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把这个4x带入原式......y等于4x.......”
“......”
“4x加6等于5加3x减4。这样移一下......最后算出来x等于5 。”
“......”
“喂，你在听吗！”
那是夹带着不满，愤怒，无奈的声音。
童小兰的喊声把江七彩从沉思中叫醒。
她满脸恼火。把头凑近了盯着江七彩的眼睛看。像是想看出这孩子脑子到底是不是拿方便面做的。
怎么没一根筋是直的。
在江七彩眼中。
那双灰色的大眼睛泛着光。稚嫩的脸颊显得是那么动人可爱。
江七彩觉得，有时候童小兰像是混社会的大姐大，有时又会变得像是邻家的小妹妹。
她能看到映在眼中倒影的自己。
“对......对不起！”
“对不起你个头！好好听人说话啊，难得我教你......”
“嗯嗯嗯。”江七彩点头如捣蒜。
刚刚被吓到缩回去的时候，她不幸撞到了身后的墙。
本来还有些奇怪的感觉，现在只觉得疼。
“想什么呢？”童小兰冷不丁地问。
“没什么......”
盯......
“唉，我看你有些累了。这么拼命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休息一会吧。时间还早......对了，要不要吃点宵夜”
童小兰离开了餐桌。她望了望墙上挂着的电子钟。
现在是晚上19点多。估计那些外边的夜市什么的也该开门了。
“不用了吧......”
“怎么，怕长胖啊。放心，没事，我经常晚上跑出去吃东西，也没见怎么长。”
经常去？
还没怎么长？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不可能吧。还有人吃夜宵不会长胖？
不会吧不会吧。
这也太羡慕了。
回想这家伙确实曾半夜跑去荒郊野外烧鸡。走了那么远路，也是胆子够大。真不怕被夜班巡逻的给抓起来。
酸了。
童小兰捣腾着手里的钥匙，从门口的鞋柜里找出一个黑色的袋子。巴掌那么大。
十元，二十元......
一些纸币还有一些硬币。
“我去买些喝的，奶茶行吗。”
“嗯。”
“香草的还是草莓的。”
“草莓的吧。”
她这么说着。
其实江七彩并不挑食，她对所有食物既不特别喜欢也不特别讨厌。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她“会喜欢”罢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从别人的感受考虑。
即使是不喜欢东西，但如果别人特意为了她买来。她也会为了不让别人失望而表达出开心。
这些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相比身边的人来说，她活得更小心翼翼。
童小兰转动门把手，出门。
江七彩觉得童小兰这心是真大，就不怕自己偷点东西跑路嘛。
......
一秒，两秒。
等待的时间很煎熬。
十五分钟后，童小兰回来了。
她拎着两个袋子。除了两杯奶茶还装了别的什么。
“你的奶茶。”
草莓味奶茶，中杯。
“然后，是我的。”
橙子味。
[她还真喜欢橙子。]江七彩内心吐槽了一句。
啪啦。江七彩把一堆硬币被打在了桌上。
一杯奶茶五六块，上面放了六个硬币。
“你这家伙......奶茶能值几个钱啊。收回去吧。”
“......”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江七彩怯怯地又把硬币塞回了自己的裤兜里。有些失落地低头喝奶茶。
奶茶是甜的。还加了珍珠和冰块。很好喝。
“你这钱哪来的？”
“捡的。”
“啊？哪捡的？”
“路边。”
“你......还挺闲。”
能不闲吗？
在店里天天都是拖地擦玻璃。本来一开始还有事做。弄完一切之后店里彻底没事了。
那么多服务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欺负她。客人打翻了什么东西，摸了什么一下，都争先恐后抢着干。江七彩快不过人家，只能待在后面干瞪眼。
她又不用上课，一天的时间不是待在店里就是在店附近打圈子。
运气好一点能在路边捡到钱。都一块一块的。累下来捡了七八块了。
“我还买了拼盘，一起吃叭。”
喝了一会奶茶，把作业本移到一边。童小兰打开了另一个袋子。
那袋子里是一个盒装的东西。
再开盒子。只见四个不同模样的鸡块静静地安置在四个角落。
有炸鸡烤鸡，还有炸圈圈和薯条什么的。
里面内容不多，但是看着很诱人。
对于一般家庭来说，那个年代的油炸类食品可是很久就难得一吃的东西。
江七彩不太接触这玩意。
倒不是她觉得炸鸡难吃。
就是......平时没必要。
这和长久以来的习惯有关。
首先这东西不管饱。吃了跟没吃一样。其次，它的价格还是太贵了。这一圈估计得算上个二三十。
那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只有高薪家庭的孩子能吃上这个。
普通孩子自小就会被灌输“油炸食品会长胖”“吃了身体发育不好”“鸡都是打激素的”这些东西。
任由孩子哭爹喊娘都没用。
就是不准吃。
就是垃圾食品。
话是这么说。但主要是穷。
仔细想想，天天这么吃。老爹那烟钱，老妈那香水钱可能就吃没了。毕竟他们脑子里，那些东西可比一块鸡翅来得划算太多了。
“你平时都吃这些啊？”江七彩问。
她想不明白，这童小兰哪来这么多钱。她不是还在读书吗？
“不啊。”童小兰说。“我没吃过，今天第一次。”
没吃过？难不成这是特地给自己吃的？
显然不是，因为对面吃的是真的快。一会功夫就挑了两个。
江七彩呆了。这眨眼间，盒子的炸鸡就少了大半。
急了，她也想吃啊。虽然是人家买来的。而且吃了人的就要还......
