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这片树林,可以看到一个清澈见底的湖泊,很宁静、很安详,像刚刚入睡的婴儿。
修走近湖畔,定睛凝视着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纹。
忽然,一个巨大的红色火球从湖中央喷了过来,伴着水雾排起重重浪花,炽热的温度就好像要把世界万物都蒸发掉!
‘嗡’,就在那颗巨大的火球要正面撞击到修的时候,一个淡淡的蓝色波纹,像是由水化成的防护盾,就那样护在修的身前挡住了它。
火球压着水色的波纹护盾,不断地旋转了,不断地消磨着。慢慢的,火球就随着蓝色波纹消失了,只留下着一些灰黑色的烟挡住了修的视线。
修没有扫开眼前的那一缕青烟,一步迈向湖面。一定会沉下去的,按照常理却是应该如此。但这个常理无法运用在修的身上。他轻轻踏着湖水,荡漾起一波又一波的小水纹,不急也不缓。
微风拂过,将修身前青烟吹散。在修的面前,出现了一头巨大的灰黑色的龙裔,他就是狄克莱默。
“等你很久了!”狄克张开了他那张宽大的龙嘴,淡淡的雾气混着烟灰从鼻尖冒出。只是不知道他这话是对修说的,还是对一个弑龙者说的。
仔细一看,狄克莱默的样貌有些吓人,身体像是一具有生命的龙骨架子,黝黑发亮的,骨头的夹缝处还冒出一些淡蓝色的火光,活像是从地狱来的索命龙!但是,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可令人恐惧,他仅仅是喜欢在暖洋洋的石块或是草地上安静的休憩,没有一丝一毫与这块大陆争执的心情。
狄克伏在没有一丝波纹的湖面上,和修一样,没有被湖水浸湿身体。
“迪威亚一族的龙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修淡淡道,他的语气倒不像是询问,更像是在斥责着什么。
“你的情报来源不错嘛……”蓝色的火焰在狄克的嘴里滚动着,“那你觉得,我为何会在这里?”
“是无奈吧。”
狄克仰起头望着蓝天:“无奈吗?说不清呢!但谁又会在乎呢?”
“我在乎。”修凝视着狄克身上的蓝色火焰,非常认真地说着。
“你?”狄克站起身,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着修。“哈哈哈哈……”他忽然大声地笑了起来,这声音甚至将湖畔的树叶震得瑟瑟发抖。
“你觉得,一个以弑龙为生的人类,会去同情一头素不相识的龙吗?”狄克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不会。”
“哼!你也知道?”滚滚热气从狄克的鼻尖窜出来。
“那不是同情。”修直视着狄克的双瞳。
狄克一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敢直视龙的瞳孔的人类。
龙的瞳孔中,所蕴含的,不仅仅是龙的威势和霸气,还有这个自然世界的威压!面对龙的威压,人类就会颤抖不止,又何况是直视着自然的威压呢?然而,修竟毫不畏惧。
“人类?”狄克眯着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你要死了,仅此而已。”修淡淡道。
“哈哈哈,狂妄!”狄克的嘴里喷出一团巨大的热气,将修包裹住。
被重重的水雾包裹住的修,隐隐约约地看见狄克的身体在颤抖着,就像被修戳中了痛处。
这时,一团深蓝色的火焰猛地喷了过来。这团火焰,炽热地可怕,就连那水雾都被燃烧起来!
狄克扇动翅膀,猛地冲向蔚蓝的天空,钻进洁白的云朵里去。被扇起的凶猛水浪狠狠地拍打着湖畔的小草坪。
躲在云层中的狄克在颤抖着,畏畏缩缩的,就和临死前还怀有不甘的老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威严和气势。他知道他会怎么样,早就知道了,但是他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告别他最喜爱的阳光和温暖的绿草。他也还没有给他曾经躺过的草丛留下什么,他在内疚、他在自责,不仅仅是为了被他的愤怒所伤害的那些绿草嫩叶……
任谁都可以说不害怕分别,但是真正到了分别的时刻,总会有深刻的悸动在诉说着不舍!因为再怎么不舍,但是到了分别的时刻还是要分开。
湖面上的水雾被烧尽了,什么也没有留下。湖面回归平静,这片树林也恢复了安宁。
修蹲在湖畔,用食指轻轻抚摸着没有一丝波纹的湖水。他没有随着那团被烧尽的水雾一起消失掉,而是和这片湖泊一同感受着狄克的不舍。
修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子,装起半瓶子的湖水,又将身旁的一颗小草拔出松软的土地放入玻璃瓶子里。收好了瓶子,修就站起身,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在天域大陆的另一处,名为迪立安的小镇,也失去了往日的安宁。
当人们的还在精心呵护着两个月前刚刚种下的稻谷时,灾难,说来就来,没有任何征兆的!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滚滚的浓烟从迪立安这个小镇的中心冲天而起!食人的火焰四下喷涌,没有人找得到它的源头,只看见它像灵蛇一般在小镇的街道狂奔怒吼着。
小镇外的居民,放下手中的除草器,飞一般地往家的方向跑去,他们都一样,担心着家里的孩子和老人。
‘嗷’!
