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文明:守卫者之光
Episode 10:在幻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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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卡蕾特酒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茈瑶为卡恩利亚包扎好伤口后,突然想起这样一个问题。
维雷辛克大街的骚乱结束后,罗兰和茈瑶准备动身前往卡恩利亚所说的斯卡蕾特酒馆,现在露莎·霍贝利诺似乎就在那里。
“斯卡蕾特?那是个娼馆来着。”
“真假的喂!”
“底斯特律最有名的一家娼馆了,里面有娼女一百一十六人,每日客流量在三百人上下浮动,好像是以成熟型的女性为主要......”
“不用这么详细地跟我们说它了!”茈瑶赶紧止住卡恩利亚并不打算停止的话语,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
“有点疼......”
“卡恩利亚,你先过去确保自己的任务内容吧,我们随后就到。”
“真希望你们别把她带走,不然我会很伤脑筋的。”
对此,罗兰耸了耸肩,“我们也得看情况,而且真是如此的话,你的任务不就更轻松了?”
卡恩利亚知道自己在对话中已经处于下风,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为自己施予神术,双腿之下缠绕起一股灰白色的微弱光芒。
“先告辞了。”
说罢,她用力对地一蹬,整个人腾飞而起,下一瞬间消失在了维雷辛克大街的楼房之外。
“速度真快呀。”
“毕竟是裁决部队的。”
罗兰拾起自己的远行背包,再佩上代因斯,让茈瑶也做好出发的准备。
“对了,云凤姐姐呢?”
两人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云凤已经不在那钟楼下。
“哪去了。”
“我们先走吧,时间不能浪费掉。”
“好吧......”
于是两人照着卡恩利亚留下的书面指引,向底斯特律南区的斯卡蕾特酒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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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真是这房子吗?”
“上次用幻眼观测到的,露莎·霍贝利诺的确以这里为下榻地,况且我有来过。”
云凤跟一位被黑色斗篷裹覆着全身的男子来到了旧底斯特律,他们找上一间古旧的瓦房。
那旁近有棵还算繁茂的杨木,以及一口枯了发着熏臭的井。
“大人,她的名字,真叫露莎么?”
云凤在一丛凌乱的草席之下摸到了一本小书册,上面用不成熟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乔娜·霍贝利诺。
“可怜的孩子,活在世上也没有喊出自己真名的勇气。”
那黑斗篷男性身材没有显得多高大,声音却很是低沉,像神堂里那些祷告的神父一般充满慈仁之感。
“大人,这里似乎没有钥匙。”云凤将屋子里最有可能藏着东西的几处地方都翻了一遍,她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里有的是虫蛀的梁柱,糟乱的草席,老旧的衣服,还有盛着馊饭的瓮盆。
“确定?”
“是的。”
“大概是戴在她自己身上了,可怜的孩子。”黑斗篷男性挥了挥手,那宽大的掌上步有一些皱纹,“拿回来吧,我去将障碍排除掉。”
“遵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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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和茈瑶在与卡恩利亚分开后,以徒步的方式向斯卡蕾特酒馆进发,路途之中,沉默无声。
过往的行人依然陌生,而他们的眼神,依然带刺。
刚刚在维雷辛克大街上的事情已经在这附近传开,承受起这般不解与怀疑的两人在慢慢离开东区后,才得以松口气。
“你有问题想问我。”
罗兰没有看着茈瑶,但他知道茈瑶有一肚子怨气。
“刚刚为什么对云凤姐姐这么冷漠?”
“因为,我不懂得哭的意义。”
“什么意思?这也太自私了吧,只因为自己不明白为何要哭,所以就将哭泣的人拒绝在旁外吗?”
