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灏,你好,我是医院的心理医生,你可以称呼我为Dr.夏·宇阳。”
“夏医生好。”
“不,是博士,而且我姓夏·宇阳。”
“……”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进行一次对话吗?”
“知道。”我回答道“钟医生跟我沟通过,我现在康复得很不错,再过几星期就可以出院了,在出院前要进行几次心理评估。”
“那我们就不废话了,现在就开始吧。”
“好的。”
…………
“鄂灏,我看过之前对你的大脑扫描结果和病理分析,发现你有进行记忆清除的痕迹,虽然在是最简单最原始最没效果的一种,但在你们那个时代,这跟你为了金钱参加的长期冬眠实验一样是一种高风险的新技术,那么你是为了忘了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
“可以,但一直憋在心里对你身心都会造成一定影响,说出来,我可以帮你,你要相信这个时代的技术。”
“……”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说出来。“清除技术不是一件事一件事地清除,而是以五六年为一个单位清除,所以我清除了……”
…………
夏·宇阳博士听完了我的陈述后问道:“我发现你的记忆清除没有做完全,估计只做到了百分之六十几,是因为不愿忘记你的战友,还是因为爱……”
“是的,我太爱她了,虽然百分之六十的清除让我忘记她的名字、相貌但那爱让我做不到忘记她。”
“所以你把对她的爱倾注到她和别人的孩子上,哪怕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是的,可能有人认为我傻了,但……既然我爱她,就要让她高兴,她儿子生病了急需钱,哪怕政府免除手术费用,后期康复也是一笔巨款,她和她丈夫走了,她父亲老了……所以,只有我用能力帮她……”
“所以,你去参加长期冬眠实验,用五十年时间换二十万,你不觉得亏了吗?”
“不,”我摇了摇头,“在当时,除了做这个实验,我真的没什么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凑钱,不过,五十年的时间全在冬眠中度过,身体不会衰老……总之我觉得不亏……对了,博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我看过你苏醒时填的‘时间移民’表。”Dr.夏·宇阳笑了笑接着又向我问道:“虽说肉体不会老去,但五十年后,你落后了时代五十年,你的父母长辈几乎没几个健在,她的孩子也五十多岁了,可能把你给忘了,你想过要是正常苏醒后怎么生活吗?”
“没,当时想的是走一步是一步,所以没有想这么多……”
…………
“刚刚说过,你的记忆只清除只进行了百分之六十几,这种程度虽然能让你忘记很多,但一些重要的线索记忆不会消失,当你看到线索像信物、回忆录、重要的照片等这些记忆就会短暂重现,此外在梦中它们也很容易重新涌现,而且会更加深刻,只不过醒了,就忘了。”
“博士,我知道,这几周以来我已经梦到很多次了。”
“那你还要不要再进行记忆清除,这个时代的技术远可不是你们当年的那种技术可比的。”
“……算了吧,博士,就这样吧,我还是放不下。”
“果然,你还是这个选择。”
…………
和Dr.夏·宇阳的谈话进行了大约几个小时,就在快结束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研究你最近几个月的睡眠质量表,发现,你有好几次处于恶性噩梦中,说说你都梦到了什么?我可以帮助你。”
“好的,谢谢你。”接着,我讲述起那个噩梦。
“梦中,我拿着枪沿着海滩巡逻,入夜了,天上没有一颗灿烂的星星,但有月亮,月亮十分明亮,哪怕不用手电筒,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周的环境,诡异的事情出现了,海水在不断上涨,一道又一道涟漪不断越过漫长的放波堤向我靠近,冰冷刺骨的海风伴着令人作恶的鱼腥味向我袭来,海上渐渐起了雾,在浓浓的雾中,我看到不远处的礁石上有个人影,或者说是类似人影的东西,我怕了,想逃跑时,脚下的沙子却变成泥泞的沼泽使我动弹不得,眼见着越涨越高潮水开始淹没我的脚踝,雾中的一大群身影不断向我靠近,一种难以形容的诡异音乐开始响起,我看到一座石头城正缓缓从海水中上浮,雾中还出现了一大团绿色浓雾在梦中我的疯狂尖叫下,我醒来了。”
“你这梦跟很多‘地球事变’幸存者做的噩梦差不多,不过他们比你梦到的更多,他们梦到自己被一群鱼头怪物捉住,来上石头城的祭坛上献祭……不说这些了,你可以讲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噩梦的?”
“…….”我沉默着。
“不愿说还是忘记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开短期恢复记忆的药……”
“不用了,那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想了想还是说出那个噩梦开始的日子。
…………
那是一个晴朗的一天,天空是湛蓝的,云彩是洁白的,太阳轻柔地将洒向大地。
两辆穿着绿衣、绿披风,带着绿帽子的卡车沿着绵延的海岸线,颠簸地行驶在美洲大陆上。
车厢里,被这颠簸搞得不堪忍受的我向坐在我旁边的无桦抱怨道:“桦,要不你去开车吧,大头开得太那个了,照这样下去别说他了,”说着我指了指靠着挡板的一脸难受的张毅涵,“我也要吐个四五次。”
“不行,我不会开卡车。”无桦有些无奈地回答道。“忍忍吧,没准你的运气能让我们找到一处没有敌人的营地,然后我们就能换上舒适的卡车,吃上一口热饭,用营地里的零件修好无线电、导航接收器来联系并找到大部队……”
无桦话还没有说完,开车的大头突然大喊道……
我们发现了一处营地。
看营地的样式,这应给是敌人的营地,这个营地被炸弹炸成了一片废墟,尸体随处可见,敌人似乎在赶时间,他们连给死去同伴的尸体排列整齐盖上白布的时间都没有。
懂维修的李大头、指导员祝于寰、班长无桦还有身强力壮的王宇洋去修车、修通讯器,其他人则去“舔包”。
“舔包”一词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理解起来也很容易,“舔包”说到底就是去搜刮被遗弃的物资或是摸尸体口袋里的东西。
我正抽着刚刚搜出来的“白鹰”香烟时,看到无桦向我走来,毫不客气地从我上衣口袋中抽出一根烟。
“灏,给个火……好的。”
“话说,桦,东西都修好了吗?怎么这么快,我还没舔多久包呢。”
“没有,就那个无线电修好了。”
“联系上大部队了吗?他们有什么要求的?”
