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呵……”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悠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这几天借住在秋雨瞳家，让我的消费观都有些动摇。
早上吃的是藏红花蜜拌的黄金燕窝粥，配慢火细煎的黑松露煎蛋；中午吃的是深海帝王蟹，配多种顶级食材熬制而成海鲜八珍；晚上吃的是A5和牛的肋眼牛排，配珍珠翡翠羹。甚至夜宵还有香草慕斯和水果拼盘，原料的新鲜度均是顶级。
这其中，处理起来不怎么费力的一部分食材，是由莫岚亲自操刀烹饪完成的。
此前，我们虽然也品尝过她的手艺，知道她是做饭的好手，但那时没有这些豪华食材的加持，美味度只能算是上乘。
如今，她以揽尽天下珍馐的姿态王者归来，我们才得以幡然领悟，原来食物竟能如此美味，或许“XX小当家”、“XX的俘虏”等等世界里所展现的美食宇宙的一角，真的能够来到我们身边。
拜这种安逸的生活环境所赐，我本来只打算在苏流景事件结束过后休息一天的，结果一连躺了好几天。
唉，蓝星叶啊蓝星叶，你怎能如此堕落，你还要抓紧时间突破修炼境界，取得更强大的力量呢，怎么能够耽于逸乐，至有今……
毫无警醒作用的自我反省还没结束，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掌忽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紧接着，妹妹平静中一反常态地有些紧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出大事了，姐姐，网上关于魔法少女的话题吵起来了，战火甚至烧到你身上了。”
“唔姆……什么吵起来了？”
妹妹见我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干脆掐着我的下巴，强制我看向她的手机。
手机里是一个被暂停在了开始时的视频，播放量和转发量都很夸张，而且它所在的视频平台可以说是国内规模最大的几个平台之一，可见这个视频的传播度是真的很广。
妹妹按下播放键，AI读稿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
“你们知道吗？只要许下某个愿望的想法足够强烈，就会被选中变身成为魔法少女，这种小说里才有的幻想情节居然成真了！”
视频在这里附上了一段实机拍摄的画面，画面中的确有一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孩子凌空飞过。可惜拍摄的设备应该是手机，而且拍摄者也有些太过紧张，因此画面内容实在是有点模糊不清。
“虽然看不真切，但这个魔法少女的装束是我们没见过的，应该与我们无关吧，还有，这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怎么会吵起来？”
妹妹示意我继续往下看，只见视频刚列出魔法少女成真的证据，就猛地一转笔锋，开始怒斥魔法少女：
“但这些魔法少女的力量是有代价的，她们必须要通过杀死一种怪物（魔女），不断获得它们的掉落物，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命。所以有一些魔法少女就会主动促进怪物的出现，好让她们活得更久。近期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医院事件，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两名魔法少女！”
说到这里，视频还真的放上了好几个来自不同设备的拍摄画面，画面内容有医院楼栋被封锁的场景，有魔女结界里的诡异景象，甚至还有一名魔法少女偷偷解除变身状态的过程录像。
而这名魔法少女就眼熟多了，那标志性的浅粉色蓬松双马尾和米白色蓬蓬裙，无疑是月城凛的象征。
关于视频所说的医院事件，秋雨瞳昨天在吃饭的时候聊到过，因此我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月城凛她们的经历，哪里有可以被认为是“始作俑者”的部分。
这太莫名其妙了，误会也好、诬蔑也好，总要有确切的理由才能发生吧，可只看视频里的片段，月城凛明明只是恰好出现在现场而已，怎么具备被认为是凶手的条件呢？
视频接着说到：“这些魔法少女明明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才许下愿望的，凭什么要我们这些普通人来承担后果？各位，接下来的部分会直接揭露这背后的黑产，视频且看且珍惜。”
随后，视频放出了几张聊天软件的截图，在这些不知道从哪来的聊天记录里，大多是像模像样的“魔法少女密谈”。
比如什么“某某区域有机会出现魔女”，“那这里就交给我了，我去诱导一下”，“这个使魔培养一下能变成魔女，先让它吃点人，别杀了”……基本都是类似的，让人觉得魔法少女都是幕后黑手的内容。
视频顺着这些截图痛骂了一顿后，又放出了一些反驳他的私信。其中有自称是医院事件幸存者的，提到了“是魔法少女救了他们”，视频就用语重心长的样子告诫这些人：
“你们看到的肯定是人家想让你们看到的呀，身为受害者，被人蒙蔽不怪你们，但执迷不悟就是你们做得不对的地方了。”
“这件事的逻辑只要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你们才被怪物抓住，医院方面都才完成封锁，魔法少女就突然出现过来救你们了。连官方都还没到达，怪物就被解决了，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真是好难猜啊。”
“如果说这些人还算是能沟通的话，那有些人真的就是为了‘孝敬’人家，脸都不要了。”
“有些人私信上来就说我无故抹黑魔法少女啊，你们洗白她们最好是工作的一部分，挣钱嘛不寒碜，但如果不是，我就要骂你们蠢了啊。”
“…………”
视频不算特别长，很快就放完了。看完视频，我起床时残留的一点慵懒顿时没了，只剩下一种不知是生气、还是委屈、还是无语的复杂情绪。
“……他都看出来魔法少女形成黑产了，证据确凿，为什么不去报警，而是在这里发视频？”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
