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第一次,雷吉斯恐惧着与好友的见面。看着依旧啜泣的法尔谢菈,他忽然有点明白了赛维塔刚才的嘲讽——真相并不一定会带来满足感。但这依然不能构成他欺骗同伴的理由。雷吉斯摇了摇头,将刚才的想法赶出脑海,坚定地走下楼梯。
一见到雷吉斯,阿尔提娜立即迎了上来。赛鲁特皱眉看了一眼法尔谢菈的状态,也站到了雷吉斯面前。
“知道什么了吗?”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绝无犹豫之理。抱着承担一切后果的心态,雷吉斯深吸一口气,说:“听好了,塞鲁特、阿尔提娜。时间紧迫,我只挑重点说。法尔谢菈的真名是法尔谢菈·冯·维特斯托克,她是当今皇帝的女儿。然而她不知为何,在十二年前差点被帝国杀掉。塞维塔救了她,并让世人以为她死了。而现在,我们需要去林泽城。那里应该会是安全的落脚地。”
“喂喂,这可不是是开玩笑的啊。”赛鲁特不禁夸张地后退一步,然而当她看到雷吉斯认真的表情时,只得耸了耸肩。“我听你的。一直以来你都是我们中最聪明的,我会支持你做的选择。”
“但是雷吉斯,你想过没有,其他人该怎么办?沃坎如果一无所获,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把怒火发泄在其他人身上?”阿尔提娜却提出了质疑。
“这......”
雷吉斯猛然意识到了赛维塔方案的破绽。但.......
“我们现在回去通知大家一起逃离不就完了吗?雷吉斯,走,我们快回去。”
“可是时间太紧张了,我们很有可能来不及了呀?”
雷吉斯为难地回答道。就算是沃坎行动速度再怎么缓慢,他也应该到了。
“那又如何?难道你是想要抛弃孤儿院的大家吗?你想从此就这么和我们三个孤独地活下去?”阿尔提娜尖锐地问道。
“......不。你说得对,我们回去。阿尔提娜你留在这照顾法尔谢菈,赛鲁特,你和我走!”
雷吉斯跑出两步,正要招呼赛鲁特跟上,却看到他愣在原地。
“等等,雷吉斯,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行动啊!”
但赛鲁特却更仔细地嗅着空气。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他闭上了眼。
“.......来不及了。”
“什......”
回应雷吉斯的是冲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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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维塔褶皱的双手精确地将木柴放置在修道院最容易着火的地方。几天来的所做的保险只要加上最后的这小小一点,便足以完全的毁灭这里的一切。然而即使冷酷如他,在看着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将被亲手毁灭时也无法如表现的那样平静。
殿下必须活下去,无论牺牲。他想。在殿下身上他看到了希望的火苗,一种想都不敢想的可能。而他愿意为这个可能性付出一切。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即便是帝国也不是从人类伊始便存在。更何况,皇帝已经老了......
可卡萝塔和米尔是无辜的,自己多年来收养的孩子更没有错。看来罪孽永远无法赎请。赛维塔最后笑了笑,将手中的火把毫不犹豫地扔下。
随即,火光冲天。宁静的午夜被噼啪作响的炸裂声所撕裂,隐隐约约的哭喊声渲染出一副地狱的画面。圣母在火焰中慈悲地微笑,却缓缓倒下。昔日神圣的钟声化作悲哀的挽歌,直到自己也被吞噬。一道影子从熊熊烈焰中走出,塞维塔站在曾经是大门的地方,将手中的长剑插入面前的土地,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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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沃坎快马加鞭,号令部队再快一点。他已经能看到前方滚滚的浓烟,心中升起了不想的预感。“该死,到底前方发生什么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怒喝出声:“特留一等兵!”“到!”“你负责接任队长,目标是一个18岁的修女,务必生擒!其余人员若有反抗,格杀勿论!”“是!”沃坎随即脱离队伍,沿着一条只有自己知道的小路狂奔而去。
塞维塔决不会在这种地方丢弃性命,他绝对按那条小路跑了。沃坎想。他如果在队伍面前投降,就连自己也无权击杀他。必须亲自找到他!当年要不是他说我心术不正,自己已经成为了锦衣玉食的主教了,怎会在这部队里晃悠!沃坎在心中暗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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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雷吉斯知道赛维塔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那张曾经仁慈却如今充满冷笑的脸将法尔谢菈和其他所有人的生命放在天平两端,然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人更多的那侧。而自己,赛鲁特,阿尔提娜的生命更像是生意完成时的一个添头,被赠给了法尔谢菈。
即便他知道了真相,却依然决定不了舍弃什么。他即便已经想到了答案,也做不到赛维塔这么绝。而就当雷吉斯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
正当出乎事情那件事不出意外的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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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而立的塞维塔很快映入特留的眼帘。双方无需交流,彼此深知对方的来意。“杀!”特留挥手道,随即拔剑与其余士兵一同向前。与此同时,塞维塔动了。那一刻,剑光在火焰与黑夜的衬托下惊鸿一闪。黑、白、红三色谱写出一首亵渎的赞歌。并最终,将这地狱升华在主的面前。
魔鬼的祭祀啊,你可否知道?恶魔最后的祭品便是你的鲜血?华丽的戏剧需要与其相衬的结局。而剧目的编写者,你可否愿意奉献生命?
