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永安城。
临江,腹地,自然是天府。
人闲土安,风调雨顺,是为永安。
餐馆,该说这才是情报所,无数多种人总会在餐馆相遇。
比如,外面下着雨时躲进来个没带伞的人。
亦或者,面对着窗子,默默思恋着谁的人。
“客官,要来点什么?”店小二笑呵呵地问道
“避避雨,给个位置坐坐。”
“好嘞,这边请。”店小二很懂事,把男人带到屋子的一个角落,这里摆着个小桌,靠窗,正能看着雨,又不会碍着人。
在餐馆的最里面,有个人在讲书。
说是尚蜀城的凡木寅如何在多方势力中迂回转折,最后拿下了和卡兹戴尔的对外贸易权,又说从西方撤来的军士是多么尽职尽责。
其中加了不少修饰词,谁也不知道那是真的还是假的,亦或是真假参半的,人们只在意故事是否精彩。
先生讲道,那凡老爹和阮先生合作做买卖,可是阮先生却说凡老爹官商勾结,凡老爹不愿意蹚这浑水,把公司让给了阮先生,到了凡木寅这,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故事应当是精彩的,能听见食客们的议论与鼓掌。
可靠窗的先生似乎只想等雨停。
这家餐馆装修得不错,许多细节上看得出店老板的阔绰。
“先生等什么呢?”一道清丽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遐思。
“等雨停。”他如此答道,随后,他抬头看向了跟他说话的女孩,这让他眉头一皱。
是和他的女朋友截然不同的,出尘的少女,黛色的炎国长裙,乌黑笔直的长发,以及,那美丽的,略带疑惑的眼睛。
“先生看我做什么?”
“我在好奇你找我做什么。”
“很巧,我也是来店里躲雨的,看这里清净又有雨景,想问一下坐先生旁边如何?”
“呵,文邹邹的,坐吧。”男人如此说道。
不多时,突然有人走过来,拱手说道:“小姐,老爷让我送伞过来了。”
少女接过雨伞,听见旁边的男人轻笑一声。
“嗯?不用在意我,想到了些往事,觉得有些好笑。”
等他们走出去后,男人叫来了店小二。
“刚刚那位是哪家的千金?”
“回客官,那位是陈家的小姐,陈清钰”
男人摆了摆手,让店小二离开了。
“陈家……”男人独自嘀咕着。
外面雨停了,斜阳透出橙黄色的光,洋洋洒洒地在地面上画出道道光痕。
男人走在街上,少有叫卖声,车声,整个永安城都显得慢慢的,行人很慢,工人很慢,时光也很慢,让人倾醉于如此之悠然。
也倾醉于新生。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旅人,一个行人,一个客人。过去的种种被他抛在远处,恍然如梦一场。
听说陈家的公子近些天回来了。
也说是陈家在永安城很大的势力,可是家里却并不和睦。
陈衍总是惹是生非,为了巩固势力,陈老爷,陈尚云给他定了门婚事,要和赵家联姻,可赵家那闺女却莫名其妙疯痴了,搞的两家都不安宁,家内要是乱了,那点糗事也藏不住,都被人抖搂出来,也有的以讹传讹,让陈家那位小姐也不好受。
直到天色将晚,店小二擦桌子的时候,发现这客人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叹了口气,这时候人也不多,他愿意坐那就坐吧,店老板也没有不满意的样子。
也不知是善缘还是孽缘,晚上的时候那位小姐又来了。
她见男人依旧坐在那里,便觉得有趣,刚刚在家里受了气,走出来静静才好些,倒是有点羡慕他这样的人了,至少无拘无束。
她叫小二上了一壶酒,又要了些吃食,独自斟了一盅,对着窗外的景色啜饮。
小雨淅淅沥沥打湿了窗玻璃,可惜这次似乎没人来给她送伞了,许是刚和家里吵架。
“天色晚了,小姐还是先回去吧。”男人劝到。
“素不相识,你劝我是为何?”
“上午我见过你,那时候有人来给你送伞,现在等了这么久,大概是和家里吵架了吧。”
“是了,你没猜错。”陈清钰浅笑道,“可,是又如何呢?你有办法?”
“家里还是好的,还是尽快回家吧。”
陈清钰没回话,那一盅已经见底了,她听着雨声,又斟满。
白皙的面颊上沾了一抹红,她斜倚在桌上,让这一抹清冷又沾上些许妩媚。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又有佣人来了,可这次没带来伞,而带来了命令:小姐,老爷让你赶紧回家,请小姐动身吧,别为难我们。
陈清钰撑起身,把剩下大半壶酒推给男人。
“不嫌弃的话……”
随后便跟着佣人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清钰瞥见那男人也起身了。
看外貌,他大抵也是炎国人,但看不出是什么种族。
雨并不小,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衣服,显得有些落魄。
走到巷子外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头顶一暗,抬头,一柄紫黑色的伞罩着她的半边身子。再回头,是刚刚餐馆里的那个男人,而她的佣人,早就不翼而飞了。
“你似乎并不惊讶?”
“的确,哥哥在外惹是生非,早晚要嫁祸于家里。”她的语气略有些绝望,更多的则是坦然,“所以你是来杀我的么?”
“我不认识你,现在这样倒不如说是你惹人怜爱。”男人声色平静。
陈清钰小步走着,这样的雨,一把伞或许不够用,但有时候伞也并不是用来遮雨的。
“你恨他吗?”
“我哥哥?我也没有什么恨不恨的,毕竟我出生在这里。”
陈清钰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男人看得出来她在绕路,并不想把他带到陈家府邸。
“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哥哥是陈衍吗?”
“你认识他?……嗯,是的,你应该认识他,”她有些后知后觉。
或许是醉了,或许是气的,又或许是淋雨淋的,男人感觉的出来陈清钰有些不太清醒。
“那你就没想过离开?”
“离开?怎么离开?”陈清钰无奈地笑了笑,“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离开了这里又该怎么讨生计,像我这样的女子没了家里靠山,好一点的去教坊司,差一点的就去当人家的侍女,再差一点的就只能去找妈妈。”
“说不定呢,万一遇到了贵人。”
“没有贵人”陈清钰说道,“我们早就被时代抛弃。大炎为了维持所谓的神秘与中立,绝大部分的对外交流都掌握在少数官员手里,我们这些人只能在朝廷构建的阴牢里做着千百年前的梦。”
她一定是醉了,这样的话她怎么敢说出口。男人想着这些,但又思考着她的话。来到永安城后,这里的一切都快让他忘了这是那个泰拉,炎国朝廷的的确确为炎国人营造了一个又一个桃花源,让他们远离战火,远离苦痛。
但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家族斗争,官商勾结,山贼盗匪,淫奢靡乐。
“小姐,还是快回去吧,不然您的身子可撑不住”男人叹了口气,他看到陈清钰被冻的发抖,也看到她面色发红,酒后淋雨,这真不是个好主意。
“你要想杀了我,就动手吧,或者就这么把我留在外面,我也走不动了。”她有些自暴自弃。
“哎”男人叹了口气,收起伞,把她横抱起来。
那一瞬间,陈清钰看见男人的眼神中有无奈,有怜爱,也有赞许。
“万一我不是坏人呢。”他如此说着,把她抱进了附近的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