貌得体,一身经过改良的白色汉装穿在身上恰到好处,其上鎏金花纹精巧夺目,更显飘逸出尘,而要说白衣上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那像是在流动的花纹,而是在绣在两个袖口处的暗金标志,这是一个关于山谷的标志,很显然,其正代表两人身后的师门。不过两人腰间倒是没有配有武器,年轻的手中只有一把碧绿色折扇,似乎价格不菲,而年老的身上却有很多的瓶瓶罐罐,不知用处。
“日本国的风景虽然不及我们炎国,可那里的樱花美景倒也是一绝,现在再次回想,倒也让人流连忘返。我说师傅,我们突然从日本国折返回来到这里,到底是所为何事?其实我寻思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吧……嗨呀,可真是有些可惜了那些樱花喽。”白衣青年边说边用折扇拍打自己的手心,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话虽如此,可他的眼睛倒是一直在注意四周,相当谨慎。
“唔。贫道却是没有注意到你是去赏花了,而如果说当地的姑娘也算是花的话,那你倒也没说错。”
“呃……哈哈哈,哈哈哈。”白衣青年干笑了几声。“只是稍微的……感受了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罢了。”
只是,当两人的闲聊来到这里之时,山上一阵强大的灵压却突然朝二者震慑而来。停在原地,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目光中见到一些惊讶的情绪。这是鬼气,作为通灵师,他们对此再清楚不过,可是这种强大的鬼气,却是非常少有的。至少,在白衣青年的通灵生涯里,还是首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灵压,那是自己再花上十年功夫或许都无法施展出来的灵压。
“那个,师傅,要不……我们还是先通禀师门再做打算吧?”
白衣青年心中有些胆怯,脸上已经不由出现了一些苍白。
“不必。珙池,时间无多,我们快上山,跟上贫道。”
白衣老者一改之前的闲庭信步,在对自己徒弟如此说完后,便开始施展出自己所用「身法」,只是几个呼吸间,老者便如同幻影,忽隐忽现,消失在了那名为珙池的白衣青年眼中。虽然珙池心中多有不愿,但违抗师尊,他可不敢,所以在原地又叹了口气后,珙池也只能无奈跟了上去。虽然「身法」出自同门,但比起老者,珙池显然还差了许多火候,只能勉强跟在最后头,这其实也是老者在刻意控制距离的结果。如果白衣老者愿意,他只需要瞬息功夫,便能在珙池眼中消失不见,再无踪影可循。
在身法加持之下,两人很快便根据灵压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位置。和老者先前所想的一样,散发出强大鬼气的地方,果不其然,正是林九隐居所在的那片住所。如今,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太阳也快要在东方升起了。鸡鸣鸟语,周围一片祥和,与这里产生了强烈的对比。白衣老者双手附于身后,与气喘吁吁的珙池一同走进了这座木制大院。
在院中一座阁楼下,早有三人伫立在其中,背对院门。不用说,此三人便是林九与其两位徒弟百川与小翠了。因为老者与珙池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所以一进院门,林九三人便注意到了这突来拜访的二人。其实也说不上是不速之客,倒便是林九先前跟李灵霄所说的那位故友。只是让林九没有想到的是,当时自己只是稍微提了一嘴,想着给对方一点准备的时间,先通下风。但三天时间还没过完,居然便从国外回了炎国,并且赶到了南塔山。这也说明了林九和这位故友的关系是确实很铁。
毕竟这位白衣老者,可不是谁想找都能找到的,即便是达官贵人都不行。老者名为季书翰,药王谷四大长老之一,平日喜欢周游天下,钻研医术,是药王谷内医术最好的存在,而对于门派内外之事倒是少有理会。而大多修炼者,特别是这些老江湖,通常都不会使用手机。所以能联系到这些老江湖的方式,唯有通过「传音石」。而在这虚灵界,拥有联系季书翰的「传音石」的人数,也同样是屈指可数。
院内五人互相行了礼节之后,林九才把目光放回到身前这座已经快要崩塌的小阁楼上,悠悠开口说道:“药罐子,虽然你的到来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呀,真是来对时候了。”
“虽然在传音石里你已经对贫道说明了一下你这里的情况,可是方才在山下,还是让贫道吓了一跳。这样可怕的灵压,这样狂躁的鬼气,居然还只是在半鬼体内的残留而已。啧啧,那鬼灵本体的级别,怕是已经快要超过恶鬼了吧。”
“唔,没错。当初那家伙可是摆了老夫一道,让老夫也因而受了伤,晦气。”
“嚯!真是没有想到,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九爷居然也会受伤。怎么,你不是会相术吗,你自己的事没算出来?”
季书翰听到林九自称受伤,只是瞄了几眼,便也知道个所以来,知道也只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因此才调侃了两句。
“……都只是些不入门的小把戏而已,其实什么也相不出来。再说了,那可是快要超过恶鬼级的特殊鬼灵,这种级别的,我们虚灵界一年下来能出现几次?而有谁是从来都没有在战斗中受过伤的?要是都不受伤,那你们药王谷干脆关门转行到外面卖葫芦好了。”
“哎呀,这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你是九爷呀。一身祖传下来的「断水剑法」可谓是登峰造极,无人匹敌……”而就在季书翰把玩笑话说到这里时,阁楼上却传来了李灵霄那好像快要撕裂灵魂的惨叫声,惨绝人寰,就如一根根涂毒的银针,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这一动静,可又把那初来乍到的珙池给惊吓到神色一变,手中的昂贵折扇都差点因为拿不住而掉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刚上岸的那份从容不迫。
而季书翰与林九也收起了刚才那一副谈笑风生的表情,转而严肃了起来。季书翰扶了扶身上那有些歪掉的瓶瓶罐罐,说道:“听闻你说,那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甚至直到志学之年,也不曾修炼过,唯有那眼睛极其特别。可贫道如今看来,你的相术确实有些退步了。现在已经是百鬼疾最初发作的第三天了吧,如果真的只是凡夫俗子,让那样恐怖如斯的鬼灵入了体,那将是必死无疑。而现在居然是来到了最后关头……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这在历史中,可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年一遇了吧。”
对于季书翰的话,即便是在场的百川和小翠,都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事前,其实即便是林九,都不会相信李灵霄居然能坚持到第三天。但凡是修炼之人,都能洞悉到李灵霄的平凡和无用,那是普通人的证明。即使一个普通人可以利用**暗算通灵师,达到目的。可单纯在面对鬼怪时,二者之间的距离便如同是一道天堑。普通人的灵魂实在是太过于弱小了,如同玻璃,一碰便碎。
蓦然,大家身后传来了珙池的一声惊叫。
“出来了——!”
一直站在季书翰身后的珙池突然伸手扯了扯自己师傅的衣角,然后才有些结结巴巴地继续说道:
“师、师傅……上、上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要要出来了!”
所有人都凝神向阁楼上望去,鬼气化为了实质,黑色浓雾笼罩周身,只见上面出现了一位无法看清原本面目的高大身影。
此时,日出东方,栽满红色陵苕的山坡上,迎来了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