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描写,没了蝉鸣的点缀便似乎少了些什么,可知了这种东西,王哲以往只在书中见过。他初到隐城时,汽车驶离高速,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白杨树林,随着公路一直绵延,如此之多的树木,他几乎以为那是原始森林了。
在被同学嘲笑少见多怪后,他才知道那是养知了的,早已成了规模。每到夏季,树干上缠上光滑的塑料薄膜,夜里知了从土里爬出,一律会卡在薄膜下面。天蒙蒙亮,知了大军出动完毕,到了退壳的时间,人们便挎着篮子一筐打尽。可过了知了活动的旺季,背靠养殖地的隐城便会蝉鸣不断,一时间泛滥成灾。什么轻轻叫着啊,点缀着夏天啊,他觉得不是那些文人脑子坏了,便是自己很傻很天真。
一中的人儿小半像王哲一样,并非本地人,夜里多了这噪人的东西,不适应的,早上昏昏沉沉,五六点赶着早课,不吃饭的人占了大半。每到大休息,同学们便成群结队地涌向食堂,只是王哲不在其中。
普普通通的校园生活,不同的心态品出不同的味来。风平浪静,这是王哲近日的感受,而那血光之灾的占卜结果显然成了笑话。若在以往,他会满不在乎的同时又暗中得意,而雪艾,大概也会对其抱有一丝期待的同时自我贬低吧!可事实上,二人都因为各自不的理由,不约而同的暗自留神,一个时有提醒,一个小心翼翼。
某日的大休息,老师一走,哲与雪艾便不计前嫌的凑到一起。她一直对神秘现象很感兴趣,而且所知颇多,平时没什么同学能聊,此时多了王哲这个听众,一时间叽叽喳喳,聊得不亦乐乎。
时间一点点推移,教室里只剩不到二十的人儿,三三两两的,或聊天论地、或探讨学习,陆续回来的人儿带着包子、夹馍、奶茶……吃得津津有味。头顶的风扇嘎吱作响,却没多少风儿,吹散的饭香刺激着鼻孔,哲只得忍着。一旁的雪艾吹得天花乱坠,他更是听的云里雾里,问到细处,她又含糊其辞,又或犯起呆来。
“所以说!”哲抬着音量,压过窗外的蝉鸣,“爆炸范围到底多大啊?”这是他第三次询问了这个问题了。
“总而言之,就是很大很大啦!”她张开双臂进行比划。
“呼……我查查看好了。”他总算放弃了无意义的询问,利索地掏出手机,点开UC,然后戳进百度。
同学间的谈论,正是相互展示博学与品味,然后增进感情的有爱时刻,见他如此不解风情,雪艾遂鄙视之,然后、然后她被他无视了。
呜咕~呜咕~呜咕~
“啊!我找到了!”仿佛对换了那日的角色,他轻呼一声,一脸得意。
“我看看!我看看!”她也毫无自觉地凑了过去。
一战前的沙皇俄国风雨飘摇,西伯利亚通古斯河附近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相当于上万吨TNT炸药,爆炸覆盖了近两千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通天的火焰,颤动的大地,在随后的数日里,整片区域被一种阴森的橘黄色笼罩,周围的大片地区连续出现了白夜现象。
通古斯大爆炸,在超自然现象的领域里,就相当于电竞界的LOL,奇幻界的龙枪,以及日漫界的宫崎骏。圈内如雷贯耳,可出了这个圈子,不过尔尔。上次王哲百度超自然现象,不知为何偏偏落下这个。他未曾了解过这类事情,一时间又惊又奇,活像初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时间被雪艾痛斥见识短,可形势比人强,他只是嘿嘿应着。
平日里,他向雪艾取取经,借些书籍,也渐渐摸进了一个小圈子。交友网、论坛里区、YY和QQ群,知名度不高,但盛在内部人员活跃。一把辛酸泪一把泪地,他总算找到组织了。
喜欢类似事物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止于聊聊看看,甚至羞于提及。若喜欢到肯花精力和金钱进行调查研究的,便可以算作异类了。雪艾算不得异类,但也认识圈子里的异类们。SOS丶阿道,神秘事件的骨灰级脑残粉,雪艾从网上介绍给王哲的。当然也有其他的前辈,可王哲唯独和这个阿道合拍,几天便熟络了起来。
对方知道的很多,但问题是知道的太多了,各种光怪陆离、真真假假的事情数不胜数,让哲不知该从和问起。相反的,对方很乐意在王哲面前展示自己的博学,而哲也好厉害、这都知道、好神奇地应承着。一回两回还觉得有趣,跟看小说一样,这些事情嚼烂之后,便只剩梗了。
王哲手段尽出,最后仍是收获寥寥,时不时地向小碧抱怨,但也仍未放弃。
咱这叫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碧高深莫测地说着,他在一旁嗯嗯点头。
……
炎炎的夏日,燥热的空气,路边几处绿荫显得无力,而往来的人儿却贪婪**着那片刻的清凉。王哲神色慵懒,一摇一晃地朝小区外走着,手中的书儿时不时地扇着风,可它又厚又重,并没有多少效果。
