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撤去了遮天蔽日的血红色领域,漫天飞舞的暗红色羽毛也随之消散。
她慢慢地飘到了我的跟前,身上屠龙时散发出来的尊贵和嗜血的气息已经消失了,但在我脑海里留下的记忆却不会一并消失,看着她娇小的身躯慢慢走过来,我突然打了个哆嗦。
“现在的你,究竟是自称普通血族的莉莉丝老师……还是能够屠龙的血色恶魔?”
很难想象我问这句话时的精神状态,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我们、救了整座城市的大英雄,询问对方是不是恶魔这种事,也就只有像我这样的傻瓜才能问出口了。
没想到莉莉丝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轻轻地微笑:“你觉得我是谁?”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具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睛也从血红色变成了好看的玫瑰色,配上这浅浅的微笑和在夜风中飘飞的银色头发,就像是动漫里描写的那种邻家小女孩,如果我不是正在狼狈地趴在地上,我还真有些想揉揉她的脸。
想到这些,我就不再害怕了,只是喘了口气,最后问道:“你认识青铜与火之王?”
“说是认识应该不太准确吧,毕竟只有我了解他们,没有他们了解我的份呀。”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故事很长,但其实只是两个傻瓜抱团取暖的故事呢。”
……
火光从天空照下,便会投射出光和影,诺顿和康斯坦丁就是这样诞生的。
龙类的结茧想解释起来其实相当复杂,要方便理解的话,姑且就比喻为永远知道前世记忆的转世吧。
不过记忆和权能并不是在转世的一开始就有的,这是因为当龙类在结茧的状态下死去时,他们的茧会投射出一个没有任何权能和记忆的个体,一般来说都是人类的形象。
这是因为龙类的茧虽然含有其所有的权能,但在孵化之前是任由摆布的,所以他们选择将一部分投射到茧的外部,作为开启茧孵化的钥匙在外游荡,同时也是作为一把锁,使茧无法被人类利用,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人类压根都找不到茧。
总之,诺顿和康斯坦丁的故事没有什么新意,就只是……只是哥哥和弟弟的故事而已。
…………
“砰!”的一声,教室的门被暴躁地关上了,教室里剩下的同学们面面相觑,讲台上的老师也只得唉声叹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习惯了的无奈感。
就在刚才,一名学生没有打任何招呼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就往外走,摔门而出的时候还发出了很大的响声。
虽然这样的行为在正常的课堂上是标准的违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但在这种“三不管”的小镇里,这种事倒也屡见不鲜,且不说来这里教书的大多是些身体不太好的退休教师,就算是换一个体格健壮的成年人过来,对比一下刚才摔门而出的那位男孩,我想他也一定不敢有所阻拦。
如果是别人,同学们和老师的动静也许不会这么大,毕竟短短几年学校生活的耳濡目染也让他们知道了这个地方的管理到底有多么混乱,学生目无法律、蔑视老师、欺负同学的事,在这里甚至都不能算是新闻,如果比较倒霉,你还能体会到被勾结黑社会的学生抢劫的感觉。
但这位男孩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他有一位聪明过头了的哥哥,为了做出区分,姑且称这位男孩为“弟弟”吧。
弟弟和他的哥哥都是孤儿,在镇上唯一一家孤儿院倒闭之前,他们两个曾经是里面的成员。
在孤儿院倒闭之后,由哥哥担任弟弟的监护人,并且为两人提供勉强糊口的生活费——不用觉得太过惊讶,虽然两人的年纪距离14岁都还很有距离,但毋庸置疑的是,哥哥的确拥有赚取供给两人生活的能力,因为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准确来说,用聪明这两个字来形容哥哥,实在是有些狭隘,在别人还在为一元一次方程发愁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研究函数,时常用一些诸如“我发现用图像来表示一种关系的时候,在某个点的瞬时变化率有其特殊的意义”的发现来震惊老师。
在别人还在为文言文而头疼的时候,他正在向国家级的期刊投稿,虽然就他这个地理位置而言,投稿到底能不能顺利抵达都是充满悬念的一件事,但从他唯一一次成功送出去的投稿被立刻采纳,并且赚了可观的稿费这件事情来看,他出现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偏僻小镇,实在是在智商上对所有人实行了降维打击。
有这样一位过于耀眼的哥哥,弟弟惹人注意是在所难免的事。
但是和一般的兄弟矛盾故事不同,弟弟并没有因为哥哥的光芒而丧失了自己的存在感,因为虽然他在学习上的才能和这座小镇里的大家大同小异,但是如果让他和别人比较跑步、球类、甚至直接比打架之类的武力活,他那简直不像人类的天赋就会展现出来。
虽然这里的学校当然不会有运动会之类正规的比赛,但想也知道,这位跑个一公里把别人甩了两圈还不喘气的男孩,实在是不需要人去质疑他在体能方面的能力。
从表面上来看,这一家人似乎各有极其异乎常人的天赋,按说应该是天眷之子,等到哥哥考出去,两人就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换句话说,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在临海的边缘地区,下雨总是不会缺席的事,已经来到楼下的弟弟却并不把雨放在心上,满脸不在乎地顶着细雨就往校门外跑,门口的老门卫看到一个黑色的旋风夺门而出,叹了一口气后就没有没有再说些什么。
跑出了有一段距离后,弟弟呼出一口气,转身走进了一处阴暗的小巷,里面十几个浑身上下都好似写着“我是流氓”的混混早已等候多时。
“哟!这小子居然还真来赴约了!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老大,就是这小子想给他哥逞英雄!你是不知道,他哥最近参加了一个什么破考试,居然直接拿了一笔不菲的奖金!什么破比赛搁那里坐两个小时就能等着发钱?这种好事就应该和大家分享分享!”
