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社会新手与冷门学科(三)

作者:灵猫十相 更新时间:2020/10/23 12:14:21 字数:4114

黑暗的洞穴深处,带来灾祸的黑影穿梭于缝隙之中,以猎杀的名义向软弱无力的少年发出死亡通告。

“瓣毒蝰”是一种似蛇形的剧毒魔物,通体呈乌绿色,长度最多可达到5米以上。

身体的前、中部各有一对细长的足肢,足上各有两处关节,可成“Z”字形弯曲。足尖端无掌却生有四根爪,指很细,指甲大且厚实,就好像一根棍子末端绑着四支铁钩。

头部似分为五瓣的花苞,打开后内部为肉红色,由中心向“花瓣”尖端排开无数大小不一的眼睛。位于最中央的是口,密密麻麻的利齿围成圆形,可连同喉管一起射出撕咬猎物,也可喷射出剧毒液体。

作为魔物,瓣毒蝰的外表可以说已经将“恶心”和“惊悚”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突然面对此种怪物,伊万这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他用那抖到发软的双手好不容易找到腰间的长剑,想要抽出却发现怎么也拔不出来。

是因为剑生锈吗?质量虽差但还不至于。

之所以拔不出来,原因是因为伊万根本做不到向一个方向用力。慌张、恐惧、绝望……这些词还足够用来形容他此刻的处境吗?

经过几秒的挣扎,剑是**了,可又能怎样?

实在太重了……这把剑不是武器,它是自己最后的喘息。

猎物是不是具备战斗力,对于一个野生食肉动物来说,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伊万的脸上找不到半点战斗的意志,哀怨的神情和涌泉的泪水足以证明他没有反抗能力。

瓣毒蝰扭动身体迅速游至他的面前,前爪轻轻一挥就把剑打掉了。

这简直是白给的食物,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享用把!

张开头部的“恶魔之花”,向瑟瑟发抖的猎物无情咬下。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伊万释然了,仔细想想自己短暂的一生,何曾有过一刻值得去留恋?

不躲也不防,就让它结束吧……在这黑暗的幕布下长眠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闭上眼,一秒、两秒……

砰!!

那是什么声音!?

再睁开眼,发现面前的魔物正在燃烧,熊熊烈焰将它的头部烧得焦黑,炽热的痛处使其顾不得腹中饥饿,转身落荒而逃。

伊万回头,一支金色的枪管映入眼帘,缕缕青烟证明了它才刚发射过的事实。

它的主人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满头白发似毛刷一般立起,尖锐挺拔的山羊胡智慧之中更显一些机敏,深刻的皱纹不只代表岁月的沧桑,同时也是阅历与经验的体现。

身穿黑色长袍,上披酒红色披肩。佩戴在右眼的单镜片,那是匠人的标配,身臂腰背连接着许多金属支架,每一根机械臂都透露着浓浓的科技感。

“没打死说明威力还不够,你说是吧小兄弟?”老人的语气轻松,似乎并没有把刚才的魔物当回事。

伊万愣了好久才想起道谢,郑重地说:“谢、谢谢您救了我!”

“救你……”老人好像早就忘了这回事,经人提醒才说,“哦!那个啊!反正是顺便,你别当回事。”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伊万见状追了上去,厚着脸皮请求道:“请问我可以与您同行吗!?”

老人定住脚步,看着他问:“怎么?你迷路了?”

“是这样的……”伊万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对方。

老人听完先是一阵大笑,随后说:“你可真够倒霉的,不过说句实话,像你这样的小孩子就应该好好待在学校里,没事当什么冒险者你说……”

听了这样的话,伊万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低头不语。

眼看这孩子又要哭,老人有些于心不忍,马上改口安慰道:“好了好了,你也别这样。反正我要干的事也已经办完了,现在时间不早,我先带你去驿站,明天一早送你出迷宫怎么样?”

