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错误

作者:逝若东流水 更新时间:2020/8/11 19:47:04 字数:7325

叁.错误

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和闪耀着娇美的容光,广袤得像是天边残月的海。

“哇哇哇!这就是海嘛!太棒了吧!”她用略带稚嫩的语气惊呼。

我公主抱着她坐在海岸边的岩石上。

白长裙被略溅得飞起的水花沾得微微透明了。

微微带着咸涩的海风又一次卷起海浪,拍打在岸边,雪白的花儿像是麦浪在翻涌。

碎裂的细浪一次次冲击在岸边,像是太阳坠落在海里泛起涟漪交织出的泡沫。

海啊,海啊。

多久没带着这种无忧无虑的心情来看海了?

上次能毫无任何心思地在海边看海,是在六年以前了吧?

世界复杂不复杂,其实也不是由人的内心决定的,而是由身边的人决定的。

你简单,世界就简单,不过是一句幼稚园的笑话而已。

最起码,简单是需要人陪着简单的,需要互相的帮扶和鼓励,才能度过难关。

她那孩童般纯净的话像是闪耀着善良和真挚的钻石,是坚硬的凝结。她不是一个柔弱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女孩,而是一个有想法,内心柔软而坚毅刚强的女孩。

但她的心怀也像这海洋一样广阔

在失去爷爷后,她一个人生活时。

在失去双腿,坐在轮椅上时。

当因为恐惧,只能孤独地给自己写信时。

当受到暴行,默默承受时。

想念一个人,却在月下静静为他祈福时。

在读书时,在文字上感受那大千世界的多彩缤纷,却不敢离开山谷时。

苦难即是心灵的磨刀石。

越纯的苦难下让心灵保持纯洁,那么这种品德也愈加高尚。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即是像他那样,承受不住,沉郁、暴躁或疯狂。

其实后者是大多数。

不过,也不可能有人像真正的圣者永远不怕苦难。

任何人能独自承受的苦难都是有限的,就像背负东西。

有人可以背一筐,有人可以背一石,但没有人可以背负整座大山。

人与人,的确是有区分度的。

回溯到现实,她轻柔的如月之女神露娜的歌谣般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放我下来啦,我想试试能不能走路……”

他轻柔地笑了,像是放明珠般轻轻地放下并扶着她。

一切都像是童话一样美好。

她的瘫痪是能够治好的,程度较轻。

在药物调理和恢复训练之下,她已经能靠着拐杖和帮扶勉强走路。

仿佛充满了光辉的明日已经触手可及,残缺的时间已经被补全。

他想起舒婷的《致大海》中记忆和物质的永恒。

“呵,大海

就算你的波涛

能把记忆涤平

还有些贝壳

撒在山坡上

如夏夜的星”

或是那《我愿意是急流》中的奉献的爱恋。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地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阳,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一长串的海鸥纷纷在海平线掠过。

看向在我怀里的那个可人的女孩儿,由衷地觉得,岁月覆满诗意。

“你看,浪花也是一种花吧!她们也有她们的美呢!只存在刹那之间,无数激昂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拼凑成了有着至美花瓣的浪花,又在顷刻间全部逝去,抹平一切痕迹。每朵浪花都是独特的,都是在瞬间闪耀的,而每朵浪花都是相似的,轮回往复,永无穷己。”

她很开心地指着浪花说个不停。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又有多少对恋人在浪花边发下誓言,从青丝到白发,厮守终生呢?纵然像莎翁在《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话,现代或是过去许多的爱情都是虚伪的海誓山盟,都是神灵一笑置之的当做玩笑的誓言,但我却仍然愿意去单纯地相信恋人在海畔在月亮、大海、星辰、浪花、海鸥见证下的誓言。或是去,相信我所爱的人。”

“那么,你爱我么?”

