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耶梦加得，确认死亡。
追加注释：所有此世现存的全部龙王，确认死亡。
…………
满地狼藉，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京城，尼伯龙根的阴影正在散去，不过由于它的规模过大，加上又没有人特意消除，自然地散去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祂可以好好地整理一下地上这名机械少女的来历，以及她的归宿。
祂捧着一朵花放在蓝星梦破碎的胸口，与校长的言灵相似的视觉效果在她的身上浮现，治愈的法则无视了人类和机铠种之间生命形态的巨大鸿沟，为蓝星梦修复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就算没有我的照顾，你也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英雄了呢。不管怎么说，在这段生命历程里没有陪伴你们的我真是失职啊。”
“这曾经只是一个意外，这已经不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能说，但，似乎不能是现在了。”
“一缕神识能维持多长的降临时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期望它长一些，再长一些。”
“无论未来如何，我爱你们，我们一定能再见。”
祂先是抱了抱自己，然后又拥抱了一下蓝星梦，最后轻柔地吻在她的额头，像父母安抚孩子入睡。
完成这一切，祂起身，向着身后开口：“既然大家都这么想见我一面，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躲躲藏藏？出来吧，我的时间很宝贵。”
自认为完美的隐藏手段被轻易识破了啊……不过如果对方确实是「那个人」的话，做到这一点不是什么难事呢。
多久了呢？莉莉丝回想起自那个雪夜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从经历绝望到盲目地相信希望，最后在希望破灭后彻底麻木，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具维持着约定的空洞躯壳罢了，即使这样也自认为有资格再见她一面吗？
师傅……
一团红光闪过，莉莉丝和校长在阴影处现身，不同于以往对任何事都漫不经心的心态，今天的莉莉丝似乎格外地……腼腆？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银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漂亮的血色双眸。
“呀……毕竟是第一次招待外来的客人嘛，就算是我，突然就要代表全人类欢迎一位宾客的拜访，也会感到无所适从的呀。”校长打趣着挠了挠头，莫名地有一种“白头搔更短”的悲凉感。
“既然人我们已经见到了，那，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呼……”
“我先来吧，你要问的问题太重要了，还是等一会儿铺垫吧。”
莉莉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紧张、懦弱全部排出体外，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她抬起头来直视祂海洋般湛蓝的眼睛，说道：
“我能亲眼见你一面吗？不是用我学生的身体，而是用你原本的样貌。”
祂早就知道提问者的身份，祂早就预见到了这个场面的到来，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祂犹豫了，为了她一生无法忘却之人而犹豫了。
躲起来不去面对，对谁都不会是好结局——祂同意了莉莉丝的要求。
仿佛科幻作品中虚拟3D打印技术出现在现实的一幕，“我”的躯体正前方逐渐显现了一名修长的年轻女性的背影，她有着一头飘逸的蓝色长发，身穿一袭古风味很足的纯白色衣袍，宽大的袖口无风自动，符合一切对偶然能够再见死去的白月光的幻想。
“来见我女儿在的世界，我本来还想再打扮打扮的来着，不过这次是故人相见，还是朴素点好，怎么样？衣服没有很不检点吧。”祂四下看了看衣服的各个角落，确认没什么破损或污渍后才抬头，一下子对视上了莉莉丝那双氤氲满了水雾的眼睛。
果然，祂想，人们所说的一生错过，大概就是这样吧。
莉莉丝一瞬间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在「战争」结束过后她就再没有哭过，现在只是见了她一面，那些岁月里没有流出的泪水却好像要一次性全哭出来一样，在脸上疯狂地决堤，任由莉莉丝怎么拭去也抹不干净。
她历经了悠长的岁月，掌握着足以斩龙的伟力，此刻却哭得像一个找不到父母了的孩子。
校长和祂都默契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莉莉丝将深埋多年的情绪一并宣泄。
剧烈的情绪冲击哽咽住了莉莉丝的喉咙，她甚至没办法真正地大哭一场，只能在一场无声的悲泣暴雨中孤自撑起寂寞的独行之伞。
这种时候，短暂的一瞬被拉长得像是漫长的历史。
“……虽然我没有打扰你们重聚的意思，但，还是希望你认识到，我不是她。”祂拢了拢额前的发丝，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
“我……知道……我只是……”莉莉丝杵在原地，一遍又一遍地用衣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她的鼻尖泛起红色的擦痕，很难想象她这样的人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也许在人类未知的领域，情感的作用远不止简单的激素变化那样容易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比山河更替更遥长的刹那之间，莉莉丝收起了无法控制的情绪，虽然眼泪还在她的眼角打转，但她的眼神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变化，那是一种终于确认了某件事的坚毅眼神。
“师傅……她跟我说过，她是某个人的分身，是为了游历诸界而创造出来的体外记忆储存单元，流落到我们世界并且还被封锁导致无法离开，是因为某个家伙——一个自称神明的人。”