罗兰轻笑,上扬的嘴角处一如既往地蕴藏着苦涩。
然而在此之后,他没有再说话,于是茈瑶就更无法理解了。
“我不认为队长你是这样冷漠的人,但至少我希望你能正视周围有困难的人呀,难道这不是守卫者应该做的事情么。”
罗兰继续沉默。
尔后,两人无言地走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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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虽然是未及晌午,但斯卡蕾特酒馆门前,已经有好几位女性站在那里卖弄起姣骚的姿态。
她们穿衣暴露,在透着些许冷凉的晨风中散发出迷魅的炽热。
对路过的成年男性而言,尤为吸引。
底斯特律正如云凤所说那般,是个被恶人摧毁过后,又被恶人重新建立起来的地方,本该管理当地风俗的底斯特律维治队,对斯卡蕾特酒馆这样的店家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露莎对此再清楚不过,她却不理不睬,直接绕过斯卡蕾特酒馆的正门,钻到了后院去。
“妈妈在哪?”
露莎在后院的草丛之中缩躲着,渴望能在这片污秽的空间中找寻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她不知道是谁透露的消息,只记得那是五六天前的一个夜晚,某位黑衣男性给她的恩赐般的话语。
“多么可怜的女孩,但宇宙的意志决定了每个人一生的命途,还希望你能顽强活下去。”
那个黑衣男性,站在夜深的皎月下,舍予露莎一个温暖的怀抱,过后,他留下了一张纸条给露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卡蕾特酒馆——露莎寻觅数月,终于得知了自己母亲的去处。
她回过神来,发现身后那片矮木林里有人的声音,似乎男女同在。
于是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向里面匍匐着挪过去。
露莎知道斯卡蕾特酒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母亲身处其中意味着什么,但她依然心存希望,向神明做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而她不安地向林中走去,如履泥沼般步步惊心。
“这声音......”
她探出头去窃看,与男女双方急促交错的呼吸声形成明确对应的正是肉体间不知多少次的激烈碰撞。
虽说是男女双方,却又有三个人。、
两男一女,赤身裸体。
露莎的眸子放得很大,脑海中一片无言的空白,她只得捂着嘴,以防被人发现藏身于草丛之中的自己。
她没再多看下去,不忍再受摧残——这一次,她是对自己说的。
“妈妈在......”
男女**的场面在一幕幕冲击着她的精神,像肆虐的洪水。
那一边,却是欢淫的歌剧。
露莎哭了,没有遮掩。
她窜出草丛,让林中的女人不经意间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于是那个前一瞬间还沉浸在迷乱的狂想之中的女人,也哭了。
只有泪,无泣。
“乔娜......”
“喂,那个不是你女儿吗?”
两个男人同样看见了露莎,那瘦弱的身形跟爱爱作剧的孩童一样惹他们生恨。
“追上去!”
两个男人粗暴地推开那女人,然后扯上裤子就追了上去。
这下那女人发了急,带起不明显的哭腔哀求两人饶过露莎——乔娜·霍贝利诺,她的女儿。
“不!不要伤害她!”
她死死抱住其中一人的腿,用浑浊的眼眸仰望着那个魁壮的男子。
“你个臭女人说什么?”
“债我会努力还的,卢塞大人!萨米尔大人!不要伤害她好吗?”那女人终于哭了起来,只如牛毛细雨,但连绵不绝。
在快感中挣脱出来的她还没有太清晰的思考过程,但她奇迹般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当然,男人们也都知道,他们两人相视一会,轻狂且狰狞地笑了起来。
他们蹲下来轻抚女人充满惧色的脸庞,没有话要说。
“啪!”
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让女人的脸上留了半个红印,以及刺辣的痛感。
刚刚潜意识里还在完美抑制着的泪腺,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那女人哭得悲痛撕心,可是两个男人毫不在意她。
他们两人将女人踹到一旁,接着回去追那瘦小的身影。
“乔娜,为什么要过来这里啊......”女人越哭越凄烈,尔后她强撑住混乱的情绪和虚弱的身体,也跟了过去。
露莎从草丛里冲出来,也没管自己被硬树枝刮得发疼,只顾着向前跑。
但毕竟是太过稚嫩而且疲乏,没过多久,她就被从后面跟来的男子堵住了逃路。
三个人站在斯卡蕾特酒馆门前,引起了行人和娼女们的注意。
“妈妈可多受你们照顾了啊,叔叔们。”露莎不忘说多几句,在敬辞的背后却藏着彻骨的痛恨。
“何止妈妈,你的爸爸也被我们多多关照过了。”两个男人嗤笑一番,没有留任何情面给露莎。
她当然非常不高兴,但斯卡雷特酒馆里又走出三个男子,见状围了过来。
“哟?这不是霍贝利诺家的孩子吗?怎么?来帮你爸爸妈妈还债了?”
