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空中的黑匣子反复旋转,以一种神乎其技的方式完成了洗牌。
依然按照先前的游玩规则,每名玩家获得了两张属于自己的底牌,随后初始的三张公开牌示现出来。
红桃K、梅花10和梅花5。
和上局一样的两同色开局,只是这一次点数不再相连,玩家凑出顺子的概率更为低下,不过上局我方的胜利也不是靠顺子就是了。
路仁小心翼翼地观察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又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的底牌看了又看,脸上浮现出一种发现自己吃错药却把病给治好了的异样表情。
因为他手上是一对5,一张黑桃一张红桃,按照比大小的规则,接下来无论是再出一张5,还是凑出个对子,路仁都能拿到不小的套牌。
第二把的运气就能这样好?这要是换个地点,路仁马上就大骂一声“杀猪盘!”然后拍屁股走人。
可惜他们正在玩游戏的这个地方叫做尼伯龙根,比起野兽般暴虐的死侍愿意心思灵巧地设计一个杀猪盘的局让他们钻,路仁更愿意相信是林泽诚的在天之灵开始发力了。
阿莱泽等两位同伴也很快察觉了路仁别扭的神情,纷纷往底池里投入了不小的盲注。
虽然在正规的赌局里,无论面对什么牌都摆出扑克脸,或者像那位死侍一样摆出发癫脸,才是正确的做法,但路仁方可是三位一体,来点表情交流确实无可厚非。
依然是向一名玩家集中筹码的游戏方式,只是这局的下注环节刚过第一轮,底池里就聚集了足足六枚筹码,接下来这一局无论是输是赢,其结果都是某一方不可忽视的了。
那么只要死侍还打算保守那个指向胜利的秘密规则,它就必须得为跟注压下更多的筹码。这就是赌局,要么一次次地追加筹码,直到自己倾其所有,要么直接出局,空留一无所有。
没错,这就是赌桌上恒定不变的法则,而独自掌握那胜利方程式的你,将要如何应对呢?向我展示你的「情报」吧。
路仁目光一凝,剑般锐利的视线直指死侍,但对方却只是低垂着脑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这场押上记忆的赌局里,唯有明亮的车厢灯光和永无止境的地铁始终静默,只是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第一轮无人再加注,第二轮的开牌即刻揭晓。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充满了科技与狠活的黑匣子吐出一张卡牌,花色是方块,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作弊都不一定能抽出来的点数。
那张牌是一张方块5。
在斗地主之类的更为家喻户晓的扑克游戏中,四张点数一样的卡牌意味着稀有,而稀有意味着价值高,依据规则,这四张通称为“炸弹”的卡牌能够压制其他所有非炸弹的卡牌。
这里也一样,四张点数一样的牌加一张单牌,称作“四条”,其价值仅次于常常只在影视作品里出现的同花顺,路仁很难想象握着这种牌要怎么输。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请为我欢呼,请为我喝彩——才怪呢!白拣价值六枚筹码的记忆?在梦里都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这次赌局绝对有蹊跷,是涉及到那条【规则】了吗?
但这可能性很小,路仁摇了摇头,自己否认掉了这条猜测。
之前阿莱泽得到的关键词有all in,目前还没有任何人执行过这条操作,不过路仁几个的表情已经昭示了他们所执牌的大小,接下来如果死侍选择退出,终止牌局以及时止损,那说不定还真是他们运气好了一回。
可仿佛是洞穿了他们所有人的内心,死侍嘿嘿一笑,又进行了一次加注操作,底池里的金额来到了七点。
没有采用任何误导性的语言,死侍只是始终保持着那怪诞的笑容,就让三对一的公平竞技转换为了一对三的不公平竞技,一路推到现在的逻辑链整个断掉,在未知的规则面前,他们只能像个真正的赌徒那样将一切交付给命运。
哦,现在摆在他们每个人身前的筹码象征的甚至还不是金钱,而是对标生命的记忆,这下还真是嘱托于命运的博弈了。
“加注,”阿莱泽的声音坚定地响起,眼看路仁投过来了担忧的眼神,他目光灼灼地点头,“必须要逼迫死侍接着下注,我们没有机会去赌他是不是虚张声势了。路仁兄,你的判断能力一直很强,我说我们当中谁最有可能赢,那一定是你。”
路仁哑口无言,的确,足足七枚筹码,他们输不起,可获得胜利的代价,是他们能承受的吗?
目前干员和阿莱泽都投入了两枚及以上的筹码,要是接着失去筹码,还不知道会对记忆产生什么影响呢。
第二轮结束,最终的开牌时刻已然到来。
虽然对于手牌已经成型了的路仁来说,这张牌毫无意义,但若是死侍真的凭这一张牌翻盘……其后果是难以接受的。
然而,死侍再次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意料的举动,它弃牌了,在这个最后一张牌还没揭开的时刻。
这不可能,这没有逻辑。
以上的两句话在路仁的脑海中疯狂循环,但除了将局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之外,没能得出任何有意义的结论。
之前的两轮,路仁方下注,死侍就跟注,好像真有什么把握最后一牌两极反转,可是最后一张牌还没掀开呢,先行弃牌投降是几个意思?
