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自习课静悄悄的,王哲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看那熟悉的白杨,老旧的路面,几个学生在那里若无其事地闲逛,丢掉的垃圾随风飘扬。
一股躁动袭来,王哲微微抬眼,便见对面的教学楼如被惊扰的蜂窝,每个楼层的班门都有学生涌出,转瞬间挤满过道,一时间人头攒动。
意外放假?他心中一喜,随后无奈苦笑。就算放假,他也只会呆家里看书,这样毫无意义。
他正想着,前面的雪艾便转过身来,满面春风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可能要放假了哎!”
“哦!”他轻轻点头,依旧望着窗外。
“你那什么态度?给我转过来啊!”她话音未落,便上去抱住他的脑袋,一把掰了过来。随后四目相对,他的手还撑着脑袋,呆呆看着她。
“哦,那个……”她缩了缩脖子,“你姐姐很可怕吗?我听你说她……”
“我姐姐?”他总算有了反应,“蛮好的,不过,呃……其实蛮好的,恩,是蛮好的。”
她听罢,不知为何松了口气,谁料教尺敲击讲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如受惊的小鸡,瞬间僵住在原地,随后可怜兮兮地转了回去。
哎,哲心叹,老班又用他那踏水泥路无痕和无敌铁沙尺欺负小学生了。
“好了,大家静一静了。”班主任又敲了两下课桌。
班里的同学都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一时间乱哄哄的,甚至还有消息灵通的,放假的详情早已知晓,开始商议起假日行程来。
眼见班里越来越乱,班主任却气定神闲,慢悠悠地道:“说,继续说,你们什么时候说完,我们什么时候放学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了,我想大家都知道银行对面发生的弃尸案,学校出于大家的安全考虑,从今天起,每天的下午最后一节课与晚自习都不上了。”班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欢呼,班主任又道出了人神公愤的话来,“相对的,这些课我们要在周六周日补回来,具体课表我贴在了前面,想知道的自己来看。”
班里一阵骚动,不少人小声议论了起来。班主任在讲台上静静走着,待同学们将刚刚的话语彻底消化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不要想着,欸?晚自习不上了,我们上哪玩去?”他刚刚还在说笑的脸转瞬间严肃了起来,“我跟你们说,放学后一律回家,不准在外逗留,夜里也尽量别出去闲逛,尤其是一些娱乐场所。”
又是一阵骚动,班主任没有说话,可骚动却在极其诡异的气氛下,渐渐归于了死寂。
“好了。”班主任再次敲了敲讲台,“大家都不是小孩了,话就说这么多,现在放学。”
教室里静悄悄的,待班主任离开,又过许久,室内才在压抑的沉寂中爆发出阵阵喧哗。
“又出什么事了?搞得这么严肃。”王哲低声喃喃,手里的课本挑来挑去,最后全扔进了抽屉,赤身回家,后面的雪艾也两手空空的跟了上来。
“我跟你说啊,那天那个什么赵老师,肯定是个骗子!我这些天联系他,他先说忙,后来就直接消失了。”
“嗯?”王哲微微愣神,没有应话。倒不是他呆,而是他平日里字个人回家,路上很少说话,雪艾凑过来的举动太过自然,他没觉得什么,真到说起话来,一股怪异之感便涌上心头。
“就是你喊西装男,还说他是小偷的那个。”
“啊?什么嘛!你连人家叫啥都不知道吗?”
“咕……”雪艾低下头,偷偷吐了吐舌头。
王哲与雪艾说是顺路,其实也算不得顺路,只要出门左拐,雪艾便到了自家小区的院门,可他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雪艾追上来,自然是有事的。
“其实我想找你姐姐了解一些关于现代神秘学的情况。”雪艾道,“你帮我说一下,或者,电话……”
“找她?”他摇了摇头,边走边说,“我老姐天生对电子设备不感冒,平时我打电话给她,无人接听不说,过两天她还能自己打回来,懒懒问上一句,喂!找我干嘛?”
他右手比了个六字,在耳边摇了摇,一脸无奈,雪艾的小脸也愈发郁闷起来。
“还、还有这样的……”
“可不是!”
王铭租住在城东,打车来王哲这里不过分分钟钟的事,每到双休日,她便会在父母的叮嘱下,来这里监督他学习,可今天才周二而已。两人叽叽喳喳,一番商议之后,几近变成了要私奔的状况。
“什么?你跟我偷跑过去?”王哲一脸呆滞的询问,雪艾则天真无邪地点头。
“反正离晚自习放学还有四五个小时,你其实也很闲的吧,只要我不和家里说……”
“不好吧……”他继续摇头,“这几天都没说要放假,突然来这出,我估计是又有被害者出现了,被砍了或者被狗咬了又或者怎么滴,可又不严重,瞒着我们这些小民众不说,免得我们担心。可不让我们夜里瞎跑就别瞎跑,警方政方有他们的考量,总归是有道理的。”
“呜咕~呜咕~呜咕~”她一脸怨念的盯着他,气不打一处来,手指往他胸口戳了戳,怒道,“瞧你那点出息!”