“只是欠了钱而已,为什么你们会做出那种事!”露莎朝比她高出好几个头的男子们大吼,如同一只绝境中的羊羔,“爸爸妈妈都……”
“钱比人重要得多了,你难道不懂?”卢赛走上前去,想要抓住露莎。
可他没有想到露莎会顽强到使用了神术来反抗他们——极小的一团火焰弹在卢赛走上去时正中他的腹部,将他单薄的上衣燃出一个洞。
“你这狗屎!”他掸去残留在衣物上的余火,可愤怒的火焰是完全烧起来了。
他二话不说冲了上去,一记耳光往露莎的脸上扇过去,幸好露莎早有心理准备,赶紧从人群里钻了出去。
“抓住她!”
“你们这些大人都是怪物!”露莎头也没回地往远离斯卡雷特的方向奔走,她知道自己一停下脚步就会出事。
与此同时,匿藏在附近的卡恩利亚也觉得事情发展方向有些诡异。
虽说欧德艾特让她只要监视露莎·霍贝利诺的动向就好,但已经过好几个天数了,她不觉得该对此事袖手旁观。
“好吧,虽然比较麻烦。”她从作战背袋里取出一瓶白色的稀释溶液,看上去分外诡异。
她将那稀水倒一些在掌中涂匀。
只要让那群男人晕过去就好了,她如此想道。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孩子。”
“啊?”
卡恩利亚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呓语,她抬头一看,视界里的景色已全然改变。
“嚯?大天使?”
是的,在本来几个彪形大汉穷追着一个女孩子的街道上空,出现了三位似人非人的......怪物。
抑或是幻象?
卡恩利亚不知道其本体是什么,只觉自己境况和露莎一样不妙。
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只在眉梢处多了一撇愁眉。
三位如天使般的怪物从天而降,手持利剑。
卡恩利亚面不改色地站起来,双手紧握着的是她最爱用的武器,锥刺。
这是一种比匕首更短小,但甚是尖锐的暗器,用法以刺、划为主。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幻术,但能不能放过我啊?我还在忙。”
无人回应。
“啧。”
卡恩利亚为自己施予神术,然后一脚蹬起,她从树冠端上向天空突进。
两方的距离迅速缩短,没有了刚才对峙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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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们这群人!”
“小孩子要懂事啊。”
“不懂事的是你们!”
被男人们追上来围堵住的露莎拼命想要挣脱其束缚,只可惜她的神力不足以提供如此巨大的力量。
她急得落泪,却毫无办法。
“你懂什么事了?”
卢赛站在露莎面前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轻佻地笑了起来。
露莎怎会忍得住这般羞辱,何况她面前的这位就是早前将她父亲推向山崖的凶手。
“别碰我!”
她一作力,直接踢入卢赛的裆下,让卢赛一下变了脸色。
“臭丫头!刚刚就想抽你了!”卢赛忍住剧痛,这次真将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露莎的脸上。
像是将刚刚被她用火球砸到和现在的痛苦一并发泄出来一样,卢赛终于感到丝丝快慰。
可这一掌,将露莎的脸蛋扇红了不止,还让她的嘴边渗出了一道血痕。
“知道痛了吗?啊?”