那一直以来的跟注都是为了什么?
第二局游戏结束,仍是路仁方的胜利,却激不起任何人的喜悦。
感受着价值足足七枚筹码的记忆,路仁揉了揉太阳穴,与阿莱泽等人开启了队内语音。
“如果满足以上条件,本规则将会按以下方式使你获得胜利。”
“所有已经被观测的牌无法变动,但接下来所有未观测的牌(包括倘若没有查看的两张底牌和还没揭晓的所有公共牌)将会按最有可能使你获得胜利的方式为你发放。”
这些信息,该怎么说呢?你说它没用吧,它又为你完整介绍了隐藏规则取胜的方法,给一直担心获胜方法会不会太过抽象的各位喂下了一颗定心丸,但你说它有用吧,它居然恰好避开了所有的条件,即使是又斩获了一场胜利,路仁方的逻辑链依然只能止于all in这样的关键词。
而且这个所谓的胜利法则,居然还不是百分百胜利,如果满足条件的时间太迟,能自由发放的卡牌最多也只有两张,要是对方运气够好,胜利是不会凭空改变的。
“呀,聊天应该结束了吧,那就让我们开始妙趣横生的第三局吧,嘻嘻。”死侍发出了磨牙般尖锐的笑声,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地推了一下场中的黑匣子,令它重新开始洗牌。
和没心没肺的死侍不同,路仁方这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异常,阿莱泽和路仁由于分别赢下了第一、二局,筹码并没有低于20,但干员却一直在支出筹码,此时堆在他身前的金色小山,已经少了将近四分之一了。
在装备精良的冲锋衣下,干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和他们想象中失去记忆后应该变得痴呆不同,由于剥夺记忆是按照价值由低到高来进行的,那些日常琐事往往成了首当其冲的存在。
但他们着实没有料到,在稀松平易的记忆被删除之后,那些情感波动更为强烈的记忆会这样疯狂地如潮涌至,往日与龙类生死搏斗的记忆此刻化为了如同真实的幻影,在干员的心底暴虐地破坏。
干员将这点及时通知了阿莱泽和路仁,二人一阵沉默,相较于陷入犹疑的路仁,阿莱泽二话不说就往底池里下了2点盲注,然后他说:“不必担心我们,踏上屠龙的战场,我等早有觉悟。”
“不过昔日强烈的记忆化为幻影产生冲击什么的,”阿莱泽摩挲了一下金灿灿的筹码,眼神有些追忆的迷离,“我还真想看看等着我的是谁呢。”
第一轮,两张底牌,三张公共牌,悉数发放。
路仁拿到的是一张方块的Q和一张梅花的9,三张公共牌分别是方块7、方块6、方块9。
哇,有好多方块诶,太神奇了。
——难道路仁会这么说吗?这套牌的稀烂程度比起上一把简直是天上地下,这要是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也许阿莱泽得考虑考虑是不是有人夺舍成功了。
只有一个对子,想再复刻四条艰难无比,底牌与公共牌不相连,凑顺子绝无可能,等个葫芦(指三带二,大小次于四条),可能性也很小,至于最可能的同花,丫在比大小的环节里也就是个中庸水平。
“押注。”死侍毫不犹豫地出手,似乎胜券在握。
这次路仁方的套牌都不太好,只能小心地跟注,一轮过去,直到第二轮的公共牌黑桃9公开,底池里也就四枚筹码。
但这张公共牌实在有些微妙,现在路仁的套牌来到了三张9,难道他还真能复刻一次四条?
这时死侍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重码加注,买定离手,赌的是生死,赢的是……所有,来试试吧,赢下所有,否则,你们将一无所有。”
说罢,它主动抽出了第三轮的公共牌,然后在聚光灯下将其掀起一角。
一个红色的爱心,它象征着花色红桃。
路仁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在总共的四种花色中,他的9只差红桃这一种花色了。
死侍将整张牌彻底掀开,微笑着看向三人:“这是你们需要的点数吗?”
路仁的心脏一瞬间停了半拍,人们都说向流星许愿可以使好梦成真,那他这种程度的美梦成真,大概得有一场流星雨才能满足的了了吧。
那确实是一张红桃的9,如假包换。
“嗯,公共牌里足足有三张9,可惜我没拿到剩下的那一张,让我猜猜,那一张在你的手里?”死侍用它那同筹码一样金色的眼眸盯着路仁,说。
“那你猜猜我现在要干什么呀?那一定是投降了吧,毕竟四条实在是很大呢。”死侍双手撑着干枯的脸颊,摇头晃脑地感叹,虽然是美少女的动作姿势,但用在死侍身上只让人觉得惊悚。
“不过,错了哦。”死侍猛地咧嘴一笑,在众人震惊到大脑宕机的目光中,一把将自己身前所有的筹码全部推进了底池。
“我all 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