“那个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校长闻言，一直游离的眼神忽然集中了，莉莉丝问的这个问题也是他最关注的核心问题之一。
两人同时用求知的目光看向祂，没想到本以为无问不答的祂居然一副被问到了的样子，只是尴尬地打着机锋：“哎呀，这个问题的关键嘛，就在于确定其中关键的问题……好吧，既然是孩子的老师们，那我就说实话，主要是某个幼稚鬼苦苦哀求要我保守秘密，我实在不便泄露啊。”
“况且这是我来这里的唯一机会，要是把别人老底全掀了，等我离开了你们被秋后算账怎么办？还请谅解一下啦，哈哈。”
祂好像什么都没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虽然这段话似乎压根没有信息，但校长还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谜语人之间的交流真是让人费解。
莉莉丝没有听懂这背后的加密通话，但她本来也没希望直接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顿了一下，接着问：“你是她的本体，在她回归之后，应该拥有她全部的记忆吧，如果是你的话，能将她……复活吗？”
“……”
是个好问题，祂想，每一个跨越了时间的存在都会被问到这么一个问题：“你的过去充满遗憾，你失去的人不计其数，如果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愿意帮助他们摆脱那个命定的结局吗？”
问题就只是问题而已，回答无所谓优劣之分，不过祂还是希望所有做出回答的人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本质。
“我确实可以做到，我拥有你们经历的每一个细节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你也拥有不是吗？再塑物质，记忆灌输，或者简单点，进入梦境，用记忆复现人格，这种事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吧，可是你怎么从来没有试过呢？”
没有给莉莉丝回答的机会，祂帮她说出了心中所想：“因为你担心这并不是‘真实’的她，而只是一个存在于自己幻想中的虚影，就像电影中谈论数字生命的争执一样，有的人觉得那就是真实，有的人则不相信，而你是一个实际上的后者，却总是希望自己成为前者。”
“所以我再问一次，我可以做到，但你真的想让她活过来吗？”
无论再怎么像，哪怕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如果自己不能相信那就是她的话，就没有意义，原来如此，说什么自嘲为遵守约定的空壳，其实自己连约定都没有坚守到啊。
“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那就约好了，就算在下一个世界，我也能活给你看。到时候，你就等着为你杰出的徒弟欢呼吧。”
“……”
“谢谢你，我明白了。”
尼伯龙根笼罩四方的乌云正在散去，灿金色的阳光洒下，照在莉莉丝的脸上，映出少女最为纯洁无暇的笑靥。
身为血族，她是什么时候能够克服阳光的呢？或许，是在她遇到属于自己的太阳之后吧。
…………
“咳咳，那接下来我也有些问题想问。”校长非常破坏气氛地咳嗽了一声，表情立马转向严肃。
“我知道就算我现在问出「它们」究竟是什么，我们该怎么战胜？你也不会告诉我们答案，所以我想问得更委婉一点。”
“我不相信一两个小概率事件，能让那么多‘世界之外’的存在和我们的世界扯上关系，所以请告诉我们吧，关于我们的星球和你故乡的关系，以及这片寰宇涉及灵力的社会模型。”
现实和游戏是不同的，游戏里碰见长篇大论地介绍背景故事的NPC，恨不得能把跳过键摁烂，但在现实里，校长巴不得能来个问啥答啥的设定机器。
“问得真好，你们很敏锐呢。”祂欣慰地笑了，像是那种家长会上确认到孩子的老师水平还不错的家长。
“对于第一个问题的回答，首先我要纠正，不是故乡，是第二个家乡，至于这颗星球的来历——它曾经是我们大陆的一部分，在一场战争中被切割放逐出了我们世界，最终在这个宇宙稳定了下来——这个回答能让你们满意吗？”
校长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是……我能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祂没有直接回答校长的疑问，而是反过来抛出了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和第一个问题的关系相当紧密，为了方便理解，我先问一个问题。”
“你们觉得，宇宙里像人类这样演化的生命，有多少种？”
校长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指的是外星人吗？但是我们还等着发现地外文明来反驳费米悖论呢，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祂摊开双手：“我能给出的答案是，无限种，数目为无穷大量。”
“每一个文明都有自己的可观测宇宙，只有当它们相接触的时候，不同的文明才会‘处于同一个宇宙’，否则的话宇宙就会变成沉默的虚空，没有任何一个邻居在你的左右。”
“如果宇宙本身就是无限，那「它们」，世界之外的存在，又是什么？”校长的心跳久违地加快起来，他感到自己正在接触“重来”的终点。
“宇宙之外，是宇宙组成的宇宙，无限之上的无限，你们所认知的那种特殊能量，叫它灵力也好，魔力也罢，本质就是填充在世界每一处的游离能量，一般的状态下它们微弱得无法观测，只有人为地将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才能叫做灵力。”
“我的家乡，正是在将一整个宇宙的游离能量汇聚至一片大陆后，才能支持我这样的存在诞生，所以脱离自我们大陆的蓝星，才能支持你们所记录的神劫时代的出现。”
“而现在，没有人力强行束缚的灵力已经逸散了太多，所以末法时代就不可抗拒地来临了。”
原来如此，我们的世界本没有价值，但这个世界的背后有太多的价值，所以「它们」的到来会是命中注定。
背景故事是这样的烂游戏——现实，该让人如何通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