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夏光樱没有急着挂断电话，直觉告诉他，他正在找的答案，有一部分来找他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月城凛这个女孩，是你的谁。”
“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把她怎么了？为什么拨打她的电话，接通的人是你？”
夏光樱有些急了，若此时是两方正面对垒之际，他大可架起盾牌，无惧对方的种种威胁。但眼下对方一副人质在握的模样，月城凛下落不明，他无心分析对方的话术。
“呵呵，我一直在等着你们，现在我已经等到了其中一位，就等着另一位上门拜访呢。”
不仅是声线难辨由来，这句话甚至没参杂半分喜怒哀乐，就像是阅读一篇短信时，文字初次映射在脑海里的那一瞬间，形成的那段语音一样。与其说是语言，不如说是能听到的文字。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如此希望将我承受的绝望反馈回去，如今我已实现我的愿望之一，正在等待第二个愿望有人为我实现。”
“绝望？月城凛她那么勇敢，面对几近死亡的险境也不会绝望，怎么可能让你得逞？”
“呵呵。”那声音用毫无情感色彩的语调笑了一下，似人而非人，有种恐怖谷效应带来的惊悚感。
“她是很勇敢，但也格外天真。她有着无论遇到怎样的陡崖也要跨过去的决心，但她还远未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些会在半空中拉住她的人们。”
“她知道怎么面对敌人，却没想好怎么面对同类。”
“所以，现在轮到你做决定了。什么也不说，独自到医院来，或者，默默地等待她的死讯。至于是哪个医院，你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
“嘟……嘟……”
通话结束，对方解答了夏光樱的一些疑惑，却抛来了一个要做出生死抉择的问题。
回想这些天的经历，夏光樱感到恍如隔世，他作为无数普通学生中的一员，正常上课下课的日子明明就在几天之前，此刻看来却遥不可及。
既然这似乎就是最后的选择了，那就向这一切的开始求解吧。
夏光樱找到了联系我们的电话，他没有刻意地选择某一个人，而只是选中了通讯记录中位于最上一层的历史通话。
那是在医院事件结束后，他拨打给莫岚的通话记录。
“什么事？”
那边传来阵阵枪声，大概是莫岚在训练。
“我想……问个问题。”
“嗯？”
莫岚对网络的关注大概只在官方新闻，对一些网站上的热门视频不甚关心，所以夏光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嗯，你问。”
莫岚那边的枪声消停了一会儿，看来现在也正好是她休息的时间。
“我想问……如果你没有现在这样强大的能力，而有一位你想保护的人正处于危险之中，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其实是蓝星梦当初在讨伐苏流景之前，问过夏光樱的问题的翻版。面对自己已经想好的回答，夏光樱还需要最后在别人的抉择中，坚定一下自己的信念。
“……”
莫岚没料到对方上来问的就是心理问题，她长这么大，心理医生倒是见过几遍，可还没试过成为别人的心理医生呢。
她本想着自己的性格，不是那种短时间内能给出确定回答的类型，正准备为自己不能回答而抱歉。但话到嘴边，一幅画面忽然从眼前闪过。
那是她遇见秋雨瞳后不久，第一次被拉着出去玩时遇到的事情，也是自从她离开最初的家后，第一次遇到的生死危机。
那次，有一伙人盯上了贵为秋氏集团大小姐的秋雨瞳，准备暗中施行绑架。
为此，他们成功拖住了所有的贴身护卫，眼看就要趁着人多眼杂，成功将秋雨瞳绑走。
但是绑架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他们却发现大小姐身边有一个瘦弱的女孩子，无论用什么手段也没法支开。面对即将赶回来的护卫，绑架团队选择强行绑架。
其中一名成员，用刀子架住了那个瘦弱的女孩子的脖颈，同时捂住她的嘴，防止她出声呼救。
另一名成员趁机拽住秋雨瞳，正准备带走，那个瘦弱的女孩子却猛地暴起，咬住了捂着她嘴的那只手。
抓住女孩子的那人完全没料到，这么小的孩子能有这么凶残的咬合力，再加上为了混入人群，他穿的是毫无防御力的便装，仓促之下，他居然因为吃痛而松开了捂住嘴的那只手。
但劫匪弥补失误的速度很快，另一只手不小心松开的同时，握着刀的那只手已经贴上了女孩的脖子，并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口子。
在劫匪的预想里，女孩应该因为恐惧而不敢呼叫，但事实却截然相反，女孩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与恐惧一样，大声地喊了出来，哪怕脖子上的刀片已经划破了皮肤，也没有停止。
事已至此，绑架是别想了，抓住瘦弱的女孩子的那个劫匪，只来得及愤怒地踹了她一脚，就慌乱地和放弃带走秋雨瞳的同伙一起落荒而逃了。
那名瘦弱的女孩子，当然就是莫岚。那次是她受过的最重的一次伤，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被踹到地上的时候砸到了脑袋、脖子上的伤口更是迫近颈动静脉。
幸好秋家出得起钱，让她得到了最为及时的治疗，这才让她活了下来。
就像夏光樱问的，如果没有魔法少女的能力，她会不会拼上一切去救自己想救的人？
这个问题在莫岚身上甚至不构成疑问，因为她早已这么做了。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拼上我的一切。”
这句回答莫岚不知道是说给夏光樱的，还是说给自己的。
