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工作日,一个平静的上午
年关将至,在霍利安小镇大街小巷中,人们走动的身影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原本与这状态无缘的冒险者公会,今年也是破天荒加入了忙碌的行列。
由于快要到新的一年,许多冒险者开始准备回乡,那些决定留在此地的则更需要一笔钱过年。物资需求变大使得委托数量增加,公会大厅今天前所未有的热闹。
前面在忙,后面也没闲着,公会的内室时不时会传来负责人克雷尔的叫喊声。
“不行!我说了多少次了,这事我没办法!!”
“你有办法的!一定有的!迷宫不就是公会管理的吗!?”
办公室里,克雷尔正与前来商议的李丞赞“辩论”。
之前已经说过,李丞赞想要把迷宫里的一个区域买下来作为企业用地。为此他特意跑到公会找克雷尔商量,可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NO”。
克雷尔当然不是有意要拒绝,只不过公会充其量也就是个管理部门,土地的买卖并不是职责范围。
然而李丞赞偏不信邪,你不管那总得有人管吧?作为公会的负责人,牵线搭桥应该不是难事。
两人就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僵持,说了半天克雷尔火大了,一拍桌子说:“你烦不烦!?说了我这边没办法,你缠着我也没用!再说你没事买迷宫里的地想要干嘛!?”
李丞赞毫不退让,据理力争说:“你做不了主,那能做主的你总认识吧?那块地闲着也是闲着,善加利用不是好使吗?”
就在两人激烈研讨之际,一旁莫名冒出一个男声插嘴道:“说的对,闲着也是闲着,有什么理由不卖?卖!赶紧卖!”
李丞赞一回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位中年大叔。年龄看着有40出头,一头红短发梳着三七分,浓眉大眼十分帅气。
身穿面料考究的白色礼服,胸前、衣领都有一些金饰作为点缀,单凭这身打扮就足以证明这人非富即贵。
站在门边双手抱胸,岁月的痕迹似乎无法掩饰他的活力,脸挂着微笑自信又带着戏谑。
“杰拉维斯?”克雷尔看见那人,惊讶地说,“你今天怎么来了?”
“这不是闲着没事出来看看嘛……”大叔走进房间,一手搭在李丞赞肩上说,“这小伙子说得有道理,那块地应该卖。”
一有人支持,李丞赞就更有底气了,笑着说:“这位大叔真明事理,只可惜克雷尔小姐她不肯配合……”
“大叔……嘻嘻嘻……”克雷尔一听这句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那中年人说,“听见没有杰拉维斯,你现在也是个大叔了。”
大叔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开玩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孩子都这么大了,被人叫大叔也很正常。不像某些快40了还嫁不出去的老阿姨……”
“你说什么!?”克雷尔怒火中烧,二话不说跳上办公桌就要举拳。
大叔反应很快,后退两步拉上李丞赞:“快!赶紧跑!”说完两人跑出门外,一溜烟逃出公会。
来到公会外,李丞赞喘了几口粗气,一想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跟这大叔一起跑?生意还没谈成呐!
回过头看着那一脸得意,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的中年人,问道:“大叔你拉我出来干嘛?我事情都还没办完呢!”
大叔丝毫不显愧疚,笑呵呵地说:“我这是救你知道吗?那女人急起来谁都拦不住,逮不着我到时拿你出气,你说你能挨得了几拳?”
李丞赞叹了口气,心想说到底还不是你惹的事么。
以克雷尔现在这个状态,要再找她去谈生意显然是摸老虎屁股,既然如此那今天就只好先回去了。
李丞赞刚想走,大叔又叫住他:“唉?你去哪啊?”
李丞赞:“回去啊,不然呢?”
“这么急干嘛?”大叔兴致勃勃地说,“走!我们去喝一杯!”
喝酒?刚认识还不到几分钟又不熟,凭什么跟你去喝?
李丞赞心里不怎么想理他,这人刚毁了自己的生意,不骂他已经是极限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情陪他喝酒?