“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

我将她拥抱着,带着对这个世界无穷的热爱吻上她的唇。

……………………

万达广场。

她看着金碧辉煌的店铺,有些痴了。

给她买了杯奶茶,和她在店里吃了牛排。

出来后,她望见两个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夫妻和一个小孩站在清洁工的招聘位那里看着,坐在破烂的小椅子上,吃着放着土豆的盒饭。

那小孩眼馋地盯着那些窗口里的烤肉。

她有些不忍心。

在他帮扶下,去买了几串烤肉,拿给了那个孩子。

……………………

“乌篷船,水墨色,坐听烟雨落溪前。”

那细的同粉也似的雨洒着,将灰蒙蒙的淡墨似的极淡的背景勾勒出来。

坐乌篷船上走过烟雨霏霏的江南,让人的心想入非非。

“啊,乌镇的水乡景好美啊。”她坐在船头,着了汉服,撑一把油纸黑伞。

远处的丝竹乐音隐隐约约透来,似在天外如隔云端,又仿佛近在咫尺。

长街曲巷,黛瓦粉墙,飞檐漏窗,若隐若现。

“看呐,荷花呢……荷,也是夏天在江南的呢喃呢。夏天,是荷花的形状呢”

淅淅沥沥的雨淋在荷花上,荷尖的露水圆滚滚地被船推起的涟漪撞下。

滴答一声却是在雨里悄悄地被甩开,银光迸溅到她的汉服上。

如是,想起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她……或许是更应该生在江南么?

真的有这种感受,而且愈加浓厚。

云南花谷里的她,同江南烟雨里的她形不同,却有一样极好的神韵。

或许美人坯子生在哪儿都是一样的吧。

她的瞳孔里透着诗人的高雅,是琴舞诗词曲乐所致。

她的骨子里刻着农妇的坚忍,是苦难风雨命运所磨。

她的血肉里藏着女子的深情,是在百分之百灵魂相遇后所孕。

是啊,像村上春树的那篇《遇见百分之百女孩》那样。

真的……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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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

不讳地说,女孩算不得怎么漂亮,并无吸引人之处,衣着也不出众,脑后的头发执着地带有睡觉挤压的痕迹。年龄也已不小了- -应该快有30了。严格地说来,恐怕很难称之为女孩。然而,相距50米开外我便一眼看出:对于我来说,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从看见她身姿的那一瞬间,我的胸口便如发生地鸣一般的震颤,口中如沙漠干得沙沙作响。

或许你也有你的理想女孩。例如喜欢足颈细弱的女孩,毕竟眼睛大的女孩,十指绝对好看的女孩,或不明所以地迷上慢慢花时间进食的女孩。我当然有自己的偏爱。在饭店时就曾看邻桌一个女孩的鼻形看得发呆。

但要明确勾勒百分之百的女孩形象,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我就绝对想不起她长有怎样的鼻子。甚至是否有鼻子都已记不真切,现在我所能记的,只有她并非十分漂亮这一点。事情也真是不可思议。

“昨天在路上同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擦肩而过。”我对一个人说。

“唔,”他应道,“人可漂亮?”

“不,不是说这个。”

“那,是合你口味那种类型喽?”

“记不得了。眼睛什么样啦,胸部是大是小啦,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莫名其妙啊!”

“是莫名其妙。”

“那么,”他显得兴味索然,“你做什么了?搭话了?还是跟踪了?”

“什么都没有做。”我说:“仅仅是擦肩而过。”

她由东往西走,我从西向东去,在四月里一个神清气爽的早晨。

我想和她说话,哪怕30分钟也好。想打听她的身世,也想全盘托出自己的身世。而更重要的,是想弄清导致1981年4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们在原宿后街擦肩而过这一命运的原委。里面肯定充满和平时代的古老机器般温馨的秘密。

如此谈罢,我们可以找地方吃午饭,看伍迪·爱伦的影片,再顺路到宾馆里的酒吧喝鸡尾酒什么的,弄得好,喝完说不定能同她睡上一觉。

可能性在扣击我的心扉。

我和她之间的距离以近至十五六米了。

问题是,我到底该如何向她搭话呢?

“你好!和我说说话可以吗?哪怕30分钟也好。”

过于傻气,简直象劝人加入保险。

“请问,这一带有24小时营业的洗衣店吗?”

这也同样傻里傻气,何况我岂非连洗衣袋都没带!有谁能相信我的道白呢?

也许开门见山好些。“你好!你对我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孩哟!”

