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太阳刚刚露出全貌,看起来温顺可爱,医院门口行人稀少,路上却停了很多跑早活的三轮车儿。晨风拂面,送来丝丝清凉,王哲神采奕奕的脸儿却是垮了下去,摆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哎呦我这腰欸……哎呦我这个腿欸……”年轻力壮的小伙儿活像是在无病呻吟,可他颤巍巍地靠坐在三轮上,倒不似在作假。跑车的中年大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以为是生意来了,便客气地说道:“呦!大爷您去哪?”
王哲本是想歇上一会儿,打个商量亦不是难事,可一听那不识抬举的话儿,便呸呸呸地吐着晦气,惹得大叔嘀咕一句:神经病啊!
医院的病人多忌腥、辣、油,门口的小吃店自是清淡为主,却又贵得要死。此时他得走过这条路,才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路上一摇一拐,嘴上更是哎呦哎呦的叫着,那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掉眼珠子(惊的)。
“好了好了,我道歉行了吧!”碧极不情愿道,“你能不能别在这鬼哭狼嚎了。”
他马上把要绝交的誓言忘了一干二净,可怜兮兮得抱怨道:“你果然偷偷摸摸地对我做了什么吧?若非早上起来,我那小伙伴还偷偷向我是抬头致敬,还以为我是被什么妖魔鬼怪榨干了精气神呢!”他动情地说着,一时悲从中来,再次没出息地鬼嚎,“哎呦呦!我滴这个命怎么这么苦欸……”
“好了啦!”她没好气道,“你到底想怎样?”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了,眼中一丝精芒闪过,立马停止了那夸张的呻吟。
作为一度沉迷于小说网游的高中生,王哲自是有自己一套神逻辑的。在他看来,这小碧平日里对自己很好,实则事无欲无求的,好似那新手村的看村大叔,每每有空都会搭上一句,呦!你好啊!
他好,他一直都很好。可作为上古神魂、落难妖佛、隐士高人之类的初始NPC,你倒是给任务啊!他盼星星盼月亮的,今天这个看村大叔终于换台词了。地球人都知道,这是触发剧情任务的节奏,而且任务奖励还是绝世神器——金手指!
他仿佛看到了大波的妹子倒贴而来,成吨的人渣匍匐于脚下,顿觉前途无限光明,一时间淫笑不止,活脱脱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还未说出白痴的话来,碧便已经看不下去了。
“你太天真了!”她语重心长道,“自古求神拜佛的,皆想凭白得到幸运的眷顾,奇迹的救赎。可便宜这种东西呢,神其实最喜欢占了。”
“等、等下!”他如梦初醒,慌忙套起了近乎,只是那眉眼抛的,确实惨不忍睹了些,“我知道你个BUG不简单,可就咱俩这交情,你怎么能藏着掖着呢?”
按照碧自己的说法,她可是被古人当成活祖宗供着的。哲起先半信半疑地,还是好奇心占了大半。这硬币都能开口说了,满天神佛还会远吗?一时间盘古伏羲、佛祖玉帝,都向她都问了个遍。
可碧一问三不知,只说那或许是后来才应道而生的,又或许压根没有过,被后人凭空杜撰了出来。
他平时里看书便是设定党,且最喜洪荒流,听到这些,哪里肯善罢甘休。
“盘古开天辟地懂?女娲补天造人懂?怎可能还没你那些阿猫阿狗来的早?”
他说得兴起,可碧当时就怒了,嘴上却耐心和他解释:“你怎么绕不过来呢?假如现在一本小说主角是你,几百年后又有一本小说主角是你爸,你说先有的谁?”
“废话!”他一时嘴快,“当然是现有的我后有的我爸爸!”
大约自那时起,一些理不清弄不明的事情,他便不敢随便和她理论了。可有一点他倒可以肯定:她既然能被古人供着,就不可能如他看到的那样一无是处,肯定是有些神通的。不然就是古人傻,又或者她撒谎。
古人傻吗?长城金字塔不一而足,以原始的劳力创造了不知多少奇迹。他们只是受限于那个时代而已,博学并不代表聪明与睿智。碧在撒谎吗?她何曾夸口自己能帮哲怎样怎样,画出一张大饼,让他帮自己做过任何事?没有动机又怎会进行有意义的行为呢?