一声龙吼,比之前的爆炸声更为猛烈、凶残的龙吼从天空重重地压了下来。奔跑着的人,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了。
“没世卷轴在哪里?”一个带着沉重的威压继龙吼声传入人们的耳朵里。
他们抬起头,却只看见一团火红色的物体,比在房屋街道中焚烧一切事物的火焰还要刺眼的红色。通过他的吼声,可以确定他是龙,但那究竟该是什么样的龙?怎么会比火焰还要模糊?
“没世卷轴在哪里!”那龙怒吼道。
然而,依旧没有任何人回答他。
“这是你们自讨苦吃!”
话音未落,阵阵爆炸声响起,接连不断。抬起头看去,只能看见不断有房屋被炸毁,却又不知道究竟是被什么炸毁的。
伴随着滚滚的浓烟,数十年的辛苦,全都付之一炬!他们心痛、愤恨!可是能力水平达不到黄金这一可以释放出能量的等级的他们,甚至到现在还因为那龙威的余威站不起身的他们,又能够做一些什么呢?只能咬着嘴唇,干巴巴地瞪着天空中那一团火焰似的红龙。
“你给我适可而止吧!”一个柔弱的声音从一座小木屋顶传来。
红龙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紫色短裙的少女正把剑锋指着他,她便是单纯而无知的凌娜。
“你,知道没世卷轴在哪里吗?”红龙眯着眼睛看着凌娜,丝毫不把凌娜的怒气放在眼里。
“不知道。”
“那就死吧!”说完,他就喷出一口灼热的火焰。
凌娜纵身一跃,躲过火焰。脚下用力一蹬,借助推力朝着红龙跳了过去,她手里的剑也闪起淡紫色的光。
“喝!”
斩!斩!斩!
再一个翻身,优雅地落到了地面。她抬起头一看,却只能张大嘴巴:“怎么会?”
红龙的身上,被凌娜划过的地方,竟没有一丁点的伤痕!是没有被斩到吗?那不可能,凌娜分明感觉到自己斩到了他。
“你,是在向我宣战吗?”红龙轻蔑地看了凌娜一眼。只是一眼,却蕴含着沉重的威压,直压得凌娜透不过气来。
她吃力地拄着剑,想要站起来。
一个锐利的冰锥朝着凌娜飞了过来,眼看着个冰锥就要刺中凌娜的胸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唰的一下闪到了凌娜的身前为她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父亲!不要!不要!”凌娜看清了眼前的人,撕心裂肺地吼出声来。
凌娜的父亲,罗克斯·贝尔的前胸,被反射着鲜红色的冰锥刺穿!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凌娜柔嫩的脸颊,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凌娜抓住他垂下去的手,使劲摇着脑袋:“不要!父亲!不要!啊……”
在罗克斯失去生机的那一刻,一个披着破布斗篷,脸上和头上都用白色的纱布围住,只露出两只深褐色的犀利的瞳孔,大约二十来岁的男子出现在一座正在被烈焰焚烧着的木屋顶上。他一挥手,射出一小个火球,就将另一个刺向凌娜的冰锥炸碎掉。
“莫迪斯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对着红龙说道。
莫迪斯伐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这个男子:“阁下是哪位裁决者?”
“你最好不要过问太多,知道得多,并不一定有好处!”男子褐色的眼睛一闪,莫迪斯伐的左翼就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淡绿色的血液也溢了出来。
莫迪斯伐不甘地望了这个小镇一眼,却也只好无奈地收起威压,转身离去。他一走,男子就也跟着消失了。
被莫迪斯伐的龙威压在地上不得动弹的人们,对头顶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直到莫迪斯伐的威压消失,他们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救了他们一命。
莫迪斯伐的事件,自此暂时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对于凌娜的来说,这一事件,只不过是未来的序幕而已!
再看远处,数万里之外的高空。狄克莱默从云层中俯身冲向大地。
最终,他还是要面对所谓的现实,不论情愿与否。
修站在那片树林中一棵并不显眼的树的顶端,分外轻柔地踩着新叶。
狄克莱默骨缝间的蓝色火焰狂怒地燃烧起来,他的斗志昂扬,如果无法避免,那就快乐地去游戏一回!
砰!
一团巨大的蓝色火球生猛地笔直地撞向地面,把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
振动坚硬的双翅,扇开周围的尘土,狄克燃烧着火焰的双眼追寻着修的身影。游戏开始!
“喝!”一声怒吼,一个巨大的蓝色火球从狄克的嘴里炸向左侧的树林。火球不断地破开紧密地抱在一起的树木,开出一条炽热地小道来。可惜,修并不在那里。
铮!