“……”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你们，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能够早已做好面对这种事情的觉悟。现在，我要给出我的回答了。”
夏光樱挂断了电话，看向窗外。
外面似乎刚刚下起了雨，一些行人躲避不及，只能将随身物品顶在头上，连忙往能避雨的地方跑。
他拾起了挂在门口的雨伞，走出家门，然后关门。
他要去救一个人，但他没有千军万马可以带，所以，他只带上了他自己。
…………
【这家伙，突然地打电话过来，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就又突然挂断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电话另一端，对这通没头没尾的电话感到不解的莫岚，正准备继续和秋雨瞳的日常训练，一种不祥的预感却忽然涌上心头。
在战斗中养成的直觉，驱使莫岚立刻甩开了手机，防摔的手机回旋着落地，滑出去一段不小的距离。
一切看似毫无异常，莫岚心中的预感却越发强烈，她提醒秋雨瞳小心，自己则拔出枪瞄准了手机。
当着莫岚的面，无人触碰的手机屏幕自行闪烁了一下，接着，伴随着一阵撕扯液态胶体的声音，一只长满嘴巴的手臂从屏幕里长了出来。
接着，如同海星成年体从幼体上脱落的过程，那只手臂的手掌自行从手腕上掉了下来……
“嘭——！”
不管这只怪物接下来是要干什么，莫岚都没理由干看着它实现，她又不是进了过场动画的游戏角色，当然会直接开枪反击啊！
六发手枪子弹，前两枪洞穿了脱落下来的手掌，中间两枪打断了那只伸出来的手臂，最后两枪瞄准的是手机，在子弹绝对的动能冲击下，它的钛合金框架和钢化玻璃被一同撕碎，屏幕更是再无显示作用。
既然这只怪物的登场方式类似贞子，那只要把它用以现身的电子设备彻底打碎，它也就无法出现了吧。
莫岚本来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当她看到手机碎裂后，那只长满嘴巴的手臂停止活动了的时候，她更加确信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但她仍有一点尚未意识到——她们所在的房间，手机怎么会是唯一的电子设备？
“阿岚！看上面！”
秋雨瞳的声音让莫岚心头一紧，她收起手枪，改拔出轻机枪，同时观察四周。
果然，近处的大厅显示屏，远处的练习装置总控制屏，甚至连角落里的摄像头，都开始长出诡异的肢体。
这些肢体无一例外，皆长满了不知通向何处的嘴巴，而且看上去有种平面图画的错位感。
拜这种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毫无立体感的特征所赐，莫岚认出了怪物的身份。
“这家伙是，魔女？不，窗外的环境看上去很正常，我们应该不在魔女结界里。所以，它是使魔？”
莫岚一边思考，一边将这些扭曲、嘶鸣、蠕动的肢体套进了瞄准镜内。
这次莫岚换上了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为的就是尽快全数击杀。然而这些新涌出来的肢体，就像是有学习能力一般，只要有个体被子弹命中，所有的个体就都会增强躲闪子弹的能力。
注意到子弹的命中率越来越低的莫岚连忙停止了开火，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思考破局之策。
趁着这个时机，秋雨瞳一个大跳，来到了那些肢体前。
她悍然挥锤，面前的半截手臂当场变成了手饼。看来它们虽然拥有能闪避子弹的反应力，却躲不开速度较慢的流星锤，也就是说，它们的学习能力，只是针对性的学习，而无法举一反三。
【这样的话，我们还有反击的余地。】
只要用上多样化的武器，这些肢体来不及全部学习，自然就会被悉数剿灭。而要论武器的多样性，莫岚绝不会认输，毕竟她的背后，可是人类发展至今的武器库啊。
莫岚向后一跃，与使魔肢体拉开距离后，用各种武器轮番上阵。
海帕枪、电磁脉冲枪、粘性捕获弹、次声波炸弹……不管这些武器能不能造成约束或者杀伤，反正只要莫岚一股脑地丢出来，就能起到干扰它们学习能力的作用。
在此期间，秋雨瞳负责拦下试图靠近莫岚的使魔，同时对那些残而未死的使魔进行补刀。
从结果上看，莫岚的战术非常成功，即使是在混乱中随便开的几枪训练用塑料弹，那些使魔也难以躲开，很快便全趴在地上，形体渐淡。
随着这一批使魔的消散，那些闪烁异动的电子设备也恢复了正常。毕竟使魔终归只是魔女的士卒，其力量来源于魔女，魔女尚不能无限制地挥霍能量，使魔又怎能无穷无尽地召唤呢？
袭击终了，秋雨瞳终于有机会能问莫岚：“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突然有使魔攻击我们？”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莫岚噎住了，方才的袭击发生得太过紧急，她一直在想如何应对，却全然不知道被袭击的原因。
近日她并未与人交恶，反倒是在医院救了不少人，除此之外就不曾离开秋家和公司两点一线。若是原因还要在此之前，那可就猜不出来了。
【等等，既然这些使魔可以从任意电子设备中现身，那为什么第一次出现会是从我的手机里，在夏光樱打完电话之后？】
“小姐，你的手机借我一用！”
秋雨瞳摸不着头脑地把手机递给了莫岚，莫岚拿到手机，立刻就拨打了夏光樱的电话，不出意外，对方不在服务区内。
“可恶，魔女要袭击的人不是我们，是那两个学生！所以他才会莫名其妙地问我要不要去救人！而且他扭扭捏捏地不愿透露实情，莫非是被魔女要挟了不成？如果真是如此，那魔女难道还有灵智？不行，我必须立刻让蓝星叶她们来帮忙！”
莫岚又准备拨打另一通电话，同时火急火燎地就准备出门。
“等一下！”
秋雨瞳抓住了莫岚的肩膀。
“要去救人的话，我和你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