卢赛抓住露莎的头发用力提起,于是他能清楚看见这小女孩的脸上有痛苦和憎恨夹杂在一起的表情。
对他而言不算难看。
不管是现在的露莎,还是每天在他身下屈服了自己的露莎母亲,这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对他而言都不算难看。
“看你是个好苗子,回去给你戴上铁拷,兴许有人会喜欢这种的。”卢赛啐了一口痰就往她身上吐,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的下体还有些隐隐作痛。
“带回去吧。”
卢赛挥了挥手,示意让几个人把露莎拖回去。
受了刚刚一记耳光之后的露莎变得半昏半醒,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她只有片刻的间隔之中会胡乱地甩下手臂,以示抗拒,可这不痛不痒的动作在他们看来只是惹人发笑。
这种想法,直到那女人出现之后才变得有些肃穆和冷酷。
“你女儿回来跟你团聚了,开心不?”
萨米尔趾高气昂的样子,并没有被那女人放在眼里。
她只穿了一大件褴褛的外套,手里有把小剪刀。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那女人在说话,声音轻得渗人。
“啊?”
“求求你们放过她!”
那女人提起剪子就往这边跑,把几个人都吓得不浅。
一股蓝色的能量流从那女人的身上涌出,令人叹为惊奇。
她大喊着“乔娜”这个名字,不顾后果也不理旁人目光,对这女人而言只剩下这个名字,还有这个人是活着的。
这一刻,从那女人身体中迸发出来的力量无人可比,只可惜时间过于短暂,在她嘶吼着挣扎的背后,有炼狱在等待她。
女人冲散人群,持着剪子四处乱撞,像狮群里的将死之物。
“噗唔!”
重物击打在身体上的沉闷声音将闹剧强行拉入结尾,露莎甚至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附近似乎有行人们惊叫着远离,还有几个人像魔鬼一样吼叫着。
别留什么?两个都要做什么?
露莎知道自己的身体随后忽地一晃,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直到这时候,她才听清楚了耳畔传来的女人的喘息声,还有在朦胧中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乔娜......”
“妈妈,你还在那吗?”
“我们只能在神明的领域里说上话了。”
“因为我们都是神继者?”
“嗯,生来就是......”
“那为什么我们会落得如此下场?”
“乔娜......我们跟普通人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异哦。”
“妈妈,你累不累?”
“有点,爸爸可能也还在什么地方努力着?”
“我开始讨厌爸爸了。”
“谁都会有叛逆期的。”
“他抛弃了我们呀。”
“但他拯救了我们俩以外的全部人呢?”
露莎沉默了许久,没有想到能用什么话来反驳。
两人的意识在交缠错乱中变得愈发微弱,她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乔娜,你所承受的痛苦,传达到我这边来了。”
“嗯,妈妈你的也是。”
“来世再见?”
“只能这样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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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卡恩利亚,醒醒!”
“我这快忙完了,有什么事?”卡恩利亚脚下踩着两具纯白的躯体,它们一动不动,大概是死寂了。
天上只剩下一头幻象怪物了,但刚刚那呼唤她的声音明显不是它发出来的。
“快醒醒!”
“嗯?”
卡恩利亚再次睁开眼时,景色终于复还到了之前的那片,这多少让她觉得有点亲切。
“你中了幻术?”
“哎?本来是快把那幻术破掉了。”
罗兰和茈瑶赶到斯卡蕾特酒馆时,已经找不到露莎了,反倒是停驻在树丛里的卡恩利亚让罗兰心生怀疑。
结果不算是好事,卡恩利亚被幻术缠住了。
虽然她有足够的实力击溃那些幻象,从而破解这不明来历的幻术,但时间耽搁了太多,她已经失去了对露莎行踪的掌控。
“哪里来的幻术?”
“不清楚,感觉是非常高水平的幻术,还故意对我防水了。”大概是因为被小看了的关系,卡恩利亚在说这句话时有些不高兴。
“队长,会不会是跟奥菲利亚那时候的一样?”
