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我将木门半掩,冰凉但却清新的空气流入肺中。看着门外夜幕下纷纷扬扬的骤雪,我不知为何想起了这句诗。
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再赞叹一会这难得一见的纷扬雪景,一阵呼喊声便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扭头,看见两个黑色的人影搀扶着走来。
是和我一样的落难者么?我走出门,想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来者的模样。
“薛禾!”人影在我不远处喊了一声,吓得我浑身一颤。
“哟,是你俩啊,”我看着冯凤和墨秋岚,“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情侣,刚想履行一名团员应尽的职责呢。”
“别说废话了,老周和你都住在那座冰屋里吧”冯凤打了个寒颤,“快叫他出来帮忙把我们扶进去。”
“很抱歉地告诉你,老周并不在”我将双手摊开,显出为难的神色,“你们俩自己互相搀扶着过去吧。”
“不用”墨秋岚开了她的金口“我体力恢复点了,我自己过去吧。”于是摇摇晃晃向前走去,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走了一天?”我望着她的背影,问。
“嗯。”黑暗中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和。
“进展怎么样?”
“不怎么样。”
“嗯……看得出来。”
“没关系,”我拍拍他的肩膀,“追女孩得慢慢来,不要急。”
“你很懂?你追过?”
“没。”
“那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薛禾!你这破门怎么是怎么回事!”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我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是时候验证我的猜想了。
二
“刚刚,真的有那么一刻”冯凤躺在地上,将身上的干草再次裹紧,蜷成了一个球“我以为我得待在外面一晚上了。”
我的猜想被验证了。
冯凤一个文科生,却被问了一道物理和一道生物题,墨秋岚学了理,它便问了她一道历史和一道地理题。
看着两人面对着题目——虽然我看不见,但当事人都坚称自己看到了题目——一筹莫展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
“居然还有不能相互提醒的设定,”墨秋岚靠在墙上,“真是个神奇的系统。”
“系统?”
“对的,我们认为这里并不是真实世界中存在的地点,而是通过某种技术手段所制造的投影。”
“天哪,我还以为刺客门方面出现什么了错误,导致我意外穿越了呢。”我讪讪地笑着,虽然我觉得这让我看上去很蠢。
“你本来就不应该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墨秋岚收起了表情,冷冷地说。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老周?”冯凤说着,就要去开门,“他来的挺晚。”
我连忙将他一把按回地上:“你忘记我们怎么进来的了?”
“什么意思?”冯凤一脸疑惑。
“我们在做好题之前并不能直接接触门,所以在敲门的这个人不属于‘我们’这个范畴,”墨秋岚慢慢站起身来,“让我去看看。”
门“吱呀”一声,干冷的空气闯了进来,在本来便不算暖和的屋子里肆虐着。门外站的是一个看上去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身上用厚实的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子,上面还顶着一簇莹白的雪。
“有什么需要的吗?”他侧了侧身子,手中几欲熄灭的火把散着微弱的光,照着他身后车上泛着银光的物什,“我这儿应有尽有,物美价廉。”
“我们很冷,但没有钱,”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得到一些不要钱的御寒器具。”
“好的,你等我……”他刚想去翻找,却突然想起什么,于是直起腰“小姑娘,我也是要做生意养家糊口的,我不可能让你空手套白狼啊。”
“我们这里有五个人,两个还是男生,”她仿佛没听见似的,“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你拖进来把你衣服扒了。”
“小姑娘,做人不能够这么不讲道理啊。”
“在这种鬼地方何必讲道理。”
“这样吧,”大叔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情“我就当被抢劫了,给你们一把匕首和一些干草,让我离开好吗?”
