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皇宫中。
“嗒……嗒……嗒……”脚步声自大殿中响起,宫中的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抬眼,注意到了这位穿着黑袍的人。
“看,现在如何,过去如何?”黑袍人问道。
两人都认出了眼前这位究竟是谁。
实话实说,特雷西斯对于上一次的偷袭仍旧怀恨在心。
“不要紧张,我能伤你一次,就能伤你第二次”年轻人继续说道,“现在的卡兹戴尔不好吗?”
兄妹二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问题。他们的愿景远比当下的要宏大,但他们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人不会任由他们——在他的眼中看来的那种,胡作非为。
“我知道,我都知道,萨卡兹不会愿意被囿于此,但是……”年轻人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什么维护世道,心系天下的家伙,所以我也不好评判一个种族的对错是非,但你们可以试想一下,当萨卡兹的目的与势力到达一个新的境界之后,百年前的联军是否又会将战火烧向卡兹戴尔……”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故事,一些经验。
“届时的卡兹戴尔足够强大,灭亡的高卢和维多利亚再不能对缇卡兹造成威胁”特雷西斯语气威严而冷静。
“我说的不是那些,而是更遥远的东西,让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大海”年轻人说道,“再让我们举个眼前的例子,比如我”
特雷西斯眉头一皱,拍了一下椅子。他见识过那不讲道理的能力,也知道眼前的年轻人为什么有这样的勇气来找他们。
特蕾西娅开口道:“萨卡兹会抵抗海洋的侵袭,也会挡住北方的邪魔,也会为这个世界的无数生灵牺牲,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种族本可以和睦共处,而非兵戎相见,但只因我们是萨卡兹,就被其他人所鄙夷。”
“看啊陛下,你也知道你可能赢不过我,或者赢不过这个世界的诽议,所以你有些无奈,你的身影更加凄冷……”年轻人依旧没有感情地念叨着,即使是念叨,在华丽又静谧的皇宫中这声音又如同从天而来,于四方回响。
“或者听我的话,你们该和这个时代接轨了,即使你们的寿命很长,但纷争带来的依旧只有死亡”年轻人笑着说道。
“你这算是在要求萨卡兹按照你的意愿做出改变?”特蕾西娅突然问道。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沉稳,温柔。
这样一问,倒是让年轻人低头思索了一会。
随后,他又抬起头书说道:“不算,我只是预演了一遍这么做下去的后果。如果当初我没有把将军带回来,您觉得现在情况如何?”
没等特雷西娅说话,年轻人又提议道:“以将军的格局,陛下的见识,哦,或者说陛下的身体情况,你们都应该知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个抛开了敬畏与恐惧的正常人能直接接近矿石病人。正常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些疯狂的商人与政客。”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拿捏的稳其他几国的意志?”特雷西斯问道,“一切权力和协议都有作用时效,这点你应该知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示意他说的没错,“我从没说过我能拿得稳什么,我的意思是说,与其向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去努力,不如看看当下,想想现在的卡兹戴尔需要什么。任何纷争都有牺牲,而只能给胜利者带来利益,但一直不纷争,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这么看来,无休止的纷争与革命不是一种竭泽而渔?”
随后年轻人又说道:“哦对了,当初在伦蒂尼姆,在将军身边的王庭并不是所有人,看起来将军您的愿景并不能打动所有的萨卡兹,或者说的再严重一些,那只是一厢情愿?”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与轻蔑。
皇宫陷入一片沉寂。
有些人追随的是一个理念,并非一个名字。
而特蕾西娅尽管和特雷西斯站在了一起,但两人的意愿也并不相同,只是特雷西斯知道,这个年轻人只要有一天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他就一天不得进行自己的部署。
在维多利亚的那段时间,特雷西斯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个年轻人的诡异之处。
他的部署以及计划并不周密,从逻辑以及道理上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处,但他的这些做法却还是实实在在地生效了,在维多利亚暗流涌动之际将政治斗争潜移默化地迁移到了社会层面,逼迫各位公爵为了拉拢人心而不得不分出精力去处理在伦蒂尼姆发生的大大小小的冲突事件。同样,在那样的背景下,在凶手不明的前提下,各路懂又不全懂的人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联系到了政治斗争上,贵族们被动的举措反而被人民视为了主动的表演。
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利用了最大的势力——民众。
任何一位在那种情况下攻击民众的人都会被其他人扣上反叛的帽子,理所应当地逐出伦蒂尼姆。
因此,所有人的行动不得不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社会性案件掣肘,又为了防止遭到其他人的诽议而无法光明正大的行动,导致冲突与矛盾的爆发被拖延到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直到‘终夜’突然控制皇室,迎回新的狮王。
年轻人似乎掌握了所有的情报与关系,这一点特雷西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因。
“唔……”年轻人突然闪到一旁,因为特雷西斯从台阶上冲到了他的面前。
“你究竟想说什么?你的要求是什么?”他问道,“这些故弄玄虚的话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是知道的。”
“喔,将军大人,以及,陛下,二位别着急,你们应当都知道,在现在的世界上,实力是能说明一切问题的。而二位一起上,也未必能打得过我”年轻人后退两步,继续保持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所以,我们不妨抛开实力,换一种相处方式。”
随后,年轻人拍了拍手。
阴影自他身后出现,一个菲林带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卡兹戴尔贵族出现在三人面前。然后,菲林又随阴影散去了,似乎从未来过一样。
“看啊,几天前的他还是多么风光,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
见此状,特蕾西娅不禁捏紧了拳头。这些粗暴又有效的手段,她是一直不主张的,但此刻她又不能决定什么。相比之下,她的兄长自然要冷静许多。
“哦,哦哦哦!看啊,将军大人比陛下还会处理这种事情。毕竟他是亲身经历过的嘛,当初在维多利亚的时候,用当地贵族的性命当筹码和当地政府交涉这种事,看来将军大人更熟悉……所以我们来说一些重要的事情,您希望他活着吗?”