她从他口袋里抽出疯狗,随手甩了甩,一脸豪气地拍了拍自己低调的小胸脯。
“别怕,要真出了事,就、就……”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缩起身子,将刀捧在胸前,鬼鬼祟祟地道,“你就给我上!我殿后!”
王哲一时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接疯狗,谁料她往上一抬,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得去找你姐,回来还得走夜路,这个给我壮胆,你能比我胆子还小吗?”
他一时想不出雪艾的逻辑有何不妥,便愣愣点头,待她一脸得意的走到前面时,王哲才暮然醒悟。
一,自己还没答应要去姐姐那。
二,雪艾对疯狗图谋已久。
三,她不认识路。
他无奈摇头,叫住雪艾,往背后指了指,“回来,去那边坐公交。”
……
轻车熟路地,王哲领雪艾下了公交,只是距王铭家还有一小段路要走。夕阳被林立的楼房遮掩,看不见霞红,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也所剩无几。路边商店闲置,破旧的货摊挤进街道,并不显拥挤,只是这本不算繁华的街道较以往清冷了些。
待拐进住宅区,路上已没有了人儿,而且脚下是土路,中间被踩的白里透亮,两边七七八八长着杂草,除了一株爬满墙壁的爬山虎,其它的,王哲全不认识,只知道是野草。再两边是一排罕见的砖房,中间没有倒入混凝土,只是砖头砌的,墙面上没糊水泥,自然也没有粉。
趁四下无人,雪艾活波的天性涌了上来,单手握着疯狗,高兴地空挥两下,自己还咻咻地配上声音,然后轻嘿地一声,摆了个pose。待王哲目瞪口呆地看了过来,她忽然一惊,就像犯错被抓的小孩,慌忙将刀藏在身后。
“那是我的,你藏什么藏?”
雪艾听罢,耍赖似地吐了吐舌头,随后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笑笑,转过身去,带头走在前面。
哲本以为长江七号或者海绵宝宝之类的才会是她的菜,谁料她好这口,反倒是自己有些萌上长江七号。最后只得摇头感叹,现在这世道……
思绪缓缓涌动,只听小碧大喊一声,惊得他神形一滞。
“喂!后面!”碧声音很大,毫不遮掩,可她几乎不在人前说话,尤其是在公共场合,这未曾有过的举动让他不知多措。
“快转身!”她再次大声喊道。
转身?这又是毫无道理的事情,他本以为自己是不信任小碧,却未经思索地,第一时间选择了遵从。
转过身,他看到雪艾缩着身子,望向后方,待越过雪艾,便见一只灰色的田园犬向这里奔来。
它腰身及成人膝,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只狗都要大,毛发粗糙而杂乱,只有腹部和四肢的内侧有一抹白,短嘴平额,四肢匀称而有力,腰部的流线延伸到略翘尾巴。
这种狗在中国内地十分普遍,温顺可爱,易养而不娇贵。可他眼前的灰狗姿态霸道,眼里只余凶芒,四肢看似在轻盈的蹬跃,却快的不可思议。
雪艾比王哲更早注意到状况,双手早已握着军刀挡在胸前,灰狗瞬息将至,她却闭着双眼,全身紧绷,显然不会再做出更多反应了。
他不及多想,便前踏一步,右手将雪艾的军刀推到一边,转身护住雪艾。电火石花间,他后颈一冷,本能地缩起脖子,提肩夹住。后背巨大的冲击将他们扑倒在地,四根冰凉的犬齿埋入他的右肩。他用右手护住她的后脑勺,倒地后又滑出半米,左肘险些脱臼,整个右臂也在地面上摩得火辣辣地疼。
他和她脸贴着脸,呼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吹在彼此的脸上。
“王哲……”她几乎要哭了出来,一动不敢动,生怕他再多受哪怕一丝力量。
他痛地嘴角抽搐,紧咬着牙,勉强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右手慌乱地摸过军刀,想都没想便往后背一捅,却捅了个空,压在他后背上的力道也随之消失。
他赶忙起身,转头,只见它已经退到了五米开外,压身弓腰,全身毛发随之炸起,龇牙咧嘴,粘稠的液体从中滴落,凶狠的目光投射而来。
咕!咕咕!
他好想转身就跑,只听它胸腔中阵阵爆音似雷,震的他心肝发颤。
我不害怕、它只是在吓我、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他不停在心里默念,企图克服本能的恐惧。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它哪里还是土狗?!训练有素的警犬都没它健壮,野生的孤狼都没它凶狠。他只清楚地知道,自己只要一个转身,它便会瞬间扑来,取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