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小巷里,几只灰溜溜的老鼠在寻觅食物,倒在角落里的垃圾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爬动的蟑螂和扭动的蛆。
这是个被废弃的小巷,外边道路上的行人几乎不会注意到这里,即使是注意到,也会投以嫌弃的目光,然后迅速远离。这里实在太脏了,就像是露天的下水道一样,两边是黑漆漆的墙壁,墙壁上粘着一层厚厚的、发黑的油脂,令人反胃的小动物随处可见,地上到处都是积水……如果没什么正经事,谁会愿意往这里面走?
我是个例外,脏乱的环境并没有把我赶走,反而带给我一丝亲切感。
没有人会想到,在这个被遗忘的地方,曾有过一个家,一个使人温暖幸福的家,一个对生活充满向往的家。
我抬起脚,一步步朝小巷里走去,恶臭的气味袭来,可我并不在意,在我脑海深处一片片记忆碎片开始拼凑,然后变成画面。
农民出身的父母,为了让我上一个好的学校,不顾亲戚的劝阻,执意要让我来城市读书,他们卖掉了田地、房子,然后把我带到了城市里来。
“孩子,生活可以苦点,父母可以累点,但是书必须要读好,你的祖祖辈辈都是平凡的农民,但我不希望你这样,你得有出息……”在来到城市前,爸妈这样对我说道,那时候我五岁。
变卖家产换来的钱并不多,在城市里买的房子当然也不会有多好,就在这条小巷深处,我们花的钱并不多,因为房东称这里是凶宅,让我们随便出价,他都卖 ,老爸是个憨厚的人,说什么“我们山里的人最不怕的就是鬼了,他敢来,来一个打一个……”然后直接就把一半的家当给了房东,还记得多少年之后,老妈还骂老爸傻,说他不该给那么多钱。
老妈骂老爸的时候,老爸也不还嘴,还总是笑呵呵的对我说,“做人要厚道,不要贪小便宜,苍天会看在眼里……你妈为这个家操了不少心,你要多体谅一下她。”
老妈是个急躁的人,做什么事情总是大大咧咧的,但她并不马虎,反而很细心,家里的一切事情都要经她同意才行,可是对老爸做出的决定,她很少持反对意见,我一直都知道,老妈对我老爸是很满意的,每次看见老妈数落老爸时,总有种温馨的感觉……
找工作找学校都还顺利,我们有了在城市里生活的权利,一家人还算过的温饱,然而幸福的生活却只持续了九年,也就是从我14岁开始,不幸的事情接踵而至……
“老爸,老爸……你怎么了……爸……”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绝望,在老爸的棺材旁,我硬生生哭到失去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了,我躺在床上,老妈坐在边上看着我,她的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可我当时并没有注意,我扑到她身上,不停地问她,“老爸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这样?老爸他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死?”
老妈当时没有回答我,她只是抱着我的头,然后不停地哭,我从来都没见过她这样。
后来我的问题一直没有答案,她失踪了,而我成了孤儿。
我不知道爸妈究竟从事的什么工作,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上班,什么也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好像每次放学回到家里,他们总是在等着我,总是笑呵呵的等着我一起吃饭,他们从来不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上班,总是只谈论我的事,而我却乐在其中,总想着怎么把自己一天的经历完整的分享给他们。
我去寻求警察的帮助,他们却只是把我送进孤儿院,我问他们“我的老妈去哪里了?我的爸妈究竟在哪里上班?老爸是怎么死的?”那时他们给我的回答却永远只有一个,“对不起,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太复杂了,我们不能告诉你,等你成年了后,我们会详细给你说明的。”
两年后,就是现在的我,一直住在孤儿院里,学还是照常上,可是却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温馨的感觉了。
走到小巷深处,一所老旧的房子映入眼帘,这两年来,我没有回来过,我害怕,害怕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老爸的死,老妈的失踪。
“吱吱”,轻轻一推,门就开了,没想到我最后一次离开这里时没有把门锁上,不过无所谓……
望着屋里黑漆漆的一片,我开始犹豫起来,究竟要不要进去呢?明明早就决定好了,要回来看看的,可是走到这门口,我还是没敢再迈下一步。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以前房东说这是凶宅……
凶宅?可能是这所住宅里曾经有过杀人事件,或者出现过什么灵异事件吧。当初房子主人似乎和老爸具体说过关于这房子的事情,我当时就在旁边,可现在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以前在山里的时候,老爸经常给我讲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哄我睡觉,对于恐怖故事我基本已经免疫,况且我那时还小,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肥得很,当时还挺想见见鬼怪是什么样的,或许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才会对这件事情不太敏感。
老爸的死,老妈的失踪和这有关系吗?我不知道,可明明这九年里,我们一家都过的安安稳稳,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
“咔嚓!”类似于木材断裂的声音冷不丁的传来,把我吓了一跳,思绪也随之打断。
面前依旧是黑黑的一片,我的眼睛没有告诉我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可以准确的判断出,声音是从客厅传来,好歹在这生活了九年……
“怎么回事?是老鼠发出的声音吗?还是……”本就有些紧张的我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奇怪,“好像以前老妈好像说过,家里经常出现老鼠的尸体,可是家里明明没有猫……”
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长大后的我对于恐惧的抗性似乎没有小时候那么强了,在迟疑了一两秒后,我决定转身撒腿跑路。
在快要接近小巷口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竟发现,我家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我记得,刚刚离开那的时候,并没有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