“不排除是同一个人。”
“通晓高破坏力的神术,还会幻术?”卡恩利亚突然对这个从没有在他们面前暴露过身份的杀人狂魔有了兴趣,她在裁决部队开始工作的时间并不长,可这一次欧德艾特·霍森——守卫者最高领袖让她着实开了眼界。
“露莎呢?”
话题一转,卡恩利亚才想起这个事情:“差点忘了,那女孩子有危险了。”
她带着罗兰和茈瑶往斯卡蕾特出门方向走,不消几分钟就找到了露莎。
当然,还有她的母亲。
总算是找到了关键人物,可这时候,罗兰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卡恩利亚和茈瑶亦是如此。
大街上的行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一个少年站在众人的视线中心,他像是在俯视苍生。
只不过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的存在,那少年也没有足够的高度去俯视那些鲜活的生命。
露莎和她的母亲就躺倒在那银发少年的脚边,眼睛已经闭上。
母女两人身上有许多被棍棒殴打过的瘀痕,发着青紫的血迹,让人心生怜悯。
而那少年看向了这边,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那个人......”罗兰的眼神变得冷肃,他的直觉在分分秒秒地提醒自己,那少年绝非常人。
而那少年的视线绕过罗兰与茈瑶,直穿卡恩利亚那双出了神的眸子。
她此时无比惶恐却在故作镇定的灵魂,不解却无法寻找到答案的心情,以及无法保护到某些东西所产生的绝望,尽数印在了银发少年的金色瞳孔之中。
当然,不可不提的是在露莎与其母亲的尸体周围,疏密不一地喷涂有许多血渍在地面上。
除此之外,就是五具被切得零碎的男性尸体。
毫无疑问,这种残暴的致死方式是属于“鳄齿花”的。
“茈瑶,准备战斗。”
“确定是那个人了吗?”茈瑶直盯着银发少年,也亮出了自己的两把短剑——疾火、银月。
罗兰本想让卡恩利亚也搭把手,可她现在不如往常那般镇静。
一点也不。
她显然在颤抖,不住地颤抖。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卡恩利亚。”
“那孩子,不该会这样的......”
她突然回想起这几天和露莎相处的日子,虽然不曾相互见面、相互结识,但至少这孩子在每个寂冷的夜晚高举起双手朝神明祷告。
至少......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死去的。
“我们两个人上吧。”
罗兰和茈瑶走上前一步,双枪和双剑,就架在少年的视线路径上。
至于卡恩利亚,她只轻轻点下头,就消匿了身影。
她心里无数次念告着自己,那女孩的死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欠债的母女被活活打死,虽然是个不忍听闻的悲哀故事,但......
卡恩利亚那没有表情欺负的脸上,的确划过了一抹泪。
“搞什么?”
她在林中慢悠悠地踱步,最后将沉默化为了愤怒的力量,她用一记耳光将自己扇得生疼。
而斯卡蕾特酒馆门前的大道,空气早已凝结如冰。
银发少年只是在看着两人,似乎没有任何想要战斗的迹象,可他过于纯粹的金色瞳眸还是给罗兰和茈瑶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逝去,茈瑶的情绪酝酿得飞快。
虽然不算太过熟识,但如果你是凶手,那个残害了不知道多少生命的凶手的话!
“林茈瑶,率先出阵!”
“慢着!”
罗兰没能阻止茈瑶的鲁莽,她耐不住长时间的对峙,直接冲了上去。
尘土喧嚣着扬起,下一刻立即就被茈瑶身后卷起的气流吹散,她一步步重踏在大地之上,以蛇形路线向银发少年发起突击。
她反持疾火、银月两柄短剑,借着假动作一瞬间绕到了少年的背后,随后锁住他的喉咙和背脊。
“你是凶手吗?”
茈瑶最后确认一次。
但银发少年沉默。
他无视了那咄咄逼人的寒掠锋芒,任凭刃面在自己脖子上划开血痕,直接转过身来擒住茈瑶的手臂。
“什......”
