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在接到夜清的通讯后，洛尔也是进入了一种懵逼的状态。
一个人在实力巅峰，势头正好时突然决定要金盆洗手不干了。
“那我们呢？”洛尔质问道。
“你们就是你们啊”夜清如此回应，语气中充满了平静与欣喜。
“我还是想知道，你这么做的意义。”
“不，没什么意义”夜清一边说一边走在街上，“只是想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可以去尝试改变更多”
“唔，或许吧，但那是你们自己的故事，你要知道，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等到那时候，万劫不复啊”
话说到这，洛尔想到了莱塔尼亚的巫王，想到了乌萨斯的皇帝，也想到了往日那些自诩神明的凶兽。
是啊，夜清最后是否会迷失呢，到了那时，也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他停手了。
“唉，那你，决定了？”洛尔最后确认了一遍。
“嗯，我自己的力量，我会交给凯尔希，而‘渊’，就交给你了。”
“我该说这是信任我，还是不信任我呢？”洛尔苦笑着说道。
“只是不太相信人类吧”
“你不也是人吗？”
“所以我决定驻足了呀。”
“那往后的几十年呢？”
听到这句话，夜清看了看道路两旁无数的饭店，服装店，维修店，洗衣店……他们不都是平平无奇的一生。
但夜清没有这么回答。
“你还记得‘终夜’的最初联系是什么吧。——故事，每个人不同的故事，或多或少，或精彩或无聊，或悲壮或激昂，但都是有主角有配角的故事。而故事的结局是什么呢？”
没等洛尔回答，夜清解释道：“是句号，没错，仅仅是那一个圆圈。而真正让这个故事吸引人的，是句号前的内容。”
没错，无论何种故事，最后都是一个句号，哦，也可能是省略号。
洛尔渐渐理解夜清了。毕竟谁的人生都不该是他人眼中完美的故事。于是，他笑着说道：“那你就是一本短篇小说了？”
夜清顺着他的比喻回答道：“不，也可能只是第一卷完”
他的决定总是这样突如其来，而又毅然决然。
当然，夜清如此强调，如此重视‘故事’的原因，他从未和别人提起过。不过凯尔希、洛尔也从未在意过，毕竟一个人，一个能在三年内从0做到如今的人，他的思维奇怪一些也并无不妥。
而真正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对于夜清来说，现在的洛尔、特蕾西娅、凯尔希……他们都是一段故事。如今夜清寿数几十，凯尔希寿数几万乃至更多，但在夜清心中，这一切有如一场幻梦。
在屏幕外时，于现在而言，夜清的寿命可以算得上几十万年，甚至远超泰拉大陆，长于整个方舟的世界观。
因此，从来理性的他一直在想，如果哪一天如梦初醒，一切回到了那个小屋，那个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他会有所变化吗？
这是他所顾虑的，也是他所忌惮的。很可笑吧，来到自己喜欢的世界，拥有称霸世界的力量时，这个普通的高中生依旧认为自己配不上主角剧本，而他至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在以生命为筹码，去拯救他所喜欢的数据字符。
正如凯尔希所说，“你认为你不能好好运用这份力量？”
恐怕是的
夜清如此对自己说道。
“但是，不论你我的故事如何，这个世界上，终究不该让一个人掌握一份强大的力量。”
这句话让洛尔一怔。他到底是泰拉土生土长的人，不理解夜清说这句话的用意。“什么意思？”
“反派很强，但终究会被主角团讨伐，然后主角团会牺牲某个重要的人物，最终反派被人唾弃，英雄为人传颂，多好的剧本，不是吗？”夜清反问道。
洛尔自然了解，这是很经典的小说剧本，也是一些游戏主线剧情感人的地方。
“没错，但你应该知道，这片大地上没有谁是绝对的英雄，也没有谁是绝对的恶人。”
回应他的，是沉默。
“有”
最后，夜清这么说道。
“是有的，因为人们认为的好只是他自己认为的好，而也只有旁观者才能做到所谓的理性判断。举个例子吧，我们在维多利亚时杀的人并不少，但那些王公贵族从来没认为我们坏。甚至因此，终夜在维多利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支持。”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当公理泯灭于舆论，客观淹没于主观时，砥砺前行的人才是蠢货。
夜清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决定放弃一些东西，在变革到来之前远离旋涡。可以说他变了，但变的不多，至少在理性与眼界这两点上还没有被第一人称所拘束。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他觉得孤独，觉得不真实，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主角剧本。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如果你现在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
“服务员，来一块披萨，一杯饮料……”
听这声音，夜清在饭馆吃东西。
“因为我也想做点什么，为了我曾喜欢过的世界。”夜清回应道。
“你？”
