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高塔吸收着血液,长年竖立着不崩塌。
有什么在守护着高塔,而高塔也在守护着什么——即便变得破烂不堪,也不会在布满腐朽痕迹下崩坏瓦解,倾斜着倒塌,而是持续竖立着。
阿托曼走在由尸体与鲜血形成的地板上,他从未想过会变成这个模样。隐藏在他脑海深处,久远之前的记忆浮现出来,与此处充斥着血腥味的场所不同。
那是一个天气晴朗,微风轻轻吹过空中,能够让人舒适靠躺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日子。
稀薄的阳光铺洒在某处钢筋建筑里,有个瘦弱身体不断地后退,脚下慌乱踩着满地大小不一的碎石。
少年笨拙的向前挥动木剑,他总是挥空,也许他没有天赋,但非常努力地发出攻击。
前方那清脆的嬉笑声,以及游刃有余的身影,始终让他不知所措。
同样握着木剑的少女脸上露出愉悦笑容,她持续使用凌厉招式逼近,面对少年的攻击只是轻易挡开随后立刻进行突刺过去。
“哈哈哈,你太弱了,阿托曼。”她朝少年胸前迅速来回突刺数次。
少年,瘦弱的身体后退着勾到碎石便瞬间朝后倒去。
他总是无法赢过她。
“果然我还是不行吗?”少年灰头土脸坐在地上,垂着脑袋苦笑起来。
“没错呢阿托曼,你很弱小。”
少女温和柔润的稚嫩声音让他更加羞愧起来,连忙伸手捡起同他一起摔落在地的木剑。
“卡特里娜……要是我变得足够强大。”
“你会变得强大吗?”
会变得强大吗?少年在内心如此想道,他望向那站在眼前俯视着自己的少女。即便她脸上是挑衅般,小看他的那种嘴角高高扬起的笑容,他也觉得无比耀眼美丽。
少年心头一紧,看着她那被阳光照耀着优美的下颚曲线联想今日之后的变化。
那雪白光滑的脖子不久后就会被掩盖,深藏起来。
“今后,你的脖子将会套上铁圆环。”少年从地上站起来,木剑别在腰间。
少女脸色一沉转身背对着他,那披散至肩柔顺的粉发,让少年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摸,可是她却向前踏出一步。
她微微低下头,垂着双眼,万千思绪在她脑海中翻滚。
少女将木剑舍弃,轻盈的身姿不一会便从少年眼前消失。
少年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直待到夜晚。毫无遮挡物的钢筋建筑里,他与照射进来的月光为伴,不断地练习自己的技艺,不断地挥剑,不断地锻炼自己的决心。
过了很久,他才得知那天之后,少女经历的事情。
在他下定决心开始锻炼自己的那个夜晚,告别懦弱的自己。
她也在高塔上接受抹消童年时光的仪式。
仪式过程,她的灵魂被历代七位魔法生物的意念撕扯,支离破碎。
为了必要的成果,她们掺入自己所有意念后又再次与她那支离破碎的灵魂融合,让她的灵魂与她们结合成为一体。
踏入生死轮回考验般,经历七次死亡体验,承受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当历代魔法生物与她的灵魂完全结合之时便是最痛苦,最难熬的。轮到她之前,早就有不少人因为承受不了这份沉重而死去。
她怀着对少年的期待忍受一切,让她们任意摆布自己的灵魂,只能撕扯着嘴巴痛苦嚎叫。
每一代的魔法生物,最终下场都是身体四分五裂之后,被野人吞食而死。
轮到卡特里娜时,她的记忆,她的灵魂中,同样有着被野人撕扯皮肉,被吞食的经历。
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但是她的记忆与灵魂确实能感受到自己被野人吃掉了七次,身体被撕扯,四分五裂之后,然后被吃掉。
一代接着一代,每一代的痛苦都会叠加,要是想斩断这种连续的继承,只有……
“阿托曼,你应该不能参加新王大会吧?”
