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速120公里的车辆咆哮着撞碎脆弱的雨墙，车体的两侧，浓腥的血在风中拉出十几米长的黑色飘带，又立刻被暴雨洗去。
秦轲握爪再次捏爆一只死侍的头颅，同时操作重力让腐蚀性的血液泼出窗外，车外的道路上黑压压地铺满了死侍，简直就像围猎的蚂蚁，这几团泼出去的黑血能轻易杀死一个成年人，却是死侍梦寐以求的珍馐美食，秦轲一遍遍地杀死扑在前面的死侍，后方死侍吞饮的声音也就一遍遍地变大。
四面车窗玻璃都被涂上了黑色的血，又被暴雨冲刷。
简直是一副地狱般的光景。
然而死侍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已经是地狱，它们也能将其破坏得更为险恶，就在“莫辉”的模仿时间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秦轲最担心的一种情况发生了。
死侍群出现的速度超过了车子的行驶速度，纵然有尼伯龙根内空间混乱，速度不一定代表感官上的位移比时间的原因，死侍的爆兵速度也还是过于夸张了。
新生的死侍开始在车子的前方汇聚，看来是打算用身体把车子的速度降下来。
“既然你们这么想，那我就成全你们！”
秦轲猛踩刹车，速度表指针急降，车轮在地面上滑动，接近失控的边缘。
60米、40米、20米……距离死侍肉身组成的屏障越来越近，秦轲直接双手握住了方向盘，在几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下硬是瞬间调转了车向，车子在惯性的作用下横着身体漂移，用左侧的车体狠狠地撞上了死侍的壁垒，然后秦轲立刻把油门踩到底，轮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噪音。
此时的动力已经超过了轮胎的极限，透过空气过滤仍能闻见轮胎烧焦的臭味。秦轲再次猛打方向盘，把车子开出了一个类似甩尾的动作，在铺满了雨水的高架上，车辆失速旋转，一口气扫飞了十几只死侍，更有十几只直接被碾在车下，传出来阵阵叫人心悸的吼声，似乎还夹杂着骨骼破碎的脆响。
秦丹看着始终面无表情的儿子，这辆车是他用来跑业务的工具，不说性能顶尖，但优秀是肯定有的，但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到，有一天这样的工具会在一个人的手中变成屠杀的机器，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儿子！
“别害怕，我不是说过了嘛，无论遇到什么也别害怕，”秦轲紧盯着剩余的模仿时间，声音因脱力而嘶哑，“那种东西，不是人，没有公民权的。”
“那它们到底是什么？！110……对！我们可以让警察来帮忙，现代的武器能把任何碳基生物给物理超度了！”秦丹在过度惊吓中这才想起来报警，打开手机却在秦轲的脸上看到了“果然如此吗”的表情。
就像绝大多数怪物电影里，为了防止怪物失去恐怖感，会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军事力量无法介入一样，秦丹手机的正上方，也显示着三个让他心脏瞬间凉透的小字——无信号。
秦轲继续看向车的前方：“我猜也是无信号，和我上次进来一样，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一时半会儿肯定解释不清楚，等出去了再讲给你听吧，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话。”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既然那群东西这么热衷于围堵我们，说明我们走的方向对了，继续向前，直到脱离高架桥！”
这时候的秦丹又看了一眼秦轲，他的表情神采飞扬，外表上依旧保留着诸如头发变灰，身后浮现光环的变化，但秦丹隐约能看出来，外在的变化微不足道，在他所没有陪伴的世界里，儿子内心世界所发生的变化才是真正的翻天覆地。
一名少年的成长需要不断地指引，所以在这个过程中几乎从未出现的秦丹，毫无疑问就是一位失职的父亲。
不过，对于一个遗憾，有的时候你怎么弥补都是无济于事，而另一些时候，怎么弥补都为时不晚。
他们在突破重围后又狂奔了十几分钟，按时速算已经跑了四十多公里。黑影们没有追上来，之前一直照着路况的水银色灯光也看不见了，连秦轲都变回了秦丹熟悉的那个样子，可大雨倾盆的永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这条路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
老实说在那句有装逼嫌疑的“但只是踩油门的话，没什么难度”说出来后，秦轲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以为，在不用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开车是一件小孩子都会的事。
但他终究还是高估自己了，也许在平地上开车确实足够简单，但他现在所行驶的道路可是铺满了雨水的高架桥，光是坐在驾驶位上秦轲就感觉自己跑着跑着就要飘起来，在没有“莫辉”大神附体的情况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快抖得像是在握着筛子了。
虽然豪言壮语也说了，但秦轲还真对什么时候能出去心里没底，车子开得越快，他的心里反而更加急躁，因为无论他怎么加速，车灯所照亮的区域，始终都是如出一辙的高架边缘。
秦轲深吸一口气，再次看了一眼模仿界面里格外显眼的神火试炼，这种自己还有底牌的感觉能让他安心，他现在对为什么自己是试炼的适格者多少有点眉目了，同时也更加好奇能送出这样的礼物的平面学院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但愿那个自称招生办的联系人描述的是真的吧。