不,不成,她恐怕不会相信我的表白。纵然相信,也未必愿同我说什么话。她可能这样说:即便我对你是百分之百的女孩,你对我可不是百分之百的男人,抱歉!而这是大有可能的。假如陷入这般境地,我肯定全然不知所措。这一打击说不定使我一蹶不振。我已32岁,所谓上年纪归根结底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是在花店门前和她擦肩而过的,那暖暖的小小的气块儿触到我的肌肤。柏油路面洒了水,周围荡漾着玫瑰花香。连向她打声招呼我都未能做到。她身穿白毛衣,右手拿一个尚未贴邮票的四方信封。她给谁写了封信。那般睡眼惺忪,说不定整整写了一个晚上,那四方信封里有可能装有她的全部秘密。

走几步回头时,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 ※ ※ ※

当然,今天我已完全清楚当时应怎样向她搭话。但不管怎么说,那道白实在太长,我笃定表达不好――就是这样,我所想到的每每不够实用。

总之,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以“你不觉得这是个忧伤的故事吗”结束。

※ ※ ※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地方有一个少男和一个少女。少男18,少女16。少男算不得英俊,少女也不怎么漂亮,无非随处可见的孤独而平常的少男少女。但两人一直坚信世上某个地方一定存在百分之百适合自己的少女和少男。是的,两人相信奇迹,而奇迹果真发生了。

一天两人在街头不期而遇。

“真巧!我一直在寻找你。也许你不相信,你对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从头到脚跟我想象的一模一样。简直是在做梦。”

两人坐在公园长椅上,手拉手,百谈不厌。两人已不再孤独。百分之百需求对方,百分之百已被对方需求。而百分之百需求对方和百分之百地被对方需求是何等美妙的事情啊!这已是宇宙奇迹!

但两人心中掠过一个小小的,的确小而又小的疑虑:梦想如此轻易成真是否就是好事?

交谈突然中断时,少男这样说道:

“我说,再尝试一次吧!如果我们两人真是一对百分之百的恋人的话,肯定还会有一天在哪里相遇。下次相遇时如果仍觉得对方百分之百,就马上在那里结婚,好么?”

“好的。”少女回答。

于是两人分开,各奔东西。

然而说实在话,根本没有必要尝试,纯属多此一举。为什么呢?因为两人的的确确是一对百分之百的恋人,因为那是奇迹般的邂逅。但两人过于年轻,没办法知道这许多。于是无情的命运开始捉弄两人。

一年冬天,两人都染上了那年肆虐的恶性流感。在死亡线徘徊几个星期后,过去的记忆丧失殆尽。事情也真是离奇。当两人睁眼醒来时,脑袋里犹如D·H劳伦斯少年时代的贮币盒一样空空如也。

但这对青年男女毕竟聪颖豁达且极有毅力,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再度获得了新的知识新的情感,胜任愉快地重返社会生活。啊,我的上帝!这两人真是无可挑剔!他们完全能够换乘地铁,能够在邮局寄交快信了。并且分别体验了百分之七十五和百分之八十五的恋爱。

如此一来二去,少男32,少女31岁了。时光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少男为喝折价早咖啡沿原宿后街由西向东走,少女为买快信邮票沿同一条街由东向西去,两人恰在路中间失之交臂。失却的记忆的微光刹那间照亮两颗心。两人胸口陡然悸颤,并且得知:

她对我是百分之百的女孩。

他对我是百分之百的男孩。

然而两人记忆的烛光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身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

你不觉得这是个令人感伤的故事么?

是的,我本该这样向她搭话。

——————————————————————————————

幸好,我和我的百分之百没有擦肩而过呢。

感谢命运,让我鬼使神差地在离开世界之前,踏过1400公里来到她那儿。

莫名其妙,但百之百地对彼此需求,百分之百地对待彼此。

“虽说不想太文艺伤感,不过,七十亿个人里,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我在她身边以混在雨里似有似无的轻声道,“世事纷然,多谢有你。”

本来无意让她听到的,不过她却是很敏感地转回头来。

“我可听到了呢,那用那句话回答吧。”

她在斜风细雨中嫣然一笑。

“我将于茫茫人海中

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

得之,我幸;