“联系上了。他们说华盛顿的敌人已经开始溃败,让我们去与南边兄弟部队会合。”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可不想再做那车了。”
“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我估计我们要在这儿过夜……”
突然,我听到张毅涵一声尖叫。
瞬间我的神经紧绷了起来,端着枪向声音的方向跑去。
难道还有活着的敌人吗?不,只是填埋尸体的张毅涵被惨不忍睹的尸体吓到了,这是夏盛涵告诉我,他还说张毅涵这个新兵就交给我,他自己要去别处找好东西了。
然后,我来到张毅涵旁边,张毅涵看到我来了,指着一具被炸成两截的尸体说:“就这个……刚……刚刚我搬他是,他他……突然睁开眼瞪着我!”
人被炸成两截确实不会立刻死,但从其他尸体都开始变软不难推出这场空袭在几十个小时前发生的,要真没炸死,这么久早就失血死了。
于是我安慰张毅涵,“没事,死人不会活的,你看到的都是幻觉。”
“可是可是……”
“别紧张,深呼吸,这都是你太紧张了。”
说完,我便代替他的工作,搬起那尸体的上半截。
说起来,这人长得真是十分畸形十分恐怖。
他的皮肤惨白,脖颈、肩膀充斥着褶皱和鱼鳞般的角质,脑袋窄得出奇,鼻梁扁平,他的眼睛很大并且凸出,就这样直勾勾地等着眼睛,似乎眼皮永远也不会合上。
看着眼前的尸体,我仿佛想到了什么,招呼着无桦过来。
“无桦!开过来看看这个……像不像你以前跟我提的那个‘深海者’。”
“那叫‘深潜者’。”无桦一边纠正我的错误,一边向我走来,看到那巨尸体时,他愣住了。
“就是它,你说像不像你描述的‘深潜者’,鱼鳞皮肤、畸形的头颅、不正常的肤色、无法闭上的大眼……跟你以前讲的那些……”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无桦就打断了我,他说道:“呵呵,你记性真好,好几年前跟你讲的你还记得。”
“因为当年你的故事很天马行空、震撼人心,当然记得清楚。”
“当时又没讲多好。”我听到他轻声低估着。
“所以,你的故事成真了……”
“不,这只是某种巧合,应该不是真的吧,应该吧……”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是,一直站在旁边的张毅涵问道:“那个,灏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无桦高中时讲的故事。”说着我,我凭借着有些模糊的记忆跟张毅涵大概讲起了“深潜者”、“印斯茅斯小镇”、“大衮”等等高中社会实践时无桦编是恐怖小说,接着又像当年那样讲了无可名状的恐惧、无善恶的“神明”、人与蚂蚁的比喻……
张毅涵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禁赞叹到:“无班长,你太厉害了,想象力真丰富,为什么不去写小说。”
“你别说,我以前也写过小说,是硬核历史向的名叫《1985的拐点》,结果成绩很不好,读者都在抱怨说我写得太离谱了,像什么戈.尔.巴.乔.夫写得太蠢、亚.纳.耶.夫写得太软弱、核电厂莫名其妙地炸了、一个超级大国几年就没了……殊不知现实就这么……后来净网,小说被和谐了,连带着我‘白桦林’的账号都没了。”说着无桦顿了顿了,又接着说:“还有这个克苏鲁神话体系不是我创造的,是一个名叫洛夫克拉夫特的美国作家写的,难道张毅涵你也不认识。”
“不认识。”
“话说,无桦,我也在网上找过,但没有搜到‘洛夫克拉夫特’你是不是编出来骗我们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还不快去处理尸体,时间就是生命!快去执行命令!”无桦沉默了一会儿向我和张毅涵喊道。
以我对他的了解,刚才那样说明他不能回答我的问题只好用命令来转移,催促着我们赶快完成工作。
“砰!砰!砰!”
处理尸体的我对着那半截尸体的脑袋开了三枪。
这三枪毁了这个畸形的脑袋,也毁了令我感到不安的面孔。
无桦就在我附近忙着,听到枪声后,他立刻赶来,看到我做的事后他并没有训斥我乱开枪,只是在我旁边静静地站着,仿佛理解我的行为。
就在这时,张毅涵招呼着我们。
他从另一截尸体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宝贝——一块刻着奇怪图案的金箔。
金箔上刻着一个圆形大祭坛,祭坛的四周围着一群鱼头人身的怪物,祭坛前站着一个高大的鱼人,它们像是在进行一场祭祀仪式,在金箔的最顶上还刻着一段话或是说一组词:Cthulhu fhtagn!
…………
“抱歉,鄂灏先生,我要打断一下你,我想知道你说的‘深潜者’是不是‘Deep
O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