茈瑶没有来得及抵抗住他施加的力量,只觉有一阵狂风在自己头顶上盘旋,然后晕乎乎地自己就已经被空翻着甩了出去。
她下意识用双臂护住了自己的头颅,双膝屈回,于是茈瑶整个人摔到地上时虽然有些生疼,但至少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而罗兰早已发动了机械传召,五管巨型长炮架在他四周闪烁着凶光,仿若五芒星。
他本不想在这大街中心使用这种大威力的神术,但从茈瑶的败退看来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举措。
照准,发射。
没有多余的话语和准备动作,他用黑昼、白夜双枪为引,触发了最下面两管转式轮炮的机能。
高速旋动起来的管口处像倾洪一般喷射出绿色的光流,依然是如此神秘且无法解释的一种现象,但茈瑶也好,周围躲开的路人也罢,都切实地领悟到了这种机械的威能。
除去一部分在空气中突然消逝了踪迹之外,其余亮绿色的光团朝着同一射线轴高速奔袭而去,严严实实地把银发少年附近一片区域覆盖了起来。
那些粒子团拍打在糙石铺成的道路上,直接将其熔出了一个红色的凹印,这次真吓得许多人都惊叫着逃离开去,不过这就更加顺了罗兰的意思。
只要人们把场所腾空了,或许他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束手缚脚地去对付眼前这个银发少年。
罗兰示意茈瑶赶紧避回到自己身后,紧接着他开始挪动脚步。
他一边维持着现在的火力压制状态一边慢慢往前靠,再补了两发威力巨大的榴弹炮上去。
轰隆的鸣震在这片街区上空回荡着久久没有散去,在底斯特律的其他住民应该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这咆哮带来的不安与恐惧。
可没有亲临现场的人们,怎会知道真正的不安与恐惧为何物?
罗兰停下了攻势,他把背上的长剑连同布条一起取下,斜架在了腰间。
这毫无疑问是拔刀技的准备式,可茈瑶知道罗兰现在拿的分明是一柄长剑。
虽然是第二次见到罗兰这样子运用拔刀技,但茈瑶依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当然,就连那机械传召也一并囊括在内。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罗兰横切过长剑的握向,将布条稍稍解开。
鞘端刚显露在空气之中,躲在其后的茈瑶就已经能感受到极为危险的气息,剑鞘里的那把长剑似乎裹挟有阴邪、不安、恐惧等诸如此类的负面力量,令她不寒而栗。
锋与鞘夹合住的隙间像有千百双戾瞳在窥视外面的世界,它张着满是利齿的嘴牙,让蠕动的黑暗源源不断地释放到空气之中。
代因斯,是这把长剑的名字,其名意为死亡。
而站在远处那银发少年将罗兰的压制力尽数承受下来,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
罗兰自然吃了一惊,可这时候没有退却的余地,他反而握紧了代因斯的剑柄,原本绑在上面的布条如今松垮地搭在手上,扰得他有些不安。
那银发少年徐徐走来,但当他看见罗兰腰间的代因斯时,眼神也变得凌厉。
“你本不该拥有那种力量的。”
即使是在这种紧张时刻,他也还是镇静地拿出本子写出这样一句话给罗兰看。
“......”罗兰没有回应银发少年,只是在等他一步步向这边靠近——踏入他拔刀技的攻击范围之内。
就是现在!
他手起即落,袖无风动,像是没有任何动作,但一股强大的剑气早已蛮横地往前方撕扯开去,还夹带有大量紫黑色的飘雾。
银发少年自然没有直接抗下这一刀的打算,他右脚狠踩地面,瞬间就将自己跟前的一大片铺路石全都震了起来。
这是不完美却有效的屏障,罗兰的拔刀技所施发出来的危险剑风在不一致的岩石间来回迁跃切割,刹那间就消去了夺命的气势。
少年右拳紧握,终于准备出招。
罗兰将他的每一个动作烙入眼里,并在脑海中演算出千百种可能攻过来的路线——这是他一贯的战斗风格,精确且无死角。
他猜算出银发少年应该会从右侧攻起,借死角位封住自己的第二次拔刀技,所以他将刀再压低几度,然后转反手持剑。
那少年,向罗兰握拳走来,却出乎意料地慢速。
罗兰和茈瑶当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两人都架起武器,准备好第二次交锋。
茈瑶手中的双剑开始缠绕起红灼火光,与罗兰的代因斯透散出来的死亡气息形成鲜明对比。
“你明明不像是个坏人。”
茈瑶依然如此坚信着,可她也没有放下双剑。
“快保护好自己,茈瑶。”
“嗯?”