但还是想吃啊。
于是她也似抢非抢地拿了几个放着自个这存在。不然一会得让童小兰吃完了。
“有些地方，不一定要天天去，但不能没去过。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天天吃，但一定要试一试。”
童小兰有些故作高深，摆出一副哲人的样子。这样子有点有趣，明明自己还没多大。装的挺像。
“噗。”笑了一声，江七彩没忍住。
“......”
“怎......怎么了。”
童小兰盯着她。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滴。
江七彩死机了。
“我是说真的。”
“啊......啊......啊？”
“不怎么理人，在店里也不怎么说话。天天板着个脸......秦大山......是这么和我说的。”
秦大山。他这么说了吗。女孩一愣。
自己确实在店里是这样的。
不过不是因为自己自闭。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别人找她聊天她是能够正常交流的。可他们没有理由找自己聊天。自己也没有理由找他们聊天。
那干脆就不聊天。
“你这样笑笑挺好的。生活这么苦，应该多笑笑。”童小兰说。
“那......小兰，你喜欢我笑吗？”江七彩问
“喜欢。你是我见过笑得最好看的女孩子。”
答得很干脆，童小兰就是单纯觉得江七彩笑得很好看。
扑通扑通。
一颗心怦怦地跳着。
越跳越快。
江七彩有一种想捂着鼻子的冲动。因为鼻子有点酸酸的。
这一刻，这个幼稚又天真的女孩才明白了。
那种感觉。
一直缠绕着江七彩。
那是清晰无比的炙热，是朦胧无形的寒冷......
是退却......
是迷茫......
又是期待。
就是这样一种感觉。让她向往，却同时使她纠结。
童小兰啃着炸鸡，像是没舅舅疼没姥姥爱的孩子。没心肝，无忧无虑。
她的心里，又想着什么呢。
江七彩拿起那个流着汁的烤翅。
咬在嘴里是甜的。
吃在心里，竟满是苦涩。
......
......
她们又忙活了一个晚上。
童小兰教着江七彩题目。江七彩学。
江七彩第一次觉得学习也可以像平常睡觉吃饭一样自如。
在学校时候她一刻都不允许休息。
被别人超过就意味着失败。
可那些人骑着电轮开着车。比她快得多了。
跑着跑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
落入了深渊。连道路也看不清了。
她觉得童小兰教的真好。比学校老师教得还好。于是她这几小时都是聚精会神地学。
累了，她们可以休息一会。精神好了再学。
方程不会就从方程开始。童小兰把每个题目全都讲了一遍。
江七彩不能保证每道题目都能记住，可她可以保证她每题都没落下。
最后，两个人到12点整才走进卧室。
在这之前，江七彩拒绝了童小兰一起洗澡的邀请，选择了用喷淋快速解决。
童小兰摸不着头脑。只是随她去了。
“明天我放假。”
江七彩已经躺下了，童小兰还在用干毛巾擦着湿润的头发。
明天是星期六。不用去学校。
“哦。”
这么说来，江七彩好像明天还是要上班。她可没假放。
“明天我去店里帮你吧，正好没事。”
“哦。”
这么说着，童小兰往衣柜里又抽出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和江七彩今天穿的一模一样的女仆装。黑白裙子，小巧玲珑。
原来还有一件啊。
不过也正常，江七彩想到自己夏季校服都两件呢。这个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兰。我能不能出去逛逛。”
“怎么了，这个点还想出去？”
“想去转转......因为没去过。”
“......明天吧，衣服都换了。下午跟大山请个假。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女孩们躺在床上。对面的高楼，白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落到她们身上。附近的夏虫叽叽喳喳地叫着。
江七彩看着童小兰的脸。
她还睁着眼睛，醒着。盯着天花板像是在数羊。
“为什么......你没有家人呢......”江七彩问了一句。
“我有啊。”
挪了挪身子，童小兰把两个人的位置隔开了一些。
“在哪？”
“不知道......他们好像都不要我了。”童小兰说得很平静。她望着天上的月，把双肘枕在脑后。“没爹没娘......我就是在这长大的，活得好好的。”
摸爬滚打。这些孩子都这样。
“你会羡慕吗？”
江七彩觉得她有点可怜。声音变得有些娇气，软软的。
“嗯哼？这话居然是在你嘴里说出来的。”
“.......”
“你不是挺讨厌那个......谁吗......怎么又问我这种问题。”
“也不是讨厌......”江七彩说话有些沉。“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沉默了一会。
五分钟过去了。
童小兰还想问一些事。可女孩起起伏伏的呼吸声告诉她。这小家伙睡着了。
她望着江七彩的睡脸。楞楞地看了两眼，默默拉上被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