“嗯，不过不要误会，我不是什么天使，我只是曾以另一个视角看过这个世界，所以我喜欢这个世界，至于其中的人与物，它们都是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包括矿石病也是。”
“那你？……”
“所以我将那份力量交给了凯尔希，我相信她知道这个世界的病灶在哪，矿石病不能改变冲突，只能改变冲突的表现形式，而我只是不喜欢每个人在未完成他的目标时，被一些不可抗力的东西打败。”
就在夜清等餐的时候，他看到了比平时更多的东西，更多的人。
“我想给世人一个机会，一个认清自己，改变自己的机会。让真正的恶不再被恐惧保护，让真正的善不再被自卑掩盖。”
“那你为什么不尽早做这种事？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
“早些时候做不到，那时我并不知道这股力量到底该怎么运用，包括你也是吧，但直到我知道了那份血药后，我才明白这个计划并不只是存在于话本小说中的奇迹。”
“那你还准备调查下去吗？关于那写药剂的事。”
“没必要了，太阳出来的时候，谁还会指望月亮去照明呢？”
“好吧，那你也算是个伟人了”洛尔感叹到，“放心吧，虽然只认识了三年，但我们永远是好兄弟。”
“噗嗤，这话说得的像我要死了一样。不过正因为我不死，所以我成为不了伟人，也一定不是个英雄。一如我刚才所说，英雄是要让人们觉得他付出了一切，否则那只是他的举手之劳，是他应做的，是他该做，而不是他为世人做的，充其量不过是强大，是无私，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个英雄。”
夜清想了很多，他也想过如果他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如果这些真的只是梦的话，他的心情会怎么样。但他想不出来，这是理所应当的。
因此
“这就当是我送给世界的一个礼物吧，也当是我送给自己的一个答案。”他说道，[至少梦醒后看着那些既定的文案和绘画，也能告诉自己，自己曾真的做到了什么]，这后半句话他没说出口。毕竟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梦。
但理性总告诉他，这不真实。
“对你来说，确实是举手之劳”洛尔认同到，他没法再去劝说什么，也没法再去给予什么建议，如果没有他，或许千百年后也会有人开发出矿石病的药剂，或许再久一点，更不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人轻而易举地做到了这一点。
“所以，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我可不想让别人评价，那么看重故事的‘终夜’的幕后，是一位意气用事的人。”
“那么你一直强调着的，你的故事呢？”洛尔问道。
“很简单，从未存在过的谎言而已。如果你想讲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听，我也不介意你随便编一个简单又感人的故事给孩子们听。比如……”夜清想了想又说道。
“比如说，有个非常非常强大的人，他刚出现在这片大地上的时候，有通晓未来的能力，然后他靠着自己的能力不断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拯救自己想救的人，后来这个人发现自己渐渐失去了对未来的预知力，而他又害怕未来不能顾全大局的自己会因为一缕邪恶而迷失自我，最后他选择了牺牲自己去拯救世界，这样的故事，差不多？总之越简单，越单纯越好”
“可这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故事不会带来什么指导，也没有什么内涵，甚至可以说是骗小孩子玩的东西”洛尔反驳道。他认为，至少从夜清做到的这件事，至少从这点上来说，他不应该把它认为成这么轻松的东西。
“故事的意义就是带来欢笑与快乐，除此之外它不该有任何别的东西，不论是教育还是隐喻，甚至对未来的祝福等等，这都不是故事该有的。因为在读故事的人看来，故事的结尾就是句号，既定的人做了既定的事，引发了既定的命运，再读一万遍也不会改变，因此我的故事，最简单的故事反而能给孩子们带来快乐，这是在这片支离破碎的大陆上最好的良药。而你们，你们要负责写下传记，写下指引，作为这片大陆上的人，引导下一代，引导他们相信希望，追求美好，创造幸福。”
第一次。
夜清把他作为一个旁观者来到这片大陆后的一切想法都交给了洛尔。其中一点不假，他发现在他仅仅几次的努力后，他的情报优势已然不复存在，他可能做不到太多了，如果罗德岛不去切尔诺伯格，霜星是否还会死，这些事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即使他可以做到拯救霜星，但又如凯尔希所说，拯救一个人所付出的代价，究竟是几十个人，还是几百个人，甚至几万个人。
他都不能确定。
所以他选择，把改变世界的力量交给能改变世界的人，至于他自己，应当是个普通人。此刻夜清最简单的愿望似乎已经达到了，逍遥自在的一个人，吃着凯尔希和特蕾西娅的软饭，天天和泰拉大陆上最顶尖的科学家扯皮，有傀影这个顶级保镖间憨憨跟班，看着无数个故事的集合体，代表着这世间种种悲欢的‘终夜’不断发展。
最初的他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以这种方式完成他最初的目的。
也正如他所说，一个人，变化一生，仍能记得最初的自己，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