废话,哪位统治者不希望他的子民活着?
特雷西斯瞬间出手,将那个贵族拉到了他附近,而后又和年轻人保持了距离。看样子年轻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一向沉稳的特雷西斯会如此果决。
“啊,是啊,你希望他活着。可不只有他啊,所以说,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活着。”
是啊,为什么要活着呢?
问完这个问题,年轻人接着补充道:“所有人在这个世界上,都要当心矿石病,当心天灾,当心为官者的剥削压迫,当心经商者的欺诈算计,当心天灾的突如其来,当心政权的倒戈一方,那为什么要活着呢,觉得累的话,死了就好了呀……”
随后,年轻人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浑身鲜血的卡兹戴尔贵族,又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源石铳,指向了那个贵族。
望着黑洞洞的枪口,贵物本能似的爬到特雷西斯的身后。
“砰——”一枪,子弹没能打穿特雷西斯的盔甲。
“将军保护了他的子民!”年轻人棒读道。
“你们不知道人们为什么要活着,但你们就是想让他活着,这真的矛盾,不是吗?不如把他给我,杀了他,然后我就离开这里,不再扰了各位的雅兴,好不好?”
最后,特蕾西娅慢慢走下来,一步,两步。
高跟鞋踏在理石板上的声音格外清脆。那位萨卡兹贵族看见了陛下向他走过来,蹲下,将他扶了起来。
随后,她和那位贵族一起,走向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没有任何反应,看着那个淡粉色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介于身高原因,特蕾西娅不得不仰视年轻人,但也正由于这个视角,特蕾西娅看到了被遮住上半脸的年轻人衣服下真正的神情——柔和。
这与他的言辞与态度不符。他的眼色并不是那么的凛冽或者冷漠,反而无比的像一个人,像一个只想安安静静活着的人。
“放了他,我们依旧可以正常谈谈话”特蕾西娅如此说道。
年轻人望着她那粉色的眼眸,手中凝起一道蓝色的能量。
“回答我,作为一个国家的王,一个种族的王,一个承载未来的王,您心中,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曾经的你面对这个问题时,一定不会有哪怕片刻的犹豫。但现在,你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希望。”
“你想听答案,但活着本身就不是为了什么意义。”特蕾西娅说道,“活着,就是为了一切只有活着才能得到的东西。”
这个答案,一个算不上答案的答案,一个算是典型废话的答案,毕竟谁都知道,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所以将军大人为什么不想让别人活着呢?”随着年轻人的话,蓝色能量飞向伤重的贵族。
体表的源石剥落,体内的源石颗粒随着血流缓缓排出,而萨卡兹天生的自愈能力让这位贵族终于能好好说话了。但他又说不出来什么。他似乎痊愈了。
“这是我治好的第无数个人,但目前为止活下来的不多”年轻人说道,“因为人们所歧视的不只有矿石病,同样也不只有萨卡兹。”
随后,年轻人将手中的源石铳指向了特蕾西娅。
特雷西斯见状疯似的冲了过去,然而,令他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锐气刺破皮肤的声音响起,子弹出膛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年轻人把特蕾西娅揽入怀中,在他们身前的,是那个萨卡兹贵族,他手持短刀,刀刃刺入了年轻人的手掌,却没碰到特蕾西娅,年轻人的左手护着惊讶的淡粉色萨卡兹,右手的源石铳打穿了贵族的脑壳。
“啧……”看起来疼痛依旧让年轻人感到了很不爽,但他依旧装着那副样子说道:“看吧,这位贵族曾是特雷西斯将军的追随者,看样子他并不相信陛下的愿景,也不满我的说辞,他更想挑起一些纷争,而这就是后果……很遗憾,矿石病的致死率又高了一些。”
“所以,只有和平,才会追求只有活着才能追求的东西嘛”年轻人把刀从手上抽出来,幸好,伤势并不是很重,那位萨卡兹贵族并没有刺到大动脉。
“毕竟,不论立场如何,这片大地上的所有生灵都是希望活着的”
也算是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