剑出鞘的尖锐声音在耳畔响起,随后便传出了‘乓’的声响。
狄克转过头一看,只见的血液从断裂的骨头上流出,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呼噜噜。深蓝色的火焰越烧越烈,将狄克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住了,连那一对大木块似得翅膀都围得紧紧的!他的体温也在不断地上升着,像是要把所有靠近他的东西都烤焦。
砰!
一道浅蓝色的剑气,斩断了狄克左翼的一节。与此同时,狄克也迅速地喷出一口深蓝色的龙息,往修袭来的方向毫不留情地焚烧去。
修手中的剑一划,‘嗤’,竟将狄克的吐息斩开了!用剑斩开,准确的说是切开了灼热的龙息。
“你……”狄克先是一惊。而后口中凝聚起一颗夹杂着黄色的蓝色能量球,对着迅速移动的修吐了过去。
砰!修翻身一跃,躲过能量球,但那片土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炸开了一个一米多的深坑。
狄克振动双翅,高高跃起,在普通的武者所无法触及的天空中俯视修。如果他的身上没有火焰,或许可以看见他额角的那滴冷汗。
轰隆!
在狄克的上方,几朵乌黑得渗人的云朵汇聚在一起,发出震耳的巨响。紧接着,数十道深蓝色的雷电,伴随着震耳的雷声狠狠地对着狄克劈了下来!
狄克仰起头,对着降下的数十道类接连吐出了了七八个深蓝的火球。
砰!
火球和雷电激情地碰撞了。一时间各色的光芒将染成一副炫彩的画面。
狄克从五光十色的天空中猛地扑了下来,他的左前爪紧紧握住,一团紫色的火焰在上面狂怒地燃烧!
砰!
他的一拳,把厚实的土地给打出了一个十多米宽、两米多深的巨坑!
再仔细一看,这一拳的力量远不止这些。一粒粒,一颗颗,黄色的土壤,都被击成了碎土粒,在这些土粒上,还有淡紫色的火焰似有似无地燃着。
狄克身上的火焰慢慢地回到了他的骨缝间,很明显,这一击,耗费了他不少的力量!他往深坑周围的树木看去,似在寻找着什么人。
这样猛烈的一击,修还能躲得过去吗?
“很遗憾!”修的声音忽然从狄克的背上传来。
「剑技·落月」!
三道浅绿色的剑光,同时环着狄克的脖颈划过!
“你,到底……”话还没说完,狄克就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这个剑技,并不华丽,只像是三道普通的剑光,却夺取了他的生命!
仔细看去,修手中的剑,猎狐,布满了裂纹与划痕。在狄克的那一拳的力量,远远不止这种程度,是修用剑,硬生生的接了下来,因此而伤了剑。那一拳,若是直接击中大地,那这一片土地,至少有三十年不会有生命出现。
修从狄克的背上跳了下来,伸手抚摸了下狄克失去了火焰的身躯,口中念着:“风化……”
接着,狄克的身体,便化成了尘土,随着风,飘向远方!对于龙这种感性的物种来说,这样的葬礼,是最好的,在最后的最后,把自己献给世界!
修抽出一把短剑,在掌心狠狠地划了一刀,淡蓝色的血液就顺着伤疤滴到依旧被紫色的火焰燃烧着的土地上,发出‘嗤嗤’的响声。令人讶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滴在地面的血液竟自发地画出一个怪异的图纹。
“希望不会伤你太深。”修呢喃着,也不知是对谁说的,或许是对这片土地吧。
淡蓝色的图纹,泛起淡淡的光,又一点一点地像是狄克被风化那样逸散在空气中,附着在受伤的树木花草上。渐渐的,那无端遭受侵损的树林,回到了战斗之前的样子,一点没差。这是修的救赎——「物介还原」。
修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淡黄色的龙纹。
它是狄克莱默的血液的结晶。
随着修的意念,它沿着淡青色的血管转移到了修的背上。
修摘下一片嫩叶,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品味着略微苦涩的树汁走出了树林。
几个过往的行人,记录到些许修与狄克战斗的画面,但他们也无法说清这场战斗中究竟有没有一些不适合公之于众的东西。而那些听到了战斗的号角声的弑龙者们,赶不上这场战斗的结尾,他们甚至还不知道刚刚才发布的弑龙任务已经被人完成了,只是以为哪个不要命的提前与狄克干上了一架。
在艾斯巴达附近的一座山头,修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拿着一个传息水晶。
忽然,修从腰间抽出一个小小的飞刀,顺着一侧的小林子就甩了过去!
飞刀一瞬间就穿透了树叶,深深地刺入一个粗壮的树干上。在飞刀一旁的树枝上,站着一个与出现在迪立安的身秘男子一样浑身包裹着布条、只露出两只褐色眼睛的男人,只不过他看上更年长一些。
当他躲过飞刀,再回过头看向修的时候,修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在找我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回响起来!他一惊,转过身,一把同样冰冷的剑就架在他的脖颈处。
“你不是新人吧?”修冰冷的眼神摄人心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