伊万点点头,跟随老人向驿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伊万了解到老人名叫帕尔姆希斯·格兰特,是个炼金术士。

“炼金术”,伊万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词语。虽然书是读过一点,不过也仅限于家里那些。说白了,除了父辈的兴趣之外,伊万是没有机会获得其他知识的。听帕尔姆希斯在那兴奋到眉飞色舞的演讲,觉得有趣又有些不可思议。

“所谓炼金术就是创造!”——这是帕尔姆希斯最常说的一句话。将现有的物质互相组合置换,从而产生新的个体,炼金术的本质就在于此。

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穷尽一身所研究的学问,在该领域获得了无比高深的成就,然而当这个领域本身都不被承认的时候,那些努力也只是水月镜花。

伊万听着听着有些入了迷,不由自主地感叹:“哇~~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厉害的技术……”

“厉害吧?”帕尔姆希斯先得意后沮丧道,“只可惜这么厉害的学问恐怕后继无人了……”

一句深切的扼腕叹息,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伊万低着头,默不作声。

帕尔姆希斯等了一会儿,见没起到效果,又更加重叹一声说:“唉~~没人继承真令人痛心呐~~”

伊万还是没说话,眼睛直直看着脚面,只顾往前走。

帕尔姆希斯有些着急了,直接问道:“小兄弟你怎么看?”

伊万抬起头:“什么怎么看?”

帕尔姆希斯:“啧,就是炼金术啊!现在没人肯学了!我这大半辈子的成就要带进棺材了!你有什么想法?”

帕尔姆希斯的意思很明确,他希望有人能继承自己的衣钵,将自己的炼金术传承下去。觉得伊万天生一股文学气,为人老实又懂礼貌,是个搞科研的好苗子。有意收他做弟子,于是旁敲侧击。

可伊万涉世未深,哪知道他话里有话?呆呆地答道:“我……我也觉得很可惜。”

帕尔姆希斯泄气了:“……算了算了,你就当我啥都没说吧。”

两人在迷宫里的驿站住了一夜,第二天大早门开了之后离开迷宫。

临走时,帕尔姆希斯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一说要走,伊万为难了,自己现在身无分文,没地方住也无处可去,哪怕想回家连路费都没有。

帕尔姆希斯见他迟迟不离开,心里也有一些不舍。别看相处时间不长,可交流下来意外的投缘,最关键的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肯听自己滔滔不绝谈论炼金术了。

想走不舍得,怎么办?

帕尔姆希斯灵机一动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提议说:“怎么?怕责怪不赶回家?这样吧,我送你回去,顺便替你向家里人解释如何?”

帕尔姆希斯认为伊万之所以有这样的表现,完全是因为惧怕家里人的责骂。试想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看着又不像是那种不学好的人,独自离家肯定是一时冲动的结果,有这种顾虑也很正常。

送他回家的目的,除了帮忙以外,更重要的是帕尔姆希斯想说服伊万的父母让孩子学习炼金术。一旦父母被说服,孩子这边就好办了。

然而他没料到伊万的回答却是:“不……我、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伊万撒了谎,不过也情有可原。对他来说有家胜似无家,比恶人更可怕的是自己的父亲。那个男人为了隐瞒儿子不会魔法的事实无所不用其极,真要回去了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伊万这么一说,帕尔姆希斯反到振奋了起来,他一改往常幽默风趣的性格,严肃认真地看着伊万说:“既然这样,那你做我的学生吧!”

不再拐弯抹角,也不想对方说的是真是假,难得有机会“逮住”个继承人,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

事发突然,伊万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这老头要干什么。

帕尔姆希斯见对方没有回答,又进一步说:“你看哦……你现在无家可归是吧?我又救过你的命对吗?你是不是要报恩?”

伊万呆呆地点点头。

“那不就对了嘛!”帕尔姆希斯更加亢奋,“你没地方去,没事做又没钱,不如学一门手艺顺便还能报恩,多划算呀!世界上哪还有这样的好事!?”

