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凡木寅知道这事吗？”
伍平摇了摇头，显然凡木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友人是头号嫌疑人。
二人没有什么证据，自然也不好明说暗讽，总之，阮玖的死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关心的只有自己的事。
布狄亚斯告诉伍平，如果这件事再拖下去，他愿意用一些更激进的方法，只要卡兹戴尔的合作稳定进行。
伍平知道这人现在趁热打铁就没安好心，但介于他的实力，又不好意思当面说什么，只得暗自咋舌，凡木寅现在已经慌的没人形了，他知道这事越来越超乎预期了。
剩下还气定神闲的只剩下夜清和岁家的人，司岁台的长官对这件事漠不关心，毕竟不是他的活，也就没必要惹祸上身，正因此岁家几个才没什么压力，换作其他时候，他们早该被审讯了。
而绩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令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心理，抢过他的话问道
“现在呢？你接下来还想靠一己之力掌控全局吗？”
夜清笑了笑，似乎有些无奈。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样，阮玖的死太超乎预期了，只希望阮陆头脑能清晰一点，别让事情越搞越乱。”
“你可是过于自信了”令说道，她点着夜清的额头，娓娓道来，“像他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生死有命，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不容易，你该想到的。”
“这话说的，那她这是沾了因果吗？”夜清回应道。
“姐，你就别替他说话了”绩知道令是想亲自堵他的嘴，但他必须把这事跟夜清挑明，“阮陆显然知道阮玖的异常，他只是不愿意承认，我想这也是你希望看到的，我知道跟你来那套买卖话没什么意义，你自己心里清楚点，别逼得他跟你撕破脸。”
夜清自然听得出绩是在好言相劝，他也并非不通事理，但他当然也不是全能，自从到了炎国他就发现越來越多的事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了，无数原因像网一样互相牵制着，他也有些力不从心。
时候不早了，绩也该回去了。
院子里只留下令和夜清在看星星。
“……”
“？”
“我……能叫你一声姐吗？”夜清突然问道。
“怎么了？这么突然？”
“没”夜清摇摇头。
他曾自诩为人，现在却和人渐行渐远，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生物了。
或者说，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来自异界的疏离与孤独，这种感觉在一点一点蚕食他的意志，让他想靠着别人大哭一场，告诉他其实自己就是个学生，就是个刚成年的男孩，他也想上大学。
他喜欢泰拉的夜空，因为只有这星空和他的家乡一模一样，除了那颗多出来的虚假月亮。
令并不很了解夜清，但她喜欢他的性格，毕竟她最烦恼的事就是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总是被自己的身份困住，而夜清就从来不会，或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希望的影子？她每每看到夜清自信从容的样子都会感到一些宽慰，而今天他的颓然是否又会给她一些别样的感触？
人们在世间行走，最幸运的莫过于找到另一个自己。
次日一早，夜清在令身上醒来，还下意识地揉了揉脸，却抓到了一些让他分外清醒的东西。
岁片并不需要睡眠，她看他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
晌午时候有人来通知，说阮陆请他吃饭。
理了理思绪，想来不管现在阮陆多么落魄，他起码不缺钱，夜清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他让阿斯卡纶去找布狄亚斯对接一下情报，然后让纸梦跟着自己去。
他原以为是在某个饭店，却是在阮陆的住处，餐桌也略显普通，夜清皱了皱眉，再想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陆嘴唇动了动，说道：“绩去买酒了，我阮玖说想请你来的。”
这话一出，夜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他将计就计坐下了，桌上的菜肴看起来都是家里现做的，并不多么奢华，或者说，只是家里日常的小炒。
阮陆眼中带着雾，挥挥手说道：“吃点吧，等他回来我们再聊。”
纸梦跟他关系向来紧张，揣摩了一下夜清的意思后也没多客套，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
一小口菜刚嚼了几口她脸色就有点奇怪，这时候夜清在桌下顶了顶她的腿。
看样子他也知道。
可阮陆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
没一会绩就把酒买回来了，并不是什么佳酿，而是路边清香的。
阮陆压根看也没看，弄开一坛就往嘴里灌，稀稀拉拉弄湿了半片衣服。
夜清冷着脸看他的表演。
谁知道阮陆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样子，打个酒嗝后闷着声问道：“这菜不错吧？我妹做的。”
“不错”夜清说道。
“你一口都没吃，不错（炎国粗口），还怕我下毒。”
这时候阮玖从厨房出来了，手中端着一盘刚出锅的小炒。
“熟悉吗？”阮陆指着盘子问纸梦。
纸梦点了点头，这是她教给阮玖的，那天还因为烧过火了把阮玖急的烫到了。
纸梦尝了一口：“有点糊了”。
“没错”阮陆说道，“没办法，她也没什么机会学。”
阮玖的脸上有些僵硬，但她还是说道：“谢谢这段时间照顾，我想着最近事情乱，你俩正好坐一起聊聊。”
阮陆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说道：“家里不想让妹妹涉世过深，一直以来她以为乱事一席酒就能平的七七八八，没想到最后害了她。”他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但夜清不准备承认，想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喝多了，想说什么还是改日吧，省的说错了话又误了事。”夜清的语气略有些嗤笑。
绩就在一旁看着俩人拉扯。
阮陆摇了摇头：“我还有什么可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说什么能撼动你？”
纸梦鼻子一动，笑声说：“这屋子味道不对。”
夜清听她的话，悄悄捏住了她的手，把她搂在身边。
“哎，对嘛，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咱们家肯定越来越好的对吧？”阮玖突然笑了一下，“等事情完事了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呀哥哥。”
“一定的”阮陆苦涩地笑了一下，“我敬你一杯。”
绩给阮陆手里的酒杯满上，也给夜清身前的酒杯满上了。
纸梦知道夜清不喝酒，刚想上手，却被阮玖拦下了：“诶，人俩的事咱别乱掺和。”
纸梦心里也清楚了，看着夜清。
夜清举起了酒杯，他透过浊酒的浑浑杯光，看到了阮陆释怀的笑。
然后，看着阮陆把那酒一饮而尽，把酒杯拍在桌上。
在几个人的目光下，夜清把盛满的酒杯缓缓放在桌子上。
阮玖看见这一幕直接急出了哭腔：“怎么回事呀？没谈好吗？”
阮陆却摸着她的头说道：“不用担心啊，有哥哥在呢。”随后看向夜清，他眼睛也有点红了：“这样啊，大人。”
随后轰隆一声巨响，厨房的灶台炸出熊熊烈火，早有准备的夜清拉着纸梦遁入星空，再次出现在门外时，这座小屋已经被烈火吞没，倒塌。
绩的站在门口，他的神情在火的烧灼下烙在夜清心里。
原来阮陆已经决定好了要做什么。
原来阮玖在死前仍相信夜清会给他们带来光明。
他突然觉得心口一紧，脑海里闪过刚刚阮玖焦急的问，和阮陆失望的笑。
火焰吞没了一切，他再没能得到解答——彻底死去的阮玖，带着的到底是悲伤还是希望。
“那些菜全是我教她的，她没学会多少，但刚刚那一桌，明显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了。”
“味道都是一样的，对吧？”夜清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都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