“时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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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塞鲁特抱着阿尔提娜一同从马蹄前滚开。伴随着战马兴奋地嘶鸣着,沃坎跳下了马。
“我说,塞维塔呢?他总不会葬身火焰了吧?”
沃坎环顾四周,却不见他所仇恨之人的踪影。他认出了雷吉斯和法尔谢菈,随即大踏步向他们走去。
“没关系,只要法尔谢菈还在,我就成功了。”沃坎对雷吉斯狰狞地笑了,“而谁又在乎你们这群下贱的人呢?”
不等雷吉斯有所回答,沃坎便一剑向他劈去。然而雷吉斯依旧勉强避开了这剑。
“喂,沃坎。”塞鲁特向沃坎拿剑的手扑去。“滚开。偷袭前还喊名字,你是蠢货吗。”沃坎不耐烦地说。倒转剑就捅了过去。然而塞鲁特不退反进,在躯体受击时硬生生用双手握住了剑刃。趁沃坎一愣神,将剑扔了出去。塞鲁特被剧痛所干扰,后退的步伐慢了一拍。被沃坎的拳甲重重轰在脸上而滚了出去。
沃坎扭了扭手腕,再度接近了雷吉斯。毕竟沃坎是经过训练的帝国士兵,几下躲闪后,雷吉斯终于被沃坎掐住了脖子,然后被一把砸在了地上。
“没了剑正好,我可以亲手把我对塞维塔的愤怒倾泻在你身上。”
沃坎的手逐渐加力,雷吉斯的脸很快涨得通红,视野也逐渐模糊。
哈,我这是要死了吗?我还什么都没做到呢。他看到阿尔提娜哭着扶起塞鲁特,却说不出什么。他又看见了法尔谢菈,她颤抖的身姿在苍穹下显得那么孤独。自己想上前安慰她,却已经无法做到了。
雷吉斯再度留恋地看向法尔谢菈,忽然,他看到了某个异物。雷吉斯努力聚焦着快要失去焦点的双眼,观察着。那是一件长长的银色物体,前段锐利的反射着月光。那是沃坎的剑!他忽然意识到他们得救的唯一方法,他不顾一切地吼道:“法尔谢菈,站起来!看看你的面前!”沃坎奇怪地盯着雷吉斯,越发的使起劲来。“你在嚎些什么,想在死前最后跟她说句话?你不配和皇室说话!”雷吉斯的眼球逐渐充血,但他仍然喊着:“法尔谢菈,想想高兴的东西,站起来!”
法尔谢菈没有动。她在镇上跑啊跑啊,却躲不过那群如影随形的士兵,他们向她呓语着:“停下吧,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每当转过一个转角他们都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并攻击她。每一个镇民都变成了游荡的怪物,跟在她的身后。每一道伤痕都不致命,却消耗着她的体力。她哭着,请求他们放过自己。似乎有一个若隐若无的声音指引着她,她只好向那个方向逃去。
“想想我们认识的那一天!想想我的名字!你绝对不会忘记的!”
法尔谢菈匆忙中突然被绊倒在地。那些年不可名状的怪物和低语着的士兵趁机围了上来,像是要给她最后一击。
“不,谁都可以,谁来救救我啊——”
“法尔谢菈!你的姓不是维特斯托克!你就是单纯的法尔谢菈,无论外人给你加上何种名号,我永远——”
在法尔谢菈被负面情绪淹没前的一刻,雷吉斯的声音再度传入她的耳中。眼前怪物痛苦地尖叫着,紧接着整个血色的世界支离破碎。
冰冷却又实在的世界再度倒映在绛紫的瞳孔中。法尔谢菈依旧感到迷茫,但就目前来讲,她所得知的够多了。她拾起手边的长剑,向那个压在雷吉斯身上的身影走去。
沃坎犯了个错误。或许可以将其解释为沃坎情绪激动的偶然,也或许可以将其解释为帝国士兵对皇帝的愚忠。沃坎不知道的是,帝国就这么失去了杀死雷吉斯的最好机会。只要他的手再坚持几秒,这位未来的将军就会就此陨落。然而,沃坎却怒急攻心,松开手响亮地扇了雷吉斯一耳光。“你居然敢侮辱维特斯托克这个姓!”在他刚想扇第二巴掌时,雷吉斯却笑了。紧接着,沃坎胸前一凉,一柄长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是,什么...?为什么我的剑会出现在我的胸前?在沃坎倒下前他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