又开了几分钟，就在秦轲正不安地想着要是再开下去路还是不变会怎么样的时候，车灯照耀下的路旁，显示前方一公里是收费站的减速标志一闪而过，亮白的灯光紧接着从远处的一片漆黑中浮现。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刚才那个路牌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去了吧。”秦丹小心翼翼地问。
迷宫中最可怕的场景莫过于无论往哪走，最终都只能回到原地，或者无论怎么走，前方和后方的道路都分不清彼此，而远处的那道灯光，正是不变的空间中变化的东西，在车载的电台开始间歇地传出播报声后，可能是陷阱的这一个选项也被排除了，毫无疑问，那就是出口。
车子没有减速，收费站越来越近，炽烈的白光让人觉得温暖，像是夜行人在迷雾中看见了旅社屋檐下的油灯，不由得加快脚步，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
秦轲和秦丹都热切地望向前方，却在霎时间，秦轲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立刻踩满刹车，任由刹车片刺耳地嘶叫。
“不对！”秦轲大声喊着，细密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秦丹并没有在尼伯龙根里求生的经验，但他也看出那白光的异常了，原因很简单，车子已经停下来了，但白光正在靠近这个现象却没有改变。
秦轲将模仿面板翻到最后几页，一个崭新的单位出现在界面里。
龙血死侍，模仿进度，1%。
“本市……来……最大……雨……请市民……防备……外出……”
这里似乎已经是尼伯龙根很接近外界的地方了，连电台都能断断续续地收到信息，只是这段平常听来亲切无比的播音腔，此刻听着怎么有些冷漠了呢？
“看来对方挽留我们心切啊。”看向白光下乌泱泱爬着的一排死侍，秦轲苦笑。
突然，一只意料之外的手拍在秦轲肩膀，秦轲转头，秦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虽然我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状况，但我相信你，你有办法解决掉他们对吧，那就换我来开车，你专心动手，我们一起……杀出去！”
秦轲一下子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在他的生命里一直像个急匆匆的过客，记忆里的面庞像浑水中的石头一样模糊不清，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一个完整的形象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没有深情的论述，没有大段的陈列，只是因为简单的“相信”。
他放松地笑了，伸出一只手来和不懂他意思的男人碰了一个笨拙的对拳。
“好啊，那就让我们一起，杀出去！”
暴雨向大地倾注，一种近似愤怒的意志似乎被投射到了这方空间，于是惊雷迭起，银蛇狂舞。
似乎有马嘶声在回响，但只让人觉得这是幻觉。毕竟别说是马，人类已知的任何生物都不该能发出这种分贝的声音，这咆哮声连天震响，纵是天穹之上的雷鸣也掩盖不住，反而好像在附和这动摇世间的嘶吼。
车子在距离白光约200米处停了下来，这个距离秦轲刚好能够看见拦截者模糊的影像。
白光的下半部分被各种各样的死侍填满，而在它的中间部分，有且仅有一个死侍凸显了出来，简直就是在炫耀自己是守关boss一样。
但它也确实有这个炫耀的资格，它之所以比其他的死侍高那么多，是因为它的跨下有一匹山一样魁伟的骏马，那马披挂着金属错花的沉重甲胄，白色皮毛上流淌着晶石般的辉光，没被铠甲覆盖的部位也闪烁着寒光，似乎是源于和死侍身上类似的鳞片。
除了很可惜并不是八条腿以外，简直就是“奥丁”座下的斯莱普尼尔。
而骏马背上的死侍——姑且也叫它奥丁吧，也和马一样全身穿戴着甲胄，倒是没拿着“昆古尼尔”那样的长枪，但它提着一把长到夸张的斩马刀，如果秦轲他们直接撞上去，也许会被这把刀直接砍裂车身。
“神的领域，不容僭越者！”雨里传来奥丁低沉的声音。
秦轲推开车门，下车，然后又关上了车门，动作就像从出租车上下来那样自然，他知道大雨和距离不影响奥丁的收音，所以直接就用面对面说话的音调淡淡地开口：“我还以为神都是些故弄玄虚不会下场的东西呢，出言威胁什么的，根本就是亮血条前的剧情文本嘛。”
“抱歉啊神明，我是个臭打星际的，对神族这样没有功能全是数值的种族，没什么敬畏之心。所以……我要来冒犯你喽。”
秦轲缓缓地从背后抽出了神火试炼。
其实他还想接着说些听上去就很帅的话，把自己想复刻的动漫名言全都来一遍，但他稍微有些小瞧了暴风雨的力度，雨流和雨流在空中就相撞，几乎不形成间隙，浇在脑袋上能把人砸得生疼，并且完全糊住了双眼，让人怀疑会不会一睁眼就被雨滴砸破瞳孔。
所以耍帅的机会只能留到未来了，秦轲闭着眼调出模仿面板，一只手按在了那个红色剪影的上方。
“好了！”秦丹大喊，他从副驾驶位换到了驾驶位上，发动机启动的声音瞬间盖过雨滴砸地的抨击声。
“那么，人类！觐见吧！”奥丁低吼，抬起了那把巨大的斩马刀。
秦轲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已经从那个别人看不到的界面上挪开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从他的身上喷薄而出。他在狂风暴雨中猛然睁眼！炽烈的黄金瞳暴怒点燃！
他轻轻一跃，居然直接跳到了车子的天窗上，他像是骑马那样驾驭着车子，奥丁骑着马，他也骑着马，王牌对王牌！
秦轲玩过不少游戏，但在现实里玩《骑马与砍杀》还是头一回。
不过……似乎还不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