伊万接着点头。

帕尔姆希斯一手扶住伊万的肩膀,高兴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生了!”

帕尔姆希斯的这句话成了伊万一生中最难忘却的语言,每每想起都是那么的令人温暖。

自从有了帕尔姆希斯这个师父,伊万再也不是孤独一个人。

他跟随师父四处游历,在一次次的学习实践中增长知识与见识。

师父对他很好,不单传道受业还给了他亲人般的关爱,两人的关系情同祖孙。

在段日子里伊万感觉自己是如此幸福,帕尔姆希斯让他有了真正的家人,也有了理想目标。那时的伊万别无所求,对他来说人生有这些就够了。

偏远的霍利安,那是师父的故乡。每当伊万跟随他回到这里,温馨的旧宅中总有一位慈祥的老妇人会为他们准备热气腾腾的佳肴。

帕尔姆希斯的妻子名叫爱琳,是一位十分贤良的家庭主妇。丈夫的职业赚不到什么钱,有时还会长时间不在家,但她从未有抱怨。

两人有过一个孩子,却因疾病而年少早夭。夫妻二人对待伊万如同己出,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孙子疼爱,而伊万也用“爷爷”、“奶奶”来称呼他二人。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8年后的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帕尔姆希斯由于年龄的关系已经无法战胜病魔。

临终之前,伊万跪在病床前倾听师父最后的遗言。

帕尔姆希斯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死了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这个家……还有你奶奶……就要拜托你照顾了……”

“爷爷……你放心……”伊万抽泣着说,“家里这边有我……一定没问题的,还有炼金术……我一定会尽力将它发扬光大!”

“傻小子……”帕尔姆希斯微笑着说,“这种事不需要操之过急,总有一天炼金术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时间会证明一切……”

帕尔姆希斯死了,走时很安详。这个老人把自己所有的时间献给了钟爱的事业,而他一生最大的成就却是拯救了一个少年的灵魂。

帕尔姆希斯的死对于伊万是一次不小的打击,师父的教诲他一刻也不敢忘,师父的愿望由他负责达成。

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视同祖母的师母,伊万决定不再离开霍利安。他想尽办法用奇异的装置打动博斯汀学院的新任校长,这让他成功获得了教师一职。

师母的身体并不算太好,常年的关节病让她无法站立。伊万每天除了照顾师母之外,剩下的时间潜心研究,然后就是忍耐,在蛰伏中痛苦的忍耐。

或许连伊万自己都不知道,实际上他的心里始终存在着一些恨意。这是对自己家族的恨意,也是对于社会的恨意。

这个世界给予了魔法莫大的荣誉,却吝啬到连一点认可都不肯给炼金术。就好像伊万这个人,为魔法而生,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继承家业。一旦让人知道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那他不管做什么都得不到一点的垂青。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只重视魔法?”

在伊万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像这样呐喊。仇恨与不甘,渴望被承认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

师父说过“时间可以证明一切”,伊万一直相信着这句话,可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想学炼金术的人寥寥无几,这导致学校最终抹消掉了这门学科。勇者百货发生的一切,更让伊万觉得世人是如此的愚昧。

看样子师父还是太天真了,不做些什么又怎么让这帮愚民知道炼金术的优秀?

怀着这样的想法,伊万开始带着自己的发明走街串巷。他一定要找到真正懂得价值的人,哪怕花费再多的精力也在所不惜。

今天又是令人失望的一天,疲惫的伊万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充满愤懑。该去的地方已经差不多跑遍了,看样子在霍利安这样的小镇想要有所作为实在很难。

要不换个地方?可这样的话,奶奶怎么办?

心里盘算着,伊万来到了自家所在的那条街。远远望去,看见有许多人聚集在那里。

怎么回事?

那浓烟还有火光……自己的家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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