“谢谢,”她脸上浮起笑容,“您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在得到东西后,她关上门:“看,不错吧。”
“原本没注意到,现在发现你可真是有上山当土匪,为祸一方的气质。”我忍不住说道。
三
夜,月明星稀。
火光明亮,照在眼前人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棚子里亮堂堂的,温暖驱散着身上的寒意。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们真的是附近村子的村民?”我眯着眼,忍不住问。
“得了,别怀疑了,老薛”冯凤躺在火堆旁边,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人村民看着就不像坏人,更何况你见过哪个坏人在置你于死地之前还会好吃好喝的给你供着的。”
“就是就是。”一旁的人应和着,都一齐哄笑起来,棚子里充斥着快活的气息。
眼前看起来慈祥和蔼的人们自称是来自不远处村庄的人们自发组成的救援队,这个棚子和提供给我们的食物亦是他们的财产。他们把我们前后进来的两批受试者从饥寒交困中救了出来。
“现在几点了?”冯凤打了个哈欠“我记得我平常可是不会这么早感到困意的,今天真是奇怪。”
“现在是九点,”德沃尔——自称是这支救援队的领导者的中年男子让我们这么称呼他——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橘红色的亮光攀上他带着和蔼笑容的脸,“你们剧烈运动了这么久,比平常困的早是正常现象。”
这话说的在理,不一会就获得了许多人的赞同。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来帮你一下吧,”我拍了拍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德沃尔身旁,往火堆里添了块柴,“就当是为我先前怀疑你们这些位可爱可敬的先生们赔个礼。”
“不用不用,我们这个样子确实会让人觉得可疑,这不是你的错,”德沃尔满脸堆笑,阻止了我继续添柴的行为,迟疑了一下,向右指了指,“如果你觉得你还有精力的话,就帮助一下你的同伴吧。她的食欲似乎很不好,在这冰天冻地之中不摄入食物可是撑不下去的哦。”
我向左看去,墨秋岚坐在火边一根巨大的圆木上沉思着,她自从来到这里便一直这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要紧,我们在之前将食物分给了她,”我笑笑,编出了一个似乎不怎么能让人信服的理由,“毕竟是女生,对食物的需求总会少一点。”
他点点头,露出相信的神情。这让我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现在就休息吧。”不知是谁提议道,于是也不顾地面脏冷,众人纷纷躺了下去。
我顺势倒了下去,但毫无困意。原因无他——我留了个心眼,想尽办法没有碰他们的食物。
这虽然让我掌握了“他们的食物有问题”这一十分有用的信息,但代价同样高昂——我现在已饿得发昏。
“起来吧,我知道你肯定没有睡着。”德沃尔的声音传来,却不在我旁边。
应该不是和我说的。我想着,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使我看上去更像睡着的样子。
“你们果然有问题,”墨秋岚的声音传入耳膜,却并未使我惊讶,“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们傻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的目的?”
一声金属相碰的尖锐声音刺来。
“小姑娘身手不错,而且居然还带了匕首。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有你这般的警惕之心,但你是我遇见第一个能不在第一棍就被击倒的。”
几分钟内,我接连听到好几声金属相碰声,但随着一声沉闷的敲击声响起,我知道,这短暂的战斗结束了。
“又是全军覆没的一批呢,”我听见几声阴森森的笑,但这笑不一会便戛然而止,“老三,你是不是放错药了,为什么现在连我也觉得晕乎乎的。”
“肯定没有,我拿我的……”声音同笑声一样没了。接下来便是几声倒地的声音。
不一会便没有了任何声响,我于是站了起来,甩了甩有些麻了的手臂。
幸亏我还看过些许医书,不然连维克托利粘在我肩上的植物都不知道。我拿过火钳,翻找辨认了一会,将一块已烧得面目全非的东西取了出来,心中浮出对它的用途的介绍:完全燃烧后可放出致人昏迷的气体。不过也多亏了墨秋岚的冷静让他们剧烈运动了一番,不然还不知道我和他们谁会先被毒晕。
我赌成功了。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攥紧了手上的匕首,将它捅进这些曾向我们“施以援手”的人们。
他们的人不算少,等我将尸体掩埋好后已经快要天亮了。我累坏了,将手上的血抹在营地后雪地上,然后倚在棚子上。
过了一会,朝阳于是终于露出了些微面貌,一道又一道的金光穿过皱巴巴的树林洒在莹白的雪原上。突然地,太阳从地平线下跳了出来,朝霞铺在天上,朝晖从密布着的如同片片鱼鳞一般的云层中流下,打在雪原上,它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橘红,折射出令人炫目的光彩。
我将一小块积雪清理干净,沐浴在阳光下。
我没有感觉到暖意,这让我想起了维克托利的笑。
温暖,却又冰凉。
四 关于测试的尾声
听说我是被工作人员从通道中推出来的。
这是周明璨和我说的,我听到这事之后突然觉得匪人说的话还是挺对的——我差点被饿死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地方。
其实我也并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事实证明冯凤他们的推论十分正确,这确实只是个幻境。
嗯……看来我需要好奇的原理又多了一个呢。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老周,我问出了我一直好奇的一个问题。
“老周,你是什么时候脱离测试的。”我看着精神饱满的他,正色问道。
他突然停止了笑,似乎是在斟酌着用语:“其实这件还得从测试开始前说起……”
“停,停,”我深知他的话唠属性,连忙打断了他,“我突然也没有那么好奇了,你还是别说了。”
“好的,”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反正我们四个人都通过了测试,这才是值得关注和庆祝的大喜事。”
希望如此。我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