“说的很有道理。小伙子,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敢一个人来,是最近看了什么小说绘本想学习单刀赴会的英雄精神吗?”十几个人当中唯一一个坐着的大块头壮汉轻蔑地笑了笑。
“你要是报了警才过来的,大可以把那些希望丢到一边去了,这一带(壮汉用手指在身前画了个圈)——我罩着的!江湖规矩,你们兄弟俩那点钱我不管,但打伤我的小弟,总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威胁可以说是能轻松地彻底瓦解他们的心理防御,毕竟如果连社会的正义都无法触及,自己又凭什么再去坚持正义?
但出乎在场的所有其他人意料的是,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男孩甚至在用小拇指掏耳朵,一副对他们的威胁漠不关心的态度。
对于这幅景象,在混混们的世界里,如果这幅景象的当事人不能以被暴打一顿作为结果,那么他们就通通混不下去,如果说之前壮汉只是发现小弟在“赚钱”的时候受了点伤,于是过来帮忙的话,现在则是不出点血就无法收尾了。
“……动手!”壮汉低沉地怒吼了一声,他身旁的小弟听到这恼羞成怒的发泄,不由得一哆嗦,连忙有些慌乱地掏出了藏在身后的武器。
说是武器,实际上当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兵器,粗略一看,有塞满玻璃片和钉子的木棒,有看上去来自厨房的锈蚀大刀,甚至还有用来锯木头的锯子。虽然并不一定具有非常大的杀伤力,但对于一帮还没成年的孩子来说,这样的武器也是极度危险的。
那么见到了这么多暴戾的人,弟弟现在在干嘛呢?
“衣服还是很贵的,还是先收起来吧。”男孩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书包上。
牛毛一样的雨还在密密地斜织着,说明时间并没有被静止,但无论是男孩准备以一敌十几的勇气,还是打架前先脱衣服的节俭,又或者是他身上虬劲的肌肉,对于这群混混来说都太超越时代了。
在这样的视觉冲击下,一时间十几个人都看傻了,愣在原地没动,还是壮汉在几个人屁股后面踹了一脚,他们才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各式武器,猛扑了过来。
一个人站出来面对另一个邪恶的人,是勇气。
一个人站出来面对另一群邪恶的人,是愚笨。
一个人空着手站出来面对另一群拿着杀伤性武器的恶人,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了。
但男孩一定知道。
似乎是屁股被踹了一脚导致心中积怨,第一个拿着“狼牙棒”冲上来的混混挥舞得格外的用力,看着那破碎的玻璃边缘,想必这一锤子砸下去,不死也是当场残废——然后他就挥空了,在个人完全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
终于发觉没有打到东西的实感的混混抬起头来,迷茫地想找寻失去的目标,然后就被一脚踹在了脸上,这一脚力度之大,几乎直接将这名混混的牙齿齐根踢断,从此告别吃东西需要咀嚼的麻烦生活。
但是混混这边人多势众,这抬脚一踢固然爽快,却很难迅速收回以保持平衡,就在男孩的鞋印子拍在那名混混脸上的时候,另一个混混已经提着刀刺了过来。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出现了,男孩并没有仓促地收脚回防,而是直接在抬起的那只脚上用力,一时间竟然整个人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刀刃的尖端固然锋利,但遇到来自侧面的力却毫无办法,这来自天空的凌厉一脚不仅把混混手中的尖刀给踢掉了,顺带也把人家贴着刀柄的指甲给踢了下来,痛苦不比之前那位逊色多少。
这个打架的狠厉程度上来看,旁观者都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施暴者。
本来壮汉是非常随意地等待着小弟们把痛哭流涕的男孩押上来的,结果几个回合过去,他除了在震惊中欣赏了一遍男孩用仿佛来自幻想游戏的战斗方式把十几个人接连打趴下之外,什么也来不及做。
这时候壮汉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实际上,对于较小规模的超自然恐怖组织来说,相较于秩序井然的大城市,这种没人管的小镇才是更好的蜗居点,所以因为一些巧合,壮汉也了解过一些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比如魔法的存在。
直到今天之前,壮汉都是不相信这种骗小孩的把戏的。
对于这种超规格的勇士,壮汉这种低品阶的混混只能选择光速滑跪,连忙以头抢地尔,什么“大侠饶命!”、“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大侠你辛苦了,这些道歉金请收下。”之类的话都蹦了出来。
男孩面无表情地在细雨里搓掉身上的血污(跟混混们讲道理的时候粘上来的),转身把衣服披在肩上,一声不响地就走掉了。
——只在出小巷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和哥哥扯上关系。”
或许这种从不回头看爆炸的行为确实帅气,但因此错过壮汉抬起头时眼中的凶戾,就是另一种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