那碧即是有神通,无论大小,只有哲一人知道,那便是金手指了,所谓特例和外挂一样的东西。
“你想要金手指?”碧自然是明眼人,一语道破,却认真了烦恼起来。
事实上,在原始公社开始向氏族部落过度的时期,碧确实处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立场上。可名气高了以后,自然耍起大牌,拿了好处不干活也是常有的事。待氏族部落的社会形式彻底奠定后,她便被人当祖宗一样供着了,这倒是实话。那时她还偶尔活动活动筋骨,吞并些周遭部落。可再后来,若大的部落联合只是供着她,整个时代未曾有过任何发展,她却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
总而言之,她并非什么绝世凶兽,残虐暴君,亦不是王哲所想守护神,并且能庇佑一方。她其实是社会上不折不扣的神级蛀米虫,渗透到骨髓里且毫无自觉,反而羞于提及自己那段颓废的生涯。
再者,她就算想拿王哲的“钱财”替他“消灾”也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不是天与海之民,哪怕是百分之一的相同点也没有。
她对氏族子民的判定基于血脉和灵魂,用现今的地话来说,便是基因和文化熏陶。古老的文化至今已经发展得面目全非,至于基因,像他那种主体O3*a2b1——M146的,和天与海没有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雪艾那种O3cr7(2008)——M24才勉强凑合。
而像他上次遭遇灰狗那样,在内心极度恐惧的特殊情况下,也是可以的。可那就像把两孔插头在快要掰坏的情况下硬塞进老式的三孔的插座里,极其危险和乱来。再者,恐惧的对象不同,效果也是不同。杀人犯完全不行,野生动物最次,地震台风刚好,而具有狂暴、神秘、不死三种属性的恐惧终形便是理论上的完美标准了。
“我倒是有个办法。”碧分分秒秒地便想到了好主意,“要不我给你挑几本鬼畜重口的书,你拿来陶冶陶冶情操,看它个十年八年的,这事说不定就成了。可也有极大的可能看出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来。”
他明白了,他这下彻底明白了,他本以为她能在关键时刻靠谱一点,真是很傻很天真。
“那么……”待到幻想破灭时,他只剩下最后几个问题了,“我现在为什么这么累呢?”
“因为你的体力被我拿去用了啊!”
“怎么个拿法?”他完全无法理解,“你能具体些吗?”
“就是普普通通的拿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好似在说太阳是圆的一样。
“你是能催化我体内葡萄糖无氧分解,然后在体表吸收热量吗?又或者……”他此时认真考究起来。
“我虽然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你的逻辑性,可我完全无法想象你在说什么哎!”
“哈?好吧!”他轻轻扶额头,有些感同身受,倒是不觉她在装傻,“那怎么个用法?你都干了些什么?”
“干、干了什么?”她支支吾吾地,“我虽然什么也没干,但这只是从结果来说,这中间还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这个,这个……”
他已经不指望她了,只是再问:“那灰狗呢?我是把军刀捅进去了吧!可它连血都没流……”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嘛,你于它本就是无意义的。”
他崩溃了,他要彻底崩溃了,双手挠着头,大声抱怨道:“我滴妈妈咪啊!你倒是给我说两句人话好不好?”
“可人家是硬币哦!”
“严肃!严肃!”他拿出在广场上慷慨讲演的气势来,右手在空中敲了敲,“这绝不是卖个萌便能解决的问题,这是原则上的底线……”
“哇!你看!”她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今天的太阳是圆的哎!”
他抬眼望去,一时间只觉乌鸦漫天,便尿齐落……
王哲自有冷淡与大条的地方,弄不清楚的事,便不去深究了。如若不然,一个可以说话的硬币放在身边,岂不将他逼疯。
待买好早饭回到医院时,她姐姐正摆成“卍”字躺在床上,鼾声如雷。见她沉沉睡着,他心里一暖,便想她是昨晚为自己操劳,给累到了。笨拙地给她盖上被子,却被她迷糊中一脚踹到了地上。
时近九点,王哲才探头探脑地去办离院手续。他什么都不懂,一路上大哥大姐的问着,待终于走完的各种手续,却又被那昂贵的费用吓了一跳。
他昨晚昏迷不醒,却又查不出症状来,她姐姐一时心急,还给她检查了脑袋,再加上住院护理,一笔不俗的费用让作为区区学生的他肉痛不已,要知道他可是周周小心拆着一百红钞过日子的。他支支吾吾地询问了一番,便匆匆回家拿了父亲的医保卡,可又没身份证,一时间各种证明手续,反反复复地跑,让从没办过事的王哲忙得焦头烂额。
他大约跑了小半天,天很快热了起来,回到家时,已临近午日。
推开门,若大客厅里空无一物,别有一番通透之感,厨房收拾的干净整洁,可他从未用过。平日里,看不惯自己狗窝的王哲便躺在客厅里肆意打滚,此时他抱过凉席往客厅一扔,便像软泥一样躺了上去,一动不动。
这里三室一厅一厨一卫,暂时只住他一个人儿。他姐姐双休日来,母亲也会一些节假日抽空看他,嘘寒问暖之余,自然少不了加餐。他已经小腹略挺了,可他母亲只怕他在外面吃不好。
房东是哲父以前的战友,在村里当校长发了些小财,便又在城里买了新房。这房还没添置家具,王哲便住了进来。他家虽是占了一套的房子,但大人们再三客气之后,房东只收了两间的钱,还是最低价。
王哲的条件天独厚,比不上喜闻乐见的父母双亡,有妹有房,但也不差了。他自然也幻想着把性感的女孩泡回家之类的,又或者把可爱的妹妹骗回家之类的,可苦逼的人生不需要解释。本就是技术活,装备再好也架不住手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