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烟雾弹遁走,白藏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公府、而是反向朝城外的平民区遁去。
迪斯卓身边的老人也是个怪物,倘若他能追随气息,自己逃往公府岂不是会连累家主?
深夜的平民区早已一片漆黑、死寂,但在一些隐秘的小巷角落,仍有一些不务正业的流氓、混混在守株待兔,等待小鱼儿上钩、好摸黑赚他一小笔。
捂住因气血狂涌而沉闷无比的胸口,看上去有些狼狈的他误入其中,引来了饥肠辘辘的野狗的眈眈凝视……
可当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斩杀一名首当其冲的幸运儿时,其他的乌合之众却吓得作鸟兽散,连同伴的尸体都来不及收走、仍由其曝尸荒野,惹鼠招虫。
找到一个破败的杳无人烟的废屋,他躲了进去、争分夺秒地治疗着伤势。
随着不断地运气,一大口污血被排出体外、激如血泉,但胸闷的情况却因此大大改善。
当身体与意识一同松懈下来,滥用终解之式的后遗症瞬间袭来——他的身体沉重得仿佛被大山所压,几乎无法动弹地瘫靠于墙体。有老鼠、蟑螂肆无忌惮地从他身上爬过、他什么也做不到。
忽的,原先还算清朗的夜空、不知为何乌云密布——
伴随惊天动地的第一响雷鸣,磅礴大雨倾盆而下,破裂的老旧屋顶不断渗水、水滴有节奏地接连捶打他的头顶或身上。他连将身体挪到干燥处都做不到,只能无奈接受来自天公的嘲弄。
趁着这段预计好几个小时的无力期,拿不动刀、追不了人、逃不了亡,他可以好好思考……
想当初,背井离乡、流亡至此,自己一开始是怎么想的?
就此隐姓埋名,安安稳稳当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普通农人,从此永别所有的打打杀杀、江湖纷争?倘若有条件,或许还能找个贤惠的妻子、两人相依为命,共度余生?
作为一名贯彻武士道的不合格忍者,如此懦弱的想法究竟为何会产生……
哦,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并不是他最初的想法。
哪怕一直沉沦在“未能守住王朝最后血脉”的痛苦中,他也一直想要复仇。
将篡位者推下王位、将反叛者逐出边疆、以及……亲手将杀害公主的混账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起来、瞳孔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仿佛凸之欲出。
可为何自己会将此遗忘?还想要将生命浪费在无意义的死亡上!
现任家主答应过自己什么——“为我办事效力,我可以满足你的夙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将自己当刀使,却一直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金钱、地位、女人,这些他统统都不稀罕,他只渴望成功复仇的那一刻!
是自己太愚蠢了……居然会义无反顾地相信这个老狐狸。有所顿悟的他,露出惨烈的苦笑。
“要不要考虑转会?可能酬劳没那谁高,但待遇绝对顶尖”——他想起迪斯卓对他所说的话——众所周知的中域最强者,又是否能一言九鼎?
但他很快就摇摇头、甩开了这个想法——自己已经“背叛”了王朝,怎能再将“不忠”二字深刻入灵魂?自己的尊严……无法容忍。
雨,继续噼里啪啦地下着。他的内心,也继续天人交战着。
——
诱捕失败后,“搅屎棍二人组”依旧没有闲着,直接来到了亚迪尼斯的公府外围。
施法前,格雷克斯塔万般叮嘱:“毁灭公你此次潜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先收集罪证、再让司法机构来处理。”
“这也太麻烦了吧?我堂堂毁灭公亲自查案就不能有点特权?”
“这……这就不必入乡随俗了嘛……”
“那老师您说得也有道理——但我怕光有人证反而弄不死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证据记录下来、充当呈堂证供?”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帮你设置一个隐形的自动式记录仪,跟随期间会自动记录你所看到的一切实物。”
“不愧是术神,厉害!”
“毁灭公过奖了,老朽受不起这谬赞。”
又扯了一波喜闻乐见的商业互赞,格雷克斯塔为其施展透明魔法后,迪斯卓潜入公府。
实际上作为公爵居住的府邸,守卫量不仅庞大、且轮更也是无缝交替,可以说相当严密了——即便如此,迪斯卓还是当面完美地潜入了。
府邸之大,不知多少亭阁!迪斯卓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找起,就藏在一丛灌木中,看看有没有好心人带他前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见到一个端着餐盘的仆从,朝往迷惑的方向——如果是送宵夜给公爵,那不该往公爵府去?若是自己偷吃,哪又何必搞得如此上流?这其中没鬼就说不通啊!
目标一下子变得明确起来——隔着约莫十米,他一直悄悄尾随着那名仆从。
走了好一会儿,仆从入了一片花园。走至尽处,一间豪华的独立别墅便跃入视野。
仆从来到别墅门前,轻轻扣了扣门、恭恭敬敬道:“二少爷,您的宵夜到了。”
二少爷?这不就对了嘛!迪斯卓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
但术神他老人家有言在先,让他不要打草惊蛇。因此他并没有着急上去爆门,而是一改常态地远远静观,争取能收录更多清晰的证据。
开门后,果不其然——逃逸的亚迪拉斯重新浮现于水面,但剪光了他标志性的鸡冠头。
“怎么这么久?”
“大……大厨们都下班了,所以还要叫他们……”
“啪”得一声脆响,仆人捂住发红发烫的脸,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你还敢找借口——赶紧给我滚!”
“……是。”
仆人仓惶逃离。迪斯卓看见这一幕,连声轻啧并摇了摇头。
一个公爵的儿子都这么大的官威——那混到他这地步,岂不是杀人跟闹着玩似的?
当然,这只是借例痛斥这种高压低的不良现象,不是说他就有这种惨无人性的癖好!
亚迪拉斯将宵夜端进屋后,就没有其他的动静——迪斯卓觉得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准备就此离去、明天再找人来抄他全家。
可就在这时,亚迪拉斯又推门而出,像是要去哪里一样。
“饱暖思淫谷欠——去老爹的货堆里找个出来爽一爽~~”
货堆?什么货还可以泄火?蓬莱凉茶吗?迪斯卓一脸问号。
出于男人的好奇,迪斯卓又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
这次的路还泥马离谱,九转十八弯的,感觉都快出城了——最终跟着他,来到了一间庞大的类似仓库的建筑物——找货来货仓,没毛病。
透过人面识别和指纹识别后,仓库大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里面就堆积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货物,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直到亚迪拉斯走至深处、搬开一堆重物后,出现了一道暗门。
又是经过一番繁琐的解密,暗门也被打开,呈现出一条仿佛通向幽冥的楼梯。亚迪拉斯毫无察觉地走了进去,正准备顺手关门时,迪斯卓先行夺人、瞬间将他绞晕。
“顺手关门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多考虑一下我们这些弱小的尾行群体好吧!
将晕厥的他随手丢了出去,又用几根金属棒撑住了暗门,防止它突然关闭。
经过长达数分钟的走楼梯,他终于来到了最底层——
他轻啧一声、又倒吸一口冷气,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就靠墙坐下。
似曾相识的光景,一个又一个冰冷的铁笼,锁出血痕的无情镣铐……
半响,他冷笑一声,锋锐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千刀万剐。
“这次,真的吊到大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