话是这么说,可真要拒绝又没那么好开口。
老板守则第三十六条:轻易得罪人并不是明智的行为,尤其是在搞不清对方底细的时候。
这个大叔虽然行为古怪,但衣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更何况从他刚才跟克雷尔交谈的样子判断,两人应该是老相识了,这么说这大叔就算不是官僚最起码也是个有钱富商。这种人要是轻易得罪,只怕将来在生意上会有阻力,现在是创业初期,万事都该小心为妙。
李丞赞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婉拒才最理想,不料那大叔看他犹豫又开口说:“是不是在想迷宫里那块地的事?”
“嗯?啊?额……没有,只是……”被人猝不及防这么一问,李丞赞略有些慌张。
大叔一看笑了:“放心,说卖给你就卖给你,送给你都可以!”
这话让李丞赞更摸不着头脑,难道真是遇上了贵族?他试探性地问:“大叔你……做得了主?”
大叔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地说:“那当然啦!你可能不知道,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杰拉维斯·克洛维,是费瑟地区的领主,怎么样?惊喜吗?哈哈哈哈!”
“杰拉维斯……!!”李丞赞猛然间想了起来,这个叫杰拉维斯的人不是别人,正是25年前将萨德拉斯大陆从“魔王的黑暗意志”手中解救出来的英雄。
25年前的萨德拉斯曾经出现过一个名为“魔王的黑暗意志”的邪恶组织。该组织的成员由世界各地的魔族残余以及黑暗教徒所构成,他们的目的是想控制魔王的能量并统治世界。
又是统治世界,这剧情十分老套。然而更老套的还在后面,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总有英雄会横空出世。
杰拉维斯作为英雄的后代,理所当然般的继承祖辈们的衣钵,提起宝剑带领着同伴们三下五除二就把事情摆平了。
大战结束之后,杰拉维斯并没有就此失业,而是接受了嘉奖成为费瑟地区的领主。他与当时一同征战的伙伴中的一名女性结婚,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李丞赞之前曾好几次听过他的名字,主要是因为这人正是他手下员工艾德的亲生父亲。
多次闻名难得见面,按道理应该客气一下,李丞赞毕恭毕敬地说:“原来是领主大人,真是久仰大名。我的名字叫……”
“李丞赞对吧?”还没等李丞赞介绍自己,杰拉维斯就抢先说,“我早就听说过你了,艾德每次写信回来都一定会提到你。他说你是最优秀的商人、最出色的老板,要说起来还真多亏你肯照顾我那傻儿子。”
“哪里哪里……”李丞赞谦虚道,“令公子十分优秀,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杰拉维斯笑道:“行了行了,客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怎么样?现在有兴致陪我去喝一杯了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丞赞也没理由再推脱,随着杰拉维斯两人一起动身前往酒吧。
霍利安小镇的酒吧今天也十分热闹,两人走到门口,杰拉维斯抬头望着那有些老旧的招牌深切地说:“有段时间没来了,这店还是老样子……”
推门进去,只见酒吧内乱作一团,女主人歌莉娅正一脚踩着凳子,双手拽起个壮硕男人的衣领大骂:“又他妈给老娘赊账!今天不还钱信不信老娘把你的腿砍下来做火腿!”
周围没人敢劝,眼睁睁看着那1米8左右的大个子被举在半空,脖子勒得都快断气了。一旁的酒保像没事人一样,低头仔细擦拭酒杯。
杰拉维斯见此情形喊道:“快放下来吧,再过几秒这人就死了。”
“杰拉维斯?”歌莉娅看见杰拉维斯进来显得有些吃惊,一松手,那大个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她没管“欠债人”死活,走过来问道:“这是哪阵风把领主大人吹来我们小店了?”
杰拉维斯:“这不是闲来无事嘛,怎么你现在不干酒吧改屠宰场了?”
“开什么玩笑!”歌莉娅一拍杰拉维斯后背,随后坏笑着说,“你没事偷跑出来玩,菲奥娜知道吗?”