不得,我命。”

……………………

我和她坐在深夜之下。

在露天的天台上。

夜晚城市的灯火通明。

月黯星繁,银河难得地挂在这光污染严重的城市上空。

或许是为人心太美了,一切也都随之变美了吧。

我们两人倚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星星在天空上闪烁,直至人间的灯火慢慢地熄灭。

这时,那满天星让人眼花缭乱,有如姮娥的惊鸿一瞥呢。

也许,不,就是如此。

我身边貌若姮娥的美女,也是让我生命变得繁华,充满生命力的星光呢。

“玩了这么久,真是尽兴呢。和你在一起的时光,真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候了。”她依偎在我的怀里,“故宫地坛、西子湖畔、虹关徽墨、长城黄山、长江黄河、江南、北漠、草原、海岸……还有好多好多,真的和做梦一样呢。”

“我……其实也是这样感觉呢,和你在一起,我才能获得心灵的平静。有那么些时候,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以后,我长大了十岁呢。”我感慨地说。

“唔,你的理想是什么?以后要大展宏图么?”

“当然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了,我只是想要幸福、平安地和家人,还有你生活在一起。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手背。

“你……好肉麻啊……这种情书里的话,都说得出口,咿呀!”她埋下头去,更深深地扑在他怀中,“不过……这也真的是太好了呢,如童话一般的幸福。美的让人有点怕是梦了……”

“当然不是梦了,我相信,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啊,就像那两枝蓝色妖姬的花语一样。”

“呼……虽然时光再好,我们也要说分离了呢。毕竟你也是要上大学的啦。”

“真舍不得你呢。”

“又不是再也不见嘛,我们还能写信来通话啊,到寒假、暑假的时候还能在一起嘛。你要知道,眼中只有彼此的恋人的心即使相隔万里,也是紧紧相连的。”

“写信……话说,你真的不买一部手机么?毕竟现在,没有手机真的不方便啊。”

“唔……虽然也想,但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最近几个晚上,用你的手机看了不少说手机的文章……你可能觉得我有些偏执吧……不过这也算是小女人的浪漫了吧。你怎么想?”

“也许,收到信和收到信息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吧。写信的确是很浪漫很浪漫的事情呢。想起古人的‘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就觉得妙。可以先试着半年看看,或者你有需求的时候自己去买一个吧。”

“是啊,家书万里达,正是愁喜时。”

“看着夜空金黄或苍白或圆或缺的时候,在我脑海中浮现的一定是你的容颜。也就是那句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吧。”

“是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们望向了被胧月遮蔽的月和神女洒落的亿万星辰,幸福地依偎在一块儿。

——————————————————————

半年的时光已经从命运的缝隙里流过,但他和她的爱情却越发浓厚。

寒假来了。

虽不是鸿雁传书,但每次他收到信的时候,却是超乎一切的激动。

爱情最美的时刻,不是甜甜蜜蜜地相约在一起,看风花雪月的时刻,而是在命运之中,彼此能听见心灵的时刻,那是超过肉体上的灵魂的感动。

“你别忘了哦!我马上就要乘动车去你那儿了!在你收到这封信的第二天早晨,我就会到了!先不说啦!‘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吧!等我到了你那儿,我们好好聊聊!”

他们在半年内维系情感的,就是一封封信笺。

当他收起这封信的时候,感到丝丝的暖意,闭上双目,沐浴在夕阳的阳光里。

信不长,但看着每个字的时候,他都有点想哭。

他当然也很努力,成绩好得不可思议,已经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商学院和工学院的留学资格。实际上,他只要愿意,已经能够乘飞机前往美利坚了。那儿欢迎他,甚至欢迎他更改国籍。如果前去留学,他在毕业后自然是前途无量。

