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掉了浏览器，躺倒着床上。
外面的天还是黑漆漆的，离太阳升起还有三四个小时。
看了马毅轩的回忆录，哪些被深深埋在心底往事开始渐渐浮上心头，过去的点点滴滴也开始在脑海里放映。
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做了个梦。
在梦里，我坐在返乡的飞机上，舷窗外的天空是多么明亮，多么湛蓝。
正如同我的心一样，阳光而温暖，作为最后一批从大集中中出来的人，时隔多年重返故乡是多么令人高兴的是啊。
枕着硬硬的靠枕，我看到了在机场迎接我的战友和父母，看到了在家乡大坝上等待我的青梅竹马兼女友，打完这仗我就回来结婚，这是我当初的誓言……哎，隔了这么久，我希望她能够原谅我的失言。
几个小时过后，飞机在机场降落了。
与前几批相比，这最后一批战俘在战争结束后一年半多才回归故乡。
机场上除了接机的亲属、战友和政府的接待大使，并没有多少人在，那些众多媒体早已将摄像头对准正在成立的正在意义上的人类统一政府——苏维埃人类命运共同体联盟。几乎没有那个记者关注这群迟迟归家的同乡人。
冷清点倒也好，我是受不了被记者的长枪短炮包围的感觉。
在与接待大使握过手后，归家的大集体变解散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家。
机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我却迟迟没有看到来接我的父母、亲友或战友。
难道我被遗忘了？不，并没有，我在几乎空旷的机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毅涵，那个新兵蛋子。他没变，但也变了很多，和以前一样，他还是比我矮一点，脸还是那么稚嫩，可是多了伤疤和成熟，眼神也里充斥着沧桑。
我看到了他，他也向我走来。一边走着，还一边向我招手。
“路途辛苦了，头上的伤好了吗，来，我帮你拿行李。”
“不用，不重……话说，你升官了，这么年轻就是中校了，你去看了什么。”张毅涵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军装，我看到他肩上的军衔。当年连枪都端不牢的新兵，现在已经成了一名军官了。
“没干什么，就是跟着部队参加了几场大战役，立了一些功而已，先不说这些了，我请客我们去餐厅好好喝一顿。”
“好，走吧。对了，我想知道其他人去哪儿？无桦、老奚、王宇洋，李大头他们现在在干什么，这么忙都不来接我。”
听了我的话，张毅涵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后，说：“他们都走了。”
“什么？你是说……”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毅涵打断了我的话，说：“他们，他们只是去边疆执行任务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已，你别太那个了，生活还要继续……过段时间你就能接受了（声音越来越小），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快走吧。”
“灏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酒桌上，张毅涵突然向我问道。
“我想回老家去，好多年没回去了，我……车票马上就去买。”
“车票我帮你买吧，我能帮你买的好的位置。”
“谢谢，不用了。”
“回去后好好生活，别去找以前的战友……不，我是说等你生活安定了再去……”
“好的。”
。。。。。。。。。。。。。。。。。。。。。。。。。。。。。。
轮船的汽笛声响彻在黄昏的江面上，暮色中的村庄已发着光。
汽车飞快地奔驰着，车窗的灯火辉煌。
啊，她会不会在那棵枇杷树下等我？
做了几个小时的火车、汽车，时隔几年我又一次回到的了我的故乡，一个不算太出名的江心小岛。
在路边我下了车，此时夕阳西下，炫丽的晚霞染红了天空，那慢慢下沉的太阳轻轻地将光辉撒向了大地，像一位母亲一样，为将要沉睡的大地盖上了轻柔的的被子。
我踏着地上的这层金辉，沿着江堤向棵树跑去，脑海里，满是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怒，她的忧。
我到了那棵树下，那棵承载了童年和青春的枇杷树下。
高大苍老的枇杷树上布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金灿灿的枇杷挂满了枝头，记得以前，每当这时，我和她还有无桦都会来摘枇杷，当然，一般都是我和无桦爬树上摘……
可她没在，明明我已经给她发了消息。
哦，亲爱的枇杷树啊，你说，她为什么没来，难道她……不，她不会的，她没有错，应该是太忙了没看到吧，去她家找她吧……
她家和几年前比，岁月留下了不小的痕迹。但是那张石桌还是那张石桌，只不过裂纹变多了，长椅还是那把长椅，只不过漆比几年前掉得更多了，前院依然是那么鲜花盛开，争奇斗艳，当年我送给她的种子，如今已经长大了，开出了美丽的花。
我急促促地敲着她家的门，期待着心中的画面能够实现。
开门的是她爸，他仿佛老了十几岁，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
看到了我，他一点也不震惊，仿佛知道我回来一样。
“叔叔好，我……”
还没等我说完，他就用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鄂灏，你是个好孩子，信上说的都是真的……你走吧，去找你自己的幸福。”
“什么信？到底发生什么了？”
听到我说的他愣了一下，说：“你没收到？”
“没……前线战事紧，信件经常会丢失。”
“哎。”他叹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有些哽咽地说：“小鄂，这么跟你说吧，你走了之后，她，回来时被村头那个疯子给……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后，她精神有些不好……跟王医生，就是雷根家的小儿子，以前也跟你们一起玩的，她跟王王医生在一起了……”
“什么？她人现在在哪儿？”我激动地大喊道。
“……听说过去年的那次大暴雨中吧，她和王医生在抗洪时……哎，总之他们都死了。”
“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不是！”
“小鄂，”他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说：“是真的，你别太伤心了，生活还要继续，未来是美好的，你还年轻，要学会放下，忘掉过去，迎接明天。”
“可是……”
我正想说什么时，我听到一个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在大声叫喊“爷爷。”
“那个小男孩是谁。”
“……”他沉默着然后关上门，在关上门前，他对我说：“放手吧，去追求你的幸福吧。”
…………
我醒来了，被医院查房时的铃声叫醒了，窗外的天空澄净而明亮，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我从床上爬了起来，我注意到枕头被沾湿了一片，哎，还是没忘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