他本是来还书的,雪艾太过小心,把书带去学校免不了被她絮叨,只好亲自来送。一般她都会老实在家,哲才没有提前打招呼,不料白跑一趟。
总算走出小区,天似乎更热了。“该死的天气!”他小声抱怨。
一中和雪艾住的小区紧挨着,门口路边走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有才从学校回家的,也有早早来的。
几年前隐城搞郊区开发,把一中打算扩建的新校区安在这里,有了学生自然能带动消费,清冷的地方也渐渐热闹起来。路对面满是小吃店、学习用品店,全是面向学生的,档次自然不高。只有不远处一家祥和面馆稍微要高档些,临街整面的玻璃墙,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用餐的人儿。店里打上冷气,原生态的光滑木桌配上绿色的假吊兰,颇有几分情调,很受早恋的情侣和来看望孩子的家长们欢迎。
夏日当头,他光是想着里面的空调便忍不住望了过去,却看到雪艾坐在里面,蓝白色长褂长裤,打扮意外的正式,而且举止拘谨。她对面坐着一个约三十岁的男性,黑色的西服,打着领带,沉稳自信,面色随和。
王哲在家看惯了来找父亲办事的人,察言观色,而又观色不观神,双眼总与对方的目光捉着迷藏,表情也随着对方的目光微微闪动。他理不清这些弯弯道道,只是长久积累而成的直觉让他觉得,那个西服男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确是在打雪艾的注意。
哲毕竟年少气盛,并不懂顾及什么,心里觉得不爽便不加掩饰地看了过去,那赤裸裸的目光,有心的人完全可以理解为敌意了。
西装男子敏锐地察觉,抬头看了过来,眉头一皱,又转向雪艾轻声说了点什么。雪艾点点头,侧脸露出一丝尴尬和失落。西装男子这才站了起来,匆匆出了面馆,转身向和王哲相反的方向走去。
王哲随即加快脚步,欲拦下那西装男子询问,可男子看似在走,速度快赶上慢跑了,一会功夫,便落出王哲好几米远。
算了,他想。
“拦他!”小碧语速颇快,压着音量道。
哲既然能如此轻易的放弃,自然也会轻易地改变主意。轻轻吸了口气,他愉快地冲前面喊道,“喂!那个穿西服的帅哥!”
这种鬼天气,路上的行人大多穿着短袖T恤,像雪艾这种穿长袖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西服。王哲的称呼自然不会指代不明,路边好事的人儿也看向男子,可他却充耳不闻,只是往前走着。
这下可惹恼了王哲,也不管他是什么好人坏人,是非对错,只是抬腿欲追。大概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远处的张瑜正好迎着西装男子向这边走来。
“喂!张瑜!”他高兴地大喊,“拦下那个穿西服的!”
此时的张瑜也热得呛,看起来没精打采,待听到喊声后,他懒懒抬头,愣了好一会,才有些迟疑的望向西装男子,抬手挠着后脑勺,没敢轻举妄动。
“他是小偷!”王哲的嗓音,王哲的语气,可他没有开口,声音只是从他口袋里传了出来。
这下玩过了……哲暗暗叫苦,几乎和张瑜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跑向西装男子,只是目的完全不同。
他还清楚记得,去年张瑜因为篮球场的事和外班闹了起来,他一个人便硬撼三个。打篮球的大都个高体壮,和一般的中年男性差不多了,张瑜冲上肯定得先给西装男子一拳或者一脚的,撂倒后按在地上,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哲小时候还被老爸威逼利诱下锻炼过,上初中后就成家里蹲了,忽然马力全开地跑起来,有些吃力,样子还有些滑稽,倒是张瑜飕飕带风地追了上去。
西装男子本距张瑜二十米,却已拉出王哲三十米了。这点距离,真跑起来不过两三下的事儿,眼看拦不住了,王哲大喊一声:“别乱来!”
张瑜离了那让他发瘟的教室,此时又畅快地活动着身子,活像换了个人,显得精神、果断、可靠,却是让王哲看的心惊胆颤。此时张瑜冲他使了个眼色,一副别担心,我能搞定的样子。
大丈夫,萌你妹啊!哲在心中大骂,嘴上也没闲着。
“他不是小偷!真的!别……”
两人就这样夹了过去,西服男子一个转身,走进了路边的小巷。张瑜是听到了王哲的话,可点火石化间没能确实体会到那话中的含,减速转身,动作敏捷地执行了追击小偷的行为,向小巷中冲去。
王哲大叫不妙,牟足劲追了上去,同样减速转身,却立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只见张瑜张牙舞爪地飞向自己,随后眼前一黑,仰倒在地上。
待雪艾缓缓跟来,看看空空如也的巷子,以及地上相拥的二人,半响无语,大概猜出个因果后,她如银铃般笑了起来,着实被气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