校方表示,只要愿意,能让签证马上发。

不过,他是不可能去的。

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的所有。

他只想和她过着平凡的生活。

即使留学能给他在未来再优渥的物质条件,也比不上任何时候她的任何一句话。

当是,他当然也不能告诉她。

因为她如果知道,一定会让他去的。

她不是一个愿意把爱情当做束缚理想事物的绳索的人。

在她看来,爱情不是将鸽子养在笼中,而是相信,鸽子起飞后,一定会回来的。

任何有着束缚彼此的爱情,都略微蕴含着病态。

她第一次了解“病娇”的这个词时,就已经说过,“病娇”不是真正的爱情。“病娇”只是对异性的占有欲而已。那只是人心里某种占有欲夸张化后的东西。

她觉得真正的爱情也不是柏拉图式的纯精神的爱情。肉体和灵魂一样重要。

她说,爱情也有很多很多种姿态,其实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只有灵魂真正是否投入之分。

可能一开始没有爱情,但在长厢厮守后诞生了爱情。

也可能是在风花雪月中被鬼神附身了般念起一个人。

也可是能是共渡了命运的长河,在彼岸凝望彼此的人。

他觉得,她是一个能够读懂爱情的女孩,是个有智慧的女孩。

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自以为读懂爱情,却往往不知道什么是占有欲和爱的区别。

渣男渣女四处横行,也不过是如此。

这真是他的幸运。

安眠,待她至。

第二天的清晨,他在晨光熹微时醒来,煮茗。

品着略微有些涩的茶,他看时钟“滴答滴答”地敲着。

秒针每次摆动,他就能感到他的心微微地跳动一下。

但,太阳落山了,她还是没有来。

他慌了。

收拾行李,立刻打车去车站,用高价从他人那里买下去云南的最快的车票。

在列车上,他不停地咬指甲,出了些血。

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

特别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爷爷死前也有。

脑袋昏昏沉沉地,无法思考。

他坐在座位上,盯着窗外发呆。

如果他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会大吃一惊。

眼睛死死地向外凸着,和死人一样。

他已经心乱了,什么都想不下去。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昏昏沉沉里来到家的。

是冬天了,花儿也都萎蔫的差不多了。

灯关着,没有人。

他瘫在地上,嘴唇咬破了,牙齿上都是血。

说不定,她只是单纯去得晚了一点呢?

从出发到这里,也要一天多些的时间。

她可能估计错误了。

他的心里重新燃起火苗,奔跑着,想要跑回车站,回到他租的房里再看看。

在车站,哀求着向售票员查看购票记录。

翻了两个多小时,找到了。

的确和想象的时间不一样。

但是早了些,早了四天。

售票员看着他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看了看他盯着的名字。

售票员说的话,让世界在一瞬间染了哀的死灰。

“你找的这个人,好像因为在车心脏病突发,送医了,不清楚是死是活。”

他有些踉跄,待站稳了脚跟,他感觉银河“哗啦”一声碎了,在他心上倾泻了下来。

他感受到了,轻飘飘的,灵魂已经站在了月球黑暗的心脏上。

古往今来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意识在漫游,像是世界里的小斑点,慢慢爬着爬着。

像是蜜蜂、蚂蚁、蜗牛、虫豸们挤在一起,然后被碾压成黑色的液体。

一百五十亿年。

五十亿年。

五亿年。

六千五百万年。

三百万年。

八千年。

两百年。

四十年。

今天。

奇点扩散,冷却形成原子。

原子组合,形成人类。

熵不断升高,人类被抹除。

宇宙归于沉寂。

像是樱花飘落一样。

灵魂也会凋零。

如果相似的恋人,被隔于阴阳的彼岸,那么是什么花语?

曼珠沙华。

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闪烁在他眼前。

死亡、凋零、地狱。

只能看见那白色的幽灵般的影子……那是什么花语?

水晶兰。

幽冥、虚无、恐惧。

失去灵魂的寄托,沉迷在物质里挣扎着的是什么花语?

罂粟花。

深渊、堕落、幻觉。

还有最后的曼陀罗呢。

甜美的爱情在碎裂的时候,是超乎想象的剧毒。

无数异像在眼前闪过。

蜘蛛,蜈蚣,蛔虫,无脸人……

不。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他嘶吼着问,疯子一样向昆明市第一人民医院跑去。

他问起时,医护人员告诉他,她死了,四天多前就死了。

她死时身边没有认识的人,只有护士。死得很安详,是在昏迷里死的。

遗体已经送走了,可能已经火化了。

他想到了自我的骨灰在天空中飞散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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