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我就行了。”
在和段那道别之后,我带着那怪物走了一段路,觉得效率好像有点低,而且我也不好光着身子回家。当我准备变成恶魔背着它飞走的时候,蓓露拉突然现身了。她不知道是从哪个角落突然钻了出来,轻飘飘地说着话走到了我跟前。
“把它交给我吧,和基金会的交涉由我来做。”
她把帽檐拉得低低的,只能看到那愉悦地扬起的嘴角。
“啊?”
“这样不好吗,你可以省下很多事。而且你也没有谈判的经验,让我去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是,你这么说,就像你早就能跟基金会搭上桥一样。”
“不,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故,我也没办法和基金会面谈。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能见光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跟这些国际组织有来往。能有这样的机会还得感谢你,不对,是得感谢漆月呢。”
“……”
我无言地瞪着她。
“对不起啦,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这种话的。总之,把那怪物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把476号地图和监狱的下落都拿到手。”
她露出一只满盈笑意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和她对视着,我心中的愤怒不知不觉被莫名的悸动取代了。
“这是?”
“真敏锐啊,这是自我降生起就有的暗术,也就是所谓的魅惑。这东西在谈判的时候能影响对方的情绪,可以说是挺好用的东西。”
“真是方便的能力。”
“怎么样,还是让我去吧?”
我低下头思索了一番。
“无论怎么看,都是你去跟他们谈比较好。说实在的,我除了在这里硬等基金会来调查暂时还想不到别的办法跟他们见面。你能帮忙太好了。”
“嘿嘿。”
“谢谢你了。”
“不用谢。”
“还有,杜兰德尔是被你…”
“嗯,我把他解决掉了。”
解决掉了。
在他们的世界,杀人就只是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一笔带过的东西。
而接下来,我也将进入这样的世界,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们的一员吗?
“不用想那么多。”
她侧过身子,像是对着远天感叹般。
“去干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行了,那些似乎鲜血淋漓的代价并不是你愧疚的理由,当然,前提是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但有时候,对自己的梦想忠贞不渝也是一件可悲的事,跟你身上的诅咒一样可悲。”
“诅咒啊…”
“你接下来准备去那边找监狱他们吗?”
“啊。”
“父母那边怎么办?”
“我会…会说服他们的。”
“要不要我出面。”
“不用,感觉会起到反效果。”
“我的力量也是底牌,如果跟你父母说你有我保护,他们不是会更放心一点?”
“他们大概只会觉得你在蒙骗我。”
“也是。”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会解决的。还有,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我要去寻找我父亲的下落。”
“也就是说,我以后就联络不上你了吗?”
“谁知道呢,也许我还会再回来。毕竟找到监狱对我来说也是件很重要的事。”
“你为什么要…”
“少问。”
她咀嚼着这两个简洁有力的字符。
“少问,孩子。”
“了解你的动机对我而言…”
我看着死盯着我的她,住了口。
“好吧。”
“这次的事办完之后,我和你便不会再见面。所以在离开之前我希望把所有我能帮的忙都帮上。”
“什么?”
“G。”
有什么暗流般的东西进入了我的意识。
“这是…”
“我将埃及、艾什摩特、洛尔德的语言灌输进了你的大脑,这几个国家的语言使用范围比较广,这样你在那边就不会为交流而发愁了。”
“谢谢…”
“我在拿到地图后会去见谢樵一面,我会把地图和所有从那边得到的消息全部给她。一般来说,你们按地图上去暗海的路线走就行,到了暗海你们要自己想办法过去,渡过暗海就会到那边了。杜兰德尔失踪后,哈特谢普苏特可能会派其他人来追查,我会尽量延缓这事的发生。”
“谢谢…”
她突然说了这么多,我有点接不上话。
“就这些了,再见。对了,给你身衣服吧,CLP。”
我突然变成了着一身长袍的魔法学徒,里面好像还穿着粗布衫。
虽然看着很怪,但总好过没衣服穿。
“再见,蓓露拉。”
我带着几分感激。
她笑了笑,和害羞的人一起消失在一片似乎坍缩了的空间里了。
而我,则穿着这身奇装异服,顶着周围人们惊异的视线回到了家。
在家里照顾我妹的老妈对我今天的早归和奇怪的着装感到不安,她问我昨天晚上怎么一晚上都在外面,我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但这身衣服实在是不好解释,我就告诉她过几天再跟他们说。
一岁多的妹妹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毛绒玩具,看到我回家喊了声哥哥。我捏了捏她的脸,上了楼。
我实在不敢想象数日之后跟他们道别的情景。
想到那令人心头一紧的日子正在逐渐逼近,我浑身都禁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但是,我一定是要走的。我不能让漆月白死,如果在这里言弃,就等于让我背叛漆月和白汍,背叛因我而死的恩人和救我一命的恩人。如果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是必须要抛弃的,这温暖的家和和平的生活。我是必须要踏上那条路的。
想想蓓露拉的话吧。
“去干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行了,那些似乎鲜血淋漓的代价并不是你愧疚的理由。”
我在二楼洗了澡,之后就躺在了床上,虽然睡不着觉,但肢体至少轻松了许多。
现在需要做的事,就只剩下段那那边了。
我还不知道她到底面对着什么。
“你说的那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现在。”
这言辞和态度倒跟水房那次不一样,像是真的。
她真的喜欢我吗?
我倒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能赢得她好感的事。
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
中午,我爸下班回来后似乎从我妈那了解了些情况,下去吃饭的时候他没多问,可能觉得我也有苦衷吧。
老师似乎因为我一早上没来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感觉我应该有什么事,就说我是病了在家睡觉。这倒替我省了不少事。
他在饭桌上提起漆月的事,似乎是想看看我有什么反应,我默不作声地吃了饭就离开了。
下午,我正常去上了课。段那把我喊到超市后边没人的地方,告诉我她因为上午翘课的事被老师骂了,我说无所谓。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我问她她想要我帮她干什么事,她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说着说着还真哭了。过几天月假,我让她趁月假带我去一趟她家,我去看看情况,她抹着眼泪说好。
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回想起今天的事,发现自己好像觉得很多事情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那种地狱一样的厮杀的缘故。
三天后,谢樵跑到我们班来找我。她把地图给了我,然后说监狱他们在尤伦斯和法克鲁边境出现过。她一副有什么别的很重要的事情想对我说的样子,但憋了半天硬是没能开口。我问她怎么了,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没什么。然后跟我道了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心想如果是几天前,自己大概会问个明白。
教室里段那一直盯着我看,一脸惆怅不安。
我回了教室,在角落里坐下,趴在了桌子上。天空让雨云填满了,低压在人脑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攒的满当当的雨水一股脑泼下来。“真想被淋个透”,我说。说罢雨便降了下来,但我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头一歪,卧在桌面上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