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亦即统合历405年,边境领龙山镇的一所私人孤儿院内,一个名为卡莉娜的小女孩正酝酿着一个神秘的计划。
她和孤儿院内的其他孩子一样,只有名字,没有姓氏。
卡莉娜自小就被抛弃到了这所孤儿院,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只不过在脑海中依稀记得母亲那模糊的面貌。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在孤儿院众多的孩子中也颇有人气,是孩子王一般的存在。
不过,她那异于常人的智慧却让她过于早熟,很小就能够理解大人们所说的话。
卡莉娜有一个亲密的小伙伴,名为丹妮卡。
丹妮卡是一个和卡莉娜同龄的小女孩,她非常喜欢也非常崇拜卡莉娜,几乎无时无刻不黏在卡莉娜身边……
『噫,丹妮卡这个跟屁虫!』一个名为罗伊斯的小男孩说道。
『哈哈,跟屁虫!跟屁虫!』另一个名为贾万的小男孩跟着起哄。
丹妮卡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诶……不要欺负丹妮卡了,卡莉娜发现了会生气的。』
一个娇弱的小女孩劝阻道,她名为碧吉。
『你们两个——我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哦!』
卡莉娜突然从那两个男孩背后出现,坏笑着说道。
『呃啊!是卡莉娜……』
卡莉娜说着,给罗伊斯的腰部挠痒痒。
『对不起!我错了!哈哈哈!』
『还有你!贾万!不要跑!』
『饶了我吧!卡莉娜姐姐!』
『我……我都说了……会很糟糕的』碧吉吞吞吐吐地说。
丹妮卡看着追逐打闹着的小伙伴们,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上午,几个小孩在孤儿院的花园里玩抓迷藏,玩累了就躺在树下歇息。
『未来的梦想?』众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啊,我说你们几个,未来都会想着干些什么吧?』
卡莉娜坐起身来,兴奋地说。
『诶?这种事情,我可从来没想过,玩才是第一位!』罗伊斯说。
『那卡莉娜姐姐你将来想做什么啊?』贾万好奇道。
『我嘛,我想当一名女仆,最好是女爵家的女仆。』
『女仆?还是女爵家的?好奇特的想法。』贾万评价道。
『那个……为什么会想去当女仆呢?还是女爵家的。』丹妮卡问。
『嘛,也没有为什么,总觉得那样会比较合适我吧,如果是一个善良漂亮又大方的女爵就好了。』
『如果是我,我倒是想去当国王呢!』贾万兴奋地说。
『国王吗?贾万还真是大胆!』罗伊斯鄙夷地说。
『喂!贾万……说这样的话,会被艾里希奶奶责怪的的啦!』碧吉慌张地说。
『我不管,反正我的梦想就是当国王!』
『咳咳……贾万!我可是好好听到了!今天下午你可要好好打扫走廊了!』
远远地,孤儿院的经营者艾里希老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喊道。
『我错了!艾里希奶奶!饶了我吧!』
『哈哈哈——』其他孩子都笑了起来。
『好了,孩子们,午餐准备好了,快回来吧!……咳咳咳!』
『好——!』
孤儿院内,孩子们嬉戏打闹的日常一天接一天地重复,仿佛诠释着水彩点缀的美好童年。
然而,没过多久,孤儿院的经营者慈祥的艾里希老太去世了。
她的儿子接管了这个孤儿院,管理人也变成了她的儿媳妇。
孤儿院的一切都开始变了。
原本说不上丰盛但至少营养均衡的饭菜被又干又硬的馊面包所替代。
作息时间被严格安排,白天还要做各种超出儿童承受范畴的劳力工作,稍有偷懒就会被惩罚,甚至可能连馊面包也吃不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然而最近,一向娇弱寡言的碧吉,突然被人领养了。
碧吉就这么走了,临行前只是简单地和孤儿院的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跟着一个绅士模样的男人离开了孤儿院。
晚上,女童的卧室内,碧吉的床位已空,卡莉娜和丹妮卡在说着悄悄话。
『丹妮卡,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卡莉娜紧张地问道。
『啊哈哈,没什么,就是前几天搬原料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丹妮卡苦笑着说。
『啧,要是艾里希奶奶还在就好了。』
『嘘——!别这么说,被听到就不好了。』丹妮卡认真地说。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啦,丹妮卡还是那么小心谨慎呢。』
丹妮卡沉默了一会儿,说:
『呐,卡莉娜。碧吉走了,总觉得有些寂寞了呢,以前这个时候,碧吉都会和我们一起聊天的……』
『是啊,虽然我们很不舍......不过这对于碧吉来说也是件好事,能被看起来像是贵族一样的人领养。』
『是呢……呐,卡莉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被领养了,你会不会感到寂寞呢。』
『诶?怎么突然这么问……当然会啦,如果连丹妮卡你都走了,那这个卧室里就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样啊,那我还是不要被领养了。』
『别呀,万一是个好人家,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用再啃那又干又臭的面包了。』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想和卡莉娜在一起……不行吗?』
卡莉娜愣了一下,说:
『我说你啊,万一被领养的人是我呢?』
『我会为你感到高兴哦,不过说实话……卡莉娜走了,我还是会很难过的。』
『啊,你这人真是的!好自我矛盾啊……要不这样,丹妮卡你被贵族领养,成了大小姐。我就在离开孤儿院之后到你们家去做女仆,每天都服侍你,怎么样?』
『诶?这……』丹妮卡脸红了,一时无言以对。
『这样一来,丹妮卡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也能够实现梦想,两全其美了。』
