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弘瑞离开后,夜清松了一口气。
那个东国的友人,他太紧张,太害怕了。
害怕到没能意识到为什么火焰只烧船。
“找过你了?”洛尔给夜清通了个电话。
“刚走”
“龙门那边,要说吗?”
“不用了,他们查不到,就这样吧。”
“我还以为你真要做那么绝呢”
“就是做给他看的罢了”
他等调查过了,那些东国人里作乱的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行动不便的老人,病人,以及孩子。
人们总是追求活着,所以人们赞颂希望,所以长夜后的阳光璀璨夺目,所以生命绚烂如歌。
事后凯尔希找到了夜清。
大部分东国人都被他偷偷送走了,在这件事上龙门是不知情的。
“你这么做,纸包不住火。你怎么确定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的是新的东国强盗,但绝对不会是‘他们’”夜清如此解释道。
渡烧毁了那些船,这些物证,以及洛尔杀掉的那几具残骸,都是用来向魏彦吾证明的工具。
“当初你可不是这么重视生命的。”
“谁知道呢,可能是我手下的亡魂太多?遭到谴责了吧。”他若有若无地打着马虎眼。
凯尔希瞥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难的不是杀人,是怎么渡过杀死第一个人后的那段时间,时间越久,越煎熬。”
“是吧”夜清也不确定。
“一般来讲,大多数人会选择杀下一个人来麻痹自己,刷新这个时间,然后一直没有被官方找到,他们的担忧也越来越小,渐渐的变得漠视生命,享受杀戮,但像你这样还能突然收手的,并不多。”
“可能是我跟你们不一样吧。”他如此回应着。
的确,经历无数人的生死后,他反而越来越重视生命。
起初,他仅仅花四十分钟就可以看完一个泰拉人的一生。
然后,他发现那些生命短如蜉蝣的人一个个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自己数次受伤后流出与他们相同的血液,让他愈发感觉自己也就是那生命只有四十分钟的剧情中的人。
但他见到那些东国人为自己的亲友送葬后,他第一次感到了生命的份量。
他想到了过去曦泠危险时他的焦急。
想到了切利尼娜舍命保护他时的无措。
可以说,光弘瑞的事触动了他。
也或者,他想到了自己过去玩过的游戏里面的“刀子”
凯尔希当然不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而此刻,心里五味杂陈的夜清正像赏画一样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医生。
“看着我做什么?”
“不知道,突然觉得闲下来真好。”
“是吗?我们可不闲着,后面和龙门官方汇报工作,以及对接消息,罗德岛还有相当多的事情要做。”
“要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都觉得他是要赶我走了”
“就算是我,也不觉得你一直呆在这里会对罗德岛有什么积极影响。”
夜清闻言从床上跳下来,笑着说道:“那我就识时务者为俊杰啦。”
其实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泰拉大陆的法术体系使得他这类外伤能在很短时间内就不影响正常的生活。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干员能那么快就再部署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但看样子他的恢复速度还是要比其他人快的多得多。
德拉克的身体素质,血魔的法术体系,以及阿戈尔的一些急救知识,乱七八糟的buff加在他身上,看样子起到了相当好到效果。
难得的休息日,他也不想再讨论那些沉重的话题。
自从他在龙门稳定下来,并且跟曦泠恢复通讯后,她总是会告诉他一些好消息。
比方说,刚刚他知道,终夜在龙门的一家茶馆新开张了。
至于他们之前在维多利亚的那个小咖啡馆。
由于夜清多次死而复生,为防止麻烦事,曦泠老早就把那家咖啡馆兑出去了。
说起来夜清还有点小遗憾。
而那家茶馆,洛尔和渡此刻正在去壮门面。
掌柜的是龙门本地人,一口炎国话还带着方言,洛尔勉强听得懂一些,交流起来还有些费劲。
赵掌柜的原本是炎国内地赵家的老三,据说家里算得上有权有势,赵三爷跟家里面的事不对付,自己带着本钱来龙门打拼,趁着终夜刚入炎国的机会混了个茶馆的掌柜。
这是赵掌柜自己说的,新店开张,这一番故事也能给他带点客来,不管是来歇脚的还是听故事的,至少这店面从外面看也有个座无虚席的样子。
况且这茶馆的第一批茶是维多利亚产的红茶,大多是本地人也抱着试试味的心态来尝,架不住人多,纸梦也去帮忙搭了把手。
洛尔和渡找了个位置坐下,渡喝不惯茶叶,平时做直播做视频给他养成了不是咖啡就是能量饮料的习惯,反倒是洛尔,他还问老板有没有炎国的茶。
二人风格迥异的服饰也引得龙门一些热情人士的打问,
“哥儿几个是从外地来的啊?”
