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打开窗,他裹着一身风雪一跃而入,窗外可辨如黛远山。
“上头说了什么,”我看着他,右手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拿起,递给他:“我的提议通过了没?”
“瞧你急成内样,”他摘下黑色兜帽,接过烟来,火光明灭,烟雾悄生:“有点波折,有部分成员认为你的提案太过于激进冒险投了反对票,但最终结果还算是如你所愿。”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看着他递过来的一页薄纸单,“这是……”
“用这个来召集任务所需人员和取用经费,这玩意挺难得到的,别弄丢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将还散着烟气的烟蒂狠狠扔到地上,“该死,浑身都是烟味,又忘记了。”
“好走不送。”我笑着看他气急败坏地翻出窗外,淹没再见不到星光的夜色中。
我坐回沙发上,见烟蒂躺在地上,闪着暗淡火光,走过去,一张白纸裹在烟蒂外层,展开,一片纸条跳脱于眼前。
沃尔希,小心为上,切勿激进。
轻笑一声,我向后倾去,倒在沙发上,白炽灯闪着昏黄的光,右脚碾着烟蒂,火星一亮,又顷刻成了灰。
耳边似乎又响起古老悠扬的歌谣,眼前的事物在扭曲中失了真。
嘴角扬起抑不住的笑。
二
数学老师摘下眼镜,向试卷凑近了一些,疑惑的样子让我想起调班第一次考试后看见我试卷的老徐。
不一会,他重新戴回眼镜,右手撑着腮,左手食指曲起,敲了几下桌面:“吴瀚鹬,上来一下。”
我站了起来,缓缓走上去。这是我目前的名字,笔画繁琐复杂,让我刚开始用就开始怀念“薛禾”这个笔画简单的名字。不过听说为了这个身份刺客门花了不少气力,我也没什么理由再让他们去麻烦一次。
“你确定这是你自己写的么?”他扭过头,直视着我的眼。
“是的,”我点点头:“我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他仍旧盯着我,约有七秒才将视线移开,叹了口气,将一旁的辅导书翻开,拿起一支笔在一个题号前打了个圈,连同笔和一张白纸推到我面前,左手食指在上面点了一点。
意味已不言而喻。
我俯下身,题不算难,只是有些绕
“26-3i”我直起腰,抬头看了下时钟,十三分钟,耗时不算长:“对了么,老师?”
“你先回到座位上吧。”他将草稿纸滑回面前。
我看见他眼中有隐隐跃动的欣喜,也便不再询问,将脚步尽量放轻。
“注意一下,”他轻咳一声,声音闯进沉默的空气,“这次月考数学最高分出来了,是我们班的吴瀚鹬,满分。”
我听见教室里的呼吸慢了半分。
“上来拿你的答题卡吧。”他轻闭着眼。
我走上去,看见周围神情精彩的同学。毕竟这是所贵族学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男生居然胜过了其他学生,对名门子弟们这不能说没有冲击力。
“你们也不用担心他这是作弊得来的成绩,毕竟他刚刚可是在我的监督下出色地完成了高二那帮小兔崽子都得冥思苦想好一阵子的难题,”看得出来,他有些激动,这一点也可以通过他拍打我肩膀的力度来完美地反映出来,“不错,继续加油啊。”
我愣了会神,我从没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得到过如此高的评价,一时间突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僵在讲台前。
“该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我听见了人群中的轻笑,这笑声倏忽放大,漫在整个班里,刺耳得象是块刮擦着的锐利金属。
金属在一声撞击声后停止刮擦。
“安静,不要喧哗!”少女站在清晨斜照入窗的阳光里,像只微舒筋骨的白皙的豹,美得潇洒,美得特殊,美得惊心动魄。
“好了好了,别排斥新同学”数学老师皱了会眉,看向仍然站着的白豹,“蓝田暖,你换到新同学的旁边,帮助一下他。”
她愣了一下,敛了气势,坐下来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
很多年后我再次想起这个片段,才突然即使发觉在那个一切都在变幻动荡的时期,青春仍旧如此美好,像一曲婉约派的词,悠长,细腻。
她可能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友人。
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后来,我在感慨时也不免会这么想。
三
算起来,我们三个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薛禾了。
课间的时候,墨大小姐突然对我这样搭话道。
“确实是这样,”我伏在桌上,将脸埋进曲起的臂弯中,“好久不见了,也怪想念他的。”
“得了,别叨叨了,”周明璨啃着面包走进来,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老徐似乎特喜欢他俩兄妹,明明都是一个小队的,却让他俩自己挣外快去了。”
“别这么说,”我打了个哈欠,继续伏在桌上,“老徐这样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
“说来也是,老徐要是不干点怪事也就不像老徐了。”周明璨弓起腰,将凳子微微向后倾,在桌下比划着手势。
这手势是门内通用的暗号,这是我在吃过那顿烧烤前所不知道的,最近我抽时间恶补了一下,虽然也只是能够进行普通的交流而已,不过已算很大的进步了。值得一提的是,我翻遍整本暗语教材也没有发现与他们两人当时的行为相符的动作,就算我去问大小姐,她也只是摇摇头,顾左右而言他。
脸上还露着意义不明的笑。
我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终于翻译出了他的意思——你们得到任务详情了么?
我得了,是保护马克尼尔一名大议员的千金对吧?我的手在空中比划着——虽然我觉得这让我看上去有点傻——又扭过头,看着墨秋岚:“大小姐,我做得对么?”
“如果你指的是手势的话,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大小姐站起来,整了整身上的校服,“好了,不聊了,要上课了。”
我看着旁边悠哉游哉打着哈欠的周明璨,又想起了薛禾对他的论断。
希望那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