“谁知道为什么？”妹妹耸耸肩，“但这件事既然扯到月城凛身上了，那我们也跑不掉——你看这个视频。”
妹妹往下划了划，找到一个播放量很低的视频。
这个视频的主体画面只是一段当街录像，但在背景的角落里，却出现了一家似曾相识的咖啡馆。
“这是……我们和月城凛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惊讶。
“你看，视频的标题叫‘还有人洗？’，姑且不论他是怎么曲解我们的谈话的，连这种事都被拉出来带节奏，我只能认为月城凛已经被人肉搜索——也就是开盒——到身份了。”
妹妹睫毛微颤，继续说道：“好在这一类视频的播放量目前都还不高，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来堵我们的门，不过，月城凛她们可就不一定了。”
“……”
“妹妹，你对网络这么了解，你觉得这件事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个误会，还是说，是有人故意在传谣呢？”
妹妹的表情变得有些意外：“你居然能察觉后面那种可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拍拍我的头，然后摆摆手）——很遗憾，我也不确定。”
“原因在于，最初几个相关视频来源于不同账号，发送时间集中，有媒体黑稿矩阵的特征。但我找不到可能会这么做的势力，可如果对方是个人作案的话，又不该有这么庞大的视频量和流量。真实的情况，还要再调查一番，才能得出结论了。”
“在此期间，但愿他们能挺下来吧。”
…………
又一袋垃圾从眼前飞过，砸到身后的墙壁上，爆出来一大摊看不出原形的恶臭固液混合物。月城凛迅速躲开飞溅出来的液体，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喊打喊杀的人群，接着向前跑去。
【继可回收的易拉罐和玻璃瓶后，是不可回收的厨余垃圾么，下次砸过来的，难不成会是电池之类的有害垃圾？】
轻松日常的吐槽，不能改变一点也不轻松日常的现状。月城凛沿着去往学校的路一路狂奔，身后的“追杀者”们就跟着一路狂追。
早上起床的时候，月城凛并不觉得今天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但等她刚走出公寓的大门，一切就都变了。
平常专心晨跑锻炼的大爷大妈们看见她的脸，就像是看见了在逃通缉犯的脸一样，怒气冲冲地就把她围了起来。
几位原本准备下楼丢垃圾的邻居们看见了她，也是毫不犹豫地就把垃圾往她脸上丢去。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月城凛试探性地问了几句，没有得到应答后，果断突破人群，往小区外跑去。
月城凛一开始以为是魔女之类的怪物控制了路人，但跑了几步后，她发现年轻一些的人们虽然对她也很是厌恶，却没有要追杀她的意思，再年轻一点的学生、小孩子们，则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呵——呵——”
不用魔法少女的力量，常年在学校板凳上久坐的月城凛很快就跑不动了，而身后的追兵虽然速度上稍逊一筹，但大多有晨跑习惯的他们持久力很高，眼看就要追上她了。
突然，一只手拉住月城凛，把她带入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拉住她的人摘下口罩和兜帽，竟然是夏光樱。
“果然你也被人追了啊，给，把口罩和帽子戴一下，遮掩一下身份吧。”
月城凛换上隐蔽套装，早就满肚子疑惑的她迫不及待地问夏光樱：“怎么回事？世界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你看这个。”
夏光樱把在网上传疯了的那个视频放给月城凛看，看完后，月城凛难以置信地质问：“怎么会有人这么想？我们及时到场，只是因为我们恰好在场啊——而且这些聊天记录又是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视频是莫名其妙的，却解答了月城凛发现的路人愤怒程度跟年龄相关的原因。
老一辈因为时间充裕，所以看到她这么个“大恶人”后，会追杀她；年轻一辈因为要日常工作，所以即使讨厌，也不会亲自来追她；而小孩子因为不怎么接触新闻，所以完全就是不认识她，自然对她没有敌意。
“…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突然就被口诛笔伐了，但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先去学校吧，如果学校也相信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那我们的处境，就真是糟糕到一定地步了。”
两人从小巷里探出头来，确认追兵已经散去后，小心翼翼地摸了出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仿佛彼此只是陌生人，又或者，其实恰恰相反，变成了陌生人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世界。
因为彼此是最后还熟悉的人，因此不需要再用语言进行交流。
他们曾希望学校会澄清真相，让这场乌龙趁早结束，把正常人的生活还给他们。
但——
一边是数千学生中的两个，一边是整个学校的声誉，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学校的对策就已经确定了。
“不好意思，为了保障全校师生正常教学活动的进行，现予二位以停课一周的处分。”
校方可能是这么说的，也可能有更正式的措辞，但夏光樱只听见了这句话。
在校门口被拦下来后，月城凛和夏光樱有些恍惚地原路返回。
脑海中的嗡嗡声像蜂鸣器一样响个不停，眼前的画面像是被卷进了漩涡的抽象派画作，世界再也不是他们能看懂的样子。
“我们……是救下了一栋楼里的人吧，这，应该是正确的事吧?”
月城凛的视线不知朝向何方。
“……”
“嗯。”
夏光樱回答。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正确的，到底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