“嗯……额……”提到这个,杰拉维斯有些语塞,菲奥娜是他的妻子,老朋友都知道他这人怕老婆。
顿半天才开口想扯开话题:“店里乱成这样,安德烈你也不知道管管。”
酒保大叔听后并未抬头,还是仔细擦着杯子,一边回答道:“店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闹出人命。至于你夫人要怎么对你,恐怕这世上没人管得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笑了,大家其乐融融,一点都看不出这是一群曾经拯救过世界的英雄。
李丞赞陪同杰拉维斯坐下,在吧台前,酒保大叔问都没问直接拿出一杯烈性鸡尾酒。
杰拉维斯端起酒杯,喝上一大口,吞咽之后随即紧闭双眼皱起眉头,享受着酒劲带来的**说:“呵~就是这个味道!别人永远调不出你这种酒!”
酒保大叔看着他愉悦的样子,唇上的胡须微微台动,满意地笑了笑,又问李丞赞:“小兄弟你怎么样?来杯一样的吗?”
“不了不了……”李丞赞连连摆手,英雄喝的烈酒岂是凡人能够消受的?想了半天,最后点了一杯低度数的果酒。
似乎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由于老朋友难得重聚格外高兴,杰拉维斯开始谈论起自己之前的英勇事迹。
他的声量很大,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微词。那些平日里脾气火爆的冒险者,一个个犹如聆听童话的孩子一般,坐在那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写满期待与兴奋。
这是成年人的童话,真实、热血、不加修饰,多少人满怀憧憬走南闯北,在难眠夜晚用来勉励自己。
这是传说,流传至世界每一个角落,它是梦想的起点,更是黑暗中那闪亮的星辰。
如今缔造传说的本人就在这里,他正用自己洪亮的嗓音诉说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回忆。也许语句并不那么优美,亦或者是夹杂大笑与脏话,然而却比诗歌更动听,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使人如痴如醉。
时间过得很快,长达两小时的高谈阔论最终迎来尾声。故事结束之时,杰拉维斯感叹道:“……只可惜那不是魔王本人。”
人一生总有遗憾,对于英雄杰拉维斯来说,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真正与魔王交手。
事实当时那个名为“魔王的黑暗意志”的邪恶组织所祭出最后王牌并不是魔王本尊,他们利用某个装置淬炼魔王的能量,从而制造出一个拥有几乎与魔王等同的“暗影”。
虽然是几乎等同,不过这个“几乎”到底是有多接近呢?这不好说。因此在杰拉维斯心中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如果当时面对的是魔王本人,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场战斗。
想到这,杰拉维斯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也许是醉意模糊了双眼,他看着李丞赞连声说道:“像……真像,实在太像了。”
像什么?难道这个人知道自己现在身体的真正身份?
李丞赞满脑的疑惑,只见杰拉维斯又向酒保求证道:“安德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是不是很像?”
酒保大叔似乎知道杰拉维斯在说什么,可他却否认道:“不,这是错觉,你看错了。”
“怎么会呢?”杰拉维斯转过身,仔细看看李丞赞的脸,“的确很像啊……”
李丞赞忍不住发问:“额……请问像什么?”
杰拉维斯:“哦,我说你像……”
“杰拉维斯!!”话刚要出口却被酒保大叔厉声打断,他看着杰拉维斯重重地摇摇头。
杰拉维斯此刻清醒了一点,感觉自己的话可能不合适,因此也就没再说下去。
他是不说,可李丞赞还没得到答案,来回扫视着两人追问道:“请问到底像什么?”
“没什么……”杰拉维斯摇了摇头说,“只是觉得你像一位故人。”
故人?那究竟是什么人呢?虽然迷题未解,但既然对方不愿多说,李丞赞也不好意思深究。
经过这一段插曲,酒吧里的气氛有所沉寂。杰拉维斯没再多喝酒,而是要了一杯茶,沉默地喝着,若有所思。
喝完最后一滴茶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放,突然站了起来,对身旁的李丞赞说:“走!!”
“走?去哪里?”李丞赞有点蒙,不知这大叔想要干嘛。
杰拉维斯笑着解释道:“我儿子在信里说你武艺不错,咱们找个地方过两招。”
李丞赞一听就惊了,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哪有资格跟您交手?”
杰拉维斯可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拉着李丞赞的手在众人的注目下硬生生把他拖出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