少年步步逼近。
罗兰眉头一撇,反手一抽再收,第二次拔刀技所斜劈出去的剑气威力不减反增,可剑鞘里的迷雾就更肆虐地在空气里飘散开来。
它如绕转飘渺的死神,挥动起看不见的镰刀,收割旁近的生命。
这下茈瑶只是站在罗兰的旁边却也泛起了极为恶心之感,她毫无征兆与防备,身体中的全部力气就已瞬间被剥夺而去。
疾火、银月应声落地,她没有挣扎和思考的机会,只能不住地咳嗽,然后将一口又一口空气贪婪地吸进自己身体里。
“咳!咳咳!”
“啧。”
身后是仿佛被侵蚀了生命的茈瑶,但罗兰眼看逼近过来的少年用匪夷所思的招式——泛着银色光芒的一记掌力将剑气直接顶开,他顾不上代因斯究竟有没有使用过度。
他只好直接空跃而起,拉开自己与茈瑶,还有那少年的距离。
银发少年没再回头,他似乎在看着远方。
这对罗兰而言是个好机会,可他再没有机会出手——在代因斯准备第三次出鞘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闪出一句没来由的话语。
这声线很是温柔,没有任何污秽的恶歹。
“看看周围吧。”
斯卡蕾特酒馆正对的这条大街,已经被大小不一的坑洞充斥得满当,灰白色硝烟与紫黑色毒雾交缠杂错在一起,如同鬼魅的死药。
风助长迷雾的扩散弥漫,缩躲在附近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与茈瑶相似的症状,甚者有人晕厥过去没了声息。
而向阳的草木众生,不知何时起弓曲着躯干,枯萎了。
罗兰很清楚这片不堪的场面由何而生,他下意识地眨了眼睛,于是转续迎接光明的时刻,银发少年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静默无声。
少年的帽檐压得很低,可他的金瞳在闪烁不知名的光,如罗兰颈上挂着的那件金色晶石吊坠一样澄明。
他来不及反应这几乎超出了神继者认知范畴的速度,只感觉到一股劲力传至全身,然后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而这场打破了底斯特律乡混浊的宁静的战斗,实际上只过了不足三分钟。
少年摘下帽子掸了几下,这才将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以及危险的毒雾给清去。
现在底斯特律重归于安静,战斗也迎来落幕,可这大街上的毒雾还在缠袭住人群,少年自然将这副光景看在眼里,他开始半握起右掌,大片银色的光开始摇曳着在他掌心处集聚起来。
这是有别于神术的力量,但无人知晓,罗兰和茈瑶两人都已昏迷在此处暂时失去了意识,所以少年这手心里的光对于普通人而言就如神明降临一样。
他高举起右臂,握紧成拳。
一股清风忽然就从不远方吹拂而过,没一阵就将这街上的毒雾全都带往天穹,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们自然没有这么快能从那不明来由的急症中恢复过来,但少年做得已经足够多了。
他回过神来,就只剩下罗兰和茈瑶两人,他虽然只有十五、六岁的外貌与身形,可将罗兰扛在肩上走起路来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少年将两人置于一起,刚打算离开,他就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拿出小本,在上面写过一行字之后撕下来,用石头压放在了罗兰的身旁,接着他还在两个人外面比划出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圆。
完成这两件事之后,银发少年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拎上他那沉重的旅行袋离开此处。
Episode 10 Ending
To be continued......
虚光E.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