『哈哈,听起来就像是艾里希奶奶讲的童话故事一样。』
『什么嘛,亏我还编得那么好。』
『是是——听卡莉娜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自己未来的梦想了。』
『嗯?之前不是一直都说没想好的吗?』
『但是现在有了,就是当一名贵族的大小姐,然后雇用卡莉娜来当我的女仆。』
丹妮卡笑着说。
『什么嘛……结果还是在模仿我刚刚说的,那可不能算是梦……』
『啊,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当大小姐,然后雇佣你做女仆。好了,不说了,晚安!』
『这……怎么突然变得和贾万一样,耍赖……』
卡莉娜嘀咕道,翻了个身。
她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带着一身的疲惫,很快进入了梦乡。
卡莉娜做了一个美梦——她离开了孤儿院,来到贵族的大宅邸里当女仆,而宅邸的主人,正是丹妮卡。
然而,卡莉娜的美梦没过多久就破灭了。
她在打扫时无意间听到了大人们谈论到丹妮卡的领养事宜……
『这次是丹妮卡吗?这倒是没问题……』一个女人说道。
卡莉娜暗喜,为丹妮卡感到庆幸。
『不过,这个开价也太低了吧?』
女人的下一句话,让卡莉娜愣住了。
『上次那是有钱的贵族,老绅士了。呵呵,想必那个娇弱的孩子也能得到相当的宠爱吧。』一个男人说道。
『噫,你这人,还真是恶趣味呢。不过说的也是,算是那个孩子幸运了,不至于被带到贫民窟。』
『所以说,这次好歹是酒馆的富商,而且丹妮卡这孩子这么有潜质,好好培养将来一定能成为招牌的。』
『啊哈哈,招牌吗?我很期待呢,噢,对了,我记得我这里有个叫卡莉娜的孩子。她母亲也是这种工作的,因为一次意外把她怀上了,就扔给了那个老太婆。卡莉娜说不定以后也能够像她母亲一样优秀呢。』女人邪笑道。
『哈哈哈——!您可真会说笑!』
……
卡莉娜瞪大了眼睛,后退了几步,嘴唇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那一天,她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与残酷。
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开始制定一个神秘的计划——
带着孤儿院的大家逃出去!
※ ※ ※
那个夜晚,卡莉娜永生难忘。
『罗伊斯你这个叛徒!卡莉娜姐姐!你快跑!不要管我们!』
贾万大喊着,被男人按倒在地上。
『快跑啊!卡莉娜!』
丹妮卡哭喊着,被女人抓起了头发往回脱。
卡莉娜看着他们,全身战栗。
『卡莉娜!你丫的别想跑!……喂!别管那小屁孩了,快去抓人!』
女人像街边的泼妇那般破口大骂。
『快跑!别管我们,卡莉娜姐姐!』贾万喊道。
『卡莉娜,快跑呀!』丹妮卡如恳求般哭喊道。
男人松开贾万,准备绕到墙外去抓住卡莉娜。
卡莉娜咬了咬牙,含着泪水,头也不回地跑着,渐渐跑出了孤儿院所在的街区。
她停下了脚步,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追上来。
卡莉娜抹着眼泪,扶着墙边,啜泣了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逃跑计划,居然因为罗伊斯的出卖而落空了。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丹妮卡就可以从那个只能容许小孩通过的墙洞来到孤儿院外,和她一起逃走了。
结果,丹妮卡才刚刚露出了上半身,就马上被那个女人像抓野兔一样扯了回去,只留下她一人在孤儿院的高墙外。
卡莉娜深深地自责,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如果她能早些发现罗伊斯的异常就好了。
......
从那一天起,卡莉娜便埋下了自我厌恶的种子。
她厌恶自己的无能,厌恶自己的胆小,她厌恶自己抛弃同伴独自逃跑的利己行径。
不过,即便是孤儿院外的世界,也并没有孩子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卡莉娜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开始变得面无表情。
她眼中的世界变得暗淡无光,充满绝望……
『先生,买一束鲜花吧,求求您了!』
『臭小鬼,滚开!』
卡莉娜被匆匆走过的男人一把推开,倒在了地上,篮子里的鲜花也撒了一地。
她缓缓地起身,刚想站起来,却被一脚踢在脸上,再次瘫倒在地。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面向丑陋的乞丐。
他破口大骂:
『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还不如直接去下面工作算了!』
『不要!不要!先生!求求您了,不要让我去那种地方!我一定好好卖花,赚更多的钱!』
『呸!信不信我一脚……』
『请问……这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个墨绿卷发的小女孩突然出现,问道。
『哈?你是哪里来的小鬼……』
乞丐转头露出凶残的表情,却马上又收敛了下来。
那个小女孩身边,站着一个腰间佩剑像是护卫一样的年轻男子。
乞丐灰溜溜地走了,只丢下一句:
『啧,居然是贵族的小鬼……』
贵族小女孩走到卡莉娜身边,蹲下身子,伸出手,说:
『那个……你没事吧?』
『没……没事……』
卡莉娜愣愣地看着贵族女孩,不知所措。
她没有抓住贵族女孩的手,独自起身,将落了一地的鲜花重新捡回篮子里。
『我来帮你吧……』
『不……不用……』卡莉娜受宠若惊。
贵族女孩没有理会卡莉娜的推辞,蹲下身子帮卡莉娜捡花。
『没关系的啦,话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卡莉娜……我叫卡莉娜……』
『卡莉娜吗?还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诶?』卡莉娜转头看向了贵族女孩,脸上充满疑惑。
『你终于肯正视我了啊……你好,卡莉娜。我叫布特蕾,那个.....你能和我交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