他刚提一嘴,就意识到了语言不通到问题,对上了渡的眼神后两人都尴尬的很。
洛尔拿他那标准的显得蹩脚的炎国话简单回应了两句,几人就各干各的去了。
洛尔去柜台前给赵掌柜的亮出了自己终夜的徽章,可赵三爷明显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说道:“抱歉抱歉,这位客官,外国的钱咱们这收不得的。”
洛尔也明白这新开的外国店自然也没法和终夜内部的规章一模一样。
他点了点头,又拿出了一叠龙门币,说道:“一壶茶,剩下的钱你看着上几个菜,我们两个人在这对付一顿。”
赵三爷收了钱,连忙吩咐后厨去做菜,这时候纸梦正端着东西跟几个人擦肩而过。
客人们吹水聊天的喧闹声盖过了几个人的视线。
“掌柜的!给我这盘肉填上,再把热水满上,钱不差你们的”
“好嘞,妹儿啊,第一天人多,您受累了”赵三爷跟纸梦赔笑道。
他也不知道纸梦和终夜是什么关系,单听她说自己是来帮忙的,工钱也不必给了。
纸梦摆了摆手,就朝着厅前回到:“您待着,赶腿儿就上了!”
“紧着点儿!”客人催到。
旁桌的到有人叫到:“你急,谁不急啊,有能耐自己去抱柴火添水啊”
那桌的倒是恼了,起身道:“你也急,那你招呼一声啊,店里人这么多,嗓门小了保不齐就给你忘了!”
眼见着两人越吵越烈,纸梦赶忙端着壶过来说道:“客官,您的水加上了,但是肉,攒这边切不出啦,您也瞧见了,这儿的人忒多,第一天的店,吃食备不齐哟。”
那客人也不是不讲理的主,见小姑娘这样子跟自己讲了,也退一步说道:“得,急着要茶,肉給切没了,我说,您们这今天不会给水烤干了吧?”
“瞧您说的,您等明天过来,保证馍馍白粥稀饭烤肉烤鱼炒豆芽炒蔬菜红豆糕绿豆糕蒸花糕应有尽有”
“呵,可别报菜名了,您这茶我喜欢,改日再来”
送走了这一桌,纸梦看了看坐在座位上横竖不得劲的渡,给了他一个眼神。
这德拉克小伙子也懂,连忙接过一块抹布去收拾桌子了。
纸梦这边赶忙又要去对付下一桌。
倒是洛尔喝着茶吃着汤还不忘调侃渡,讲他好容易来吃个饭结果越吃越饿。
门口,夜清拎着一些从当地的维多利亚式餐厅带来的菜。
渡和洛尔的服饰跟显眼,看到了穿着正装收拾桌子的渡,夜清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把吃的打开,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然后招呼渡过来吃点。
“我就觉得你适应不了炎国菜,你看我多关心你,我要是不来,你怕是话都说不明白”他薅着渡的龙角笑道。
“是是是,你最细心了”渡用卡西米尔语应付道。
夜清仅仅坐了一会,就被茶馆里的吵闹声赶了出来。
虽然是终夜的产业,但这家茶馆依然采用了炎国传统的木质装修风格,不同的是门口额外设置了几张桌椅。
从门里出来后,傍晚的风声把门内的喧嚣冲淡,仿佛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
切利尼娜坐在外面等着他,还带了两瓶炎国的酒和烟。
“喝吗?”她递给夜清一杯。
“算了吧,我从不喝酒 还有,我说多少次了,别抽那东西。对身体真的不好。”
可回应他的是切利尼娜微微泛红的俏脸以及趴在桌子上搭着眼睛看着他的朦胧视线。
“喝多了?”
“没有…”她打了个嗝,“但是的确好久没这么轻松地在炎国喝酒了。”
“怎地突然弄成这个样子了。”
“谁知道呢,你这段时间三番五次地把自己置于险地,我(叙拉古粗口)想把你按床上哪都不让你瞎跑去。”
他知道眼前的鲁珀少女是在关心自己。他非常知道这种感觉,因为就像他关心他们一样。
“你呀,还是照顾好你自己,不然受伤了可就不漂亮了”夜清笑着回到。
“没事,你本来就不帅…姐们怎地都不会嫌弃你…”切利尼娜的笑容挺放肆。
“少喝点吧,人家茶馆门口可不想看见醉鬼。”
“那你…那你把我抱回去啊…”
切利尼娜当然知道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她也只是拿这东西来放松,过去的时候那般无助与绝望只有这些东西能抚平自己。
当她得知夜清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愿意用这些东西来麻痹自己的时候,她更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太累了。
夜清有时也想过让自己的脑袋宕机一会,沉迷于堕落的快感中。
但,或许正是这几次和死亡的擦肩,让他感受到自己的脆弱。
也让他感受到活着是多么美好。
“好吧好吧,别喝了,来抱抱。”他起身把切利尼娜扯过来,这鲁珀直接就挂在他身上了,甚至没管那鞋子都被刮掉了半只。
感到凉风的切利尼娜蜷在夜清身上,也似乎醒了点酒。
本来她醉得就不深,只不过这两天的事累的她有些遭不住,喝了点酒就吐多了胡话。
但清醒的时候,她也感觉就这么待在他怀里没什么不好的,那小脸反而更红了。
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离别的痛苦。
因为他们都知道只有活着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