卡特里娜从软床上跃下,站在高大的持刀战士身旁。
“卡特里娜,太多人因你而死了,我是来阻止你的。”少年拔出了银色长剑,持刀战士则怀着守护少女的想法朝少年走去。
“你不能伤害他,离去吧。”
而少女的命令,纤细白皙的手指约束了持刀战士的行动。
战士起先露出惊愕表情,对少女的命令感到惊讶,但马上就妥协了,抬起脚从少女身旁离去。
棕发阿托曼吗……软弱的家伙,战士从阿托曼身旁擦过,眼中闪过担心少女的一丝忧虑。不过最终他还是走下阶梯,离开了高塔。少女的安危此时不需要担心吧,顺从她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在发现自己是屠杀中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时,战士就发誓永远对她忠诚了,直到击退野人之后。
卡特里娜的视线停留在高塔内的血与尸体上。
“愿天上神拯救他们。”
她抬起泛着紫光的手,紫色的火焰从下方涌现,熊熊燃烧,将战士们的尸体,流动中的血液,全都燃烧殆尽,蒸发于虚无。
尸体与血化为灰烬,不留一点气息。
“阿托曼,你太弱了,肯定会被杀死,也太天真了,肯定不会让我去跟野人战斗。”
“会被野人吃掉的是你啊,卡特里娜,你不能去跟野人战斗。”
阿托曼摇着头,抬起手枪对准卡特里娜。
“只有这个办法不是吗?还是你能够跟我一样,独自击退成千上万的野人。已经有人牺牲了,以无数生命作为代价,希望我去击退即将来袭的野人。你是想着,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吗?”
卡特里娜朝阿托曼走去,箭矢划破空气飞驰,冲击力极为不凡,但在她的控制下箭矢停滞在阿托曼面前。
锐利的尖端,旋转着刮着空气。
要是她没有停下箭矢的攻击,阿托曼的脑袋现在肯定已经被削成两半,血溅当场。
而阿托曼无情地扣下手枪扳机,光球在其中冲了出来。
追踪弹般的光球,不论卡特里娜如何躲闪,最终都会击中套在她脖子处的铁圆环。
她在多次教训之下,如今已经不再想着躲开光球而是正面挑战。
卡特里娜散发出魔力,双手泛着紫色光芒,她紧盯袭来的光球冲了过去。
光球像灵活的生命体改变轨道飞向高空中绕到她背后急速降落,准确的击中铁圆环——瞬间猛烈电击从铁圆环中冲了出来,卡特里娜全身上下被电流撕咬着。
“阿托曼!”
她大喊起来将还弥留着魔力的双手伸到脖子处抓住铁圆环试图毁掉它。
可是她办不到,不论是发出光球的手枪,还是铁圆环。
这两样工具都是初代魔法生物所创造出来限制自己的装置,正因为如此她才无法破坏。
“阿托曼啊……!”她持续喊叫,浑身颤抖不停,瞳孔内溢出泪水,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可想而知她想要强行忍受住电击。
“你……会后悔的……”
被电流烧焦的双手持续愈合着,她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楚,双脚弯曲跪了下去,脸颊鼓起的瞬间呕吐出来,鲜血着掺杂胃酸喷洒在地上。
“呜……”
卡特里娜摇晃着充满电击的身体想要站起来,结果又无力地倒下去,挣扎中手指挤压着地面支撑起全身重量。
阿托曼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盘算着也许需要再射击一枪。
他冷漠地看着,朝卡特里娜走去。
“卡特里娜,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举起银色长剑,扔掉手枪,双手握住剑柄朝趴在地上拼命忍受电击的卡特里娜身体刺去同时再拨出来,大量鲜血飞溅到半空中。
多重痛楚终于让卡特里娜休克昏迷,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她陷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卡特里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自由。
冰冷触感充斥着她全身上下,她缓缓地睁开眼睛,视线所到之处都仿佛被白雾遮盖住般,而在这雾中站着一个人。
她摇晃脑袋使自己清醒,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如同白雾散去般,景象清晰起来。
数个生锈的铁棍排列在她周围形成一个牢笼,顶上有着封闭空间的铁板。
阿托曼拿着手枪站在牢笼外,腰间别着一把银色长剑。
“阿托曼……”
卡特里娜虚弱地站起来,走上前去。
她伸出手刚想要触摸什么,阿托曼就将手枪对准她,按下了扳机。光球从其中发射出来,那套在脖子处的铁圆环散发出电击。
身为魔法生物的卡特里娜虽然伤口全都依靠魔力痊愈了,但她现在还很虚弱,猛烈的电击比以往都要让她感到痛苦。
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遭受无法抵抗的冲击力般朝后倒去,重重的摔落在冰冷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