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暗的高塔顶端——幸竹姬坐在幻化出来的椅子上,眼瞳冰冷漠然。她身旁围着为了对抗【野人入侵】事件而聚集起来的人。
魔法生物卡特里娜,棕发阿托曼,铠甲战士梅苍太,魔法师亚摩斯。
他们都曾与她敌对过,而此时他们拥有共同的目标。
“前几天,我走在森林之外的河边,感受着这个世界。”
只有一个街道,一片森林,一条小河的世界。天空像是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般,清澈明亮,而大地已经接近毁灭边缘,即将崩坏瓦解。
“那时我遇见了从荒地那边走来的人,从仿佛被神所抛弃的大地处前来,双膝跪倒在小河旁。他们大口大口喝着清凉解渴的河水滋润着生命,如同从濒临死亡状态复苏般,暗沉的目光瞬间明亮起来。”
“从那边来的肯定是野人,要是我遇见的话,他们已经死了。”
卡特里娜挥舞着爪子,凌厉的眼神凑近幸竹姬,嘴角扬起像是在嘲笑幸竹姬的天真。
“如此一来是否就会产生怪物残杀无辜生命的传言呢?然后,世上的威胁不再是野人,而是身为怪物的你。”
“你说什么?你说野人是无辜的生命?”
“跟野人有关系的事情,今后由我来负责。”
“你真的要代替我跟野人战斗而死吗?”
“能够逃离这个命运,不正是你希望的吗。”
“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逃离这个命运,我是必须要跟野人战斗的。我十几年来都是为了完成这个注定的命运而活,现在你却说要代替我去跟野人战斗?你要是想要代替我,只有把我杀死。”
“把你杀死?你被人们称为怪物,不论是受到何等致命伤,都不会去死,不死不灭,要怎么杀死你呢?明明依赖着自己不会死。而且你也已经获得了强大的远古之力,才能够说出此言吧,不论是永生不死还是远古之力,都是好用的力量啊。要我杀死你,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说的这么轻巧,可是你忘记了吗?阿托曼此时此刻困在在你无法触及的世界中,他无法离开,也无法在那个世界里生活,只能一直望着你的身影。好像比你好一点,阿托曼至少能够看见你,而你已经无法看见他了。我之前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听话的话,我就会把阿托曼还给你。”
“我们好好的谈一谈,就一定能够理解对方的。没想到说过这么一句话的人,现在却在逼迫别人。”
“毕竟你根本就不是能够好好跟人谈话的怪物啊。”
坐在椅子上的幸竹姬,稳如泰山,抬起脸与卡特里娜对视。
怪物……
事到如今,卡特里娜还是对这个词有所芥蒂。她不服气也不甘心,但沉默了。她不愿意顺着怪物的话题继续讲下去,特别是在幸竹姬说出阿托曼能够在被困之地看见她的身影后,她更加不愿意在此谈及关于怪物的事情。
漆暗的高塔内,重新陷入寂静。
只有那魔法师亚摩斯手中的长枪,永不停歇燃烧着熊熊火焰。穿着铁铠甲的苍太默默地站在亚摩斯身旁,他已经没有任何想要发言的事情,他脑海中只想着被扔在荒地中奥蒂莉亚的安危,而卡特里娜敌视的幸竹姬则能够帮助他拯救奥蒂莉亚。
所以,这个时候苍太也不想多嘴,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从荒地那边前来的人,他们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你们可以在听完那个故事后,再判断要如何对待野人入侵。特别是卡特里娜,希望你能够明白,并且将有关野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幸竹姬一直保持着漠然眼神的脸庞,再次极为反常的散发出真诚气息。
作为倾听者卡特里娜,苍太和亚摩斯,以及被困在虚无世界中的阿托曼,都以沉默来保持意见。就听她讲一讲吧,看她想说什么,他们都抱着这种想法。
“有一个少年,他的名字叫加斯克尔。他从出生以来眼前的景象便是毫无遮挡,视线所到之处皆是那土黄色地面,光秃秃山脉与赤脚行走的族人,而他抬眼朝远处望去时仿佛就能够看见世界尽头。加斯克尔有一位名叫加斯奥平的父亲,这位父亲嘴上经常挂着一句话,说他们只是单纯为了活下去而生存,并不能称为活着。他们,以及他们的族人共同惧怕着一件事情,便是他们随时随刻都会突然失去生命,而他们却还未能了解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野人吗?”
幸竹姬面露苦笑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询问她没有否定,也没有确认。
“他们以及他们的族人们在荒地上居住的地方就像一个巨大盒子陷入沙土中,地面是黄沙,顶上与四周都是被厚重铁皮团团围着。铁皮破破烂烂,而外头则是一望无际的荒地。然后,是最重要的,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他们永远食用着一种肉,而肉的来源没有人知道,关于这点他们与你们没有任何区别。你们同样徘徊在如何保护自己的生命,如何才能生存下去的斗争之中。”
“你到底在说什么?森林之外,边界河对岸的野人入侵这里,在此的人们都将被野人所残害。由于野人入侵是必定会发生的历史事件,要是野人入侵的时候,没有人能去击退野人,所有人都会被吞食而死。我成为怪物,成为与野人战斗而死的怪物。我不想知道野人生活在哪里,野人又是怎么活着的,我唯一想要做的,需要做的,命运中注定的事情,便是击退野人,然后死去。”
“任何世界里都存在好与坏,荒地里也存在野人,以及不是野人的生命。”
“不是野人那是什么?”
“那是与你们一样,在这个艰难的世界里拼命活着的生命。”
“野人入侵,是必定会发生的历史事件。要是按照你的说法,那到底谁是野人,又是谁要来破坏我们的家园呢?”
“野人入侵,你们不是明白着吗?野人是吞食人肉的恶鬼,而他们到底是想要夺取绿地,还是要毁灭绿地,或是单纯想要撕裂世上所有存活着的生命。到底是为何而行动,野人到底是不是恶鬼,没人能够知道。”
“所以才要牺牲成为了怪物,我魔法生物卡特里娜的生命来守护这片家园,谁都无法代替我。”
“但是,这样一直循环下去的话,你们永远无法知道野人到底是什么,野人入侵又是什么。”
如卡特里娜所言,这个遭受大毁灭之后的世界里有着每过一段时间就必定会发生的历史事件——【野人入侵】森林之外,边界河对岸的野人意图不明,行动方式不明,只知道他们会在某一点时间聚集起大量同伴,然后入侵绿地。
生命与死亡的抗争便无法停歇般,循环着,争斗着,一直循环着,不断地轮回同样的事情,永远无法结束。
不过,幸竹姬心里有过一个想法。
【野人入侵】的存在,真的是坏事吗?
因为会被杀死,家园会被夺取,所以拼命的守护家园,拼命的活着。
相反要是在这个世界和平安稳的活着,人们很快就能够发现一件事情吧。就像那个诞生于红色行星的银发少女般,知晓了世界的真相后,便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遥远,非常遥远的红色行星里充满着金色沙漠,铺着一条通往天际的阶梯。
还有,少女奔跑的身影。
稀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由石块堆成的高塔窜至云端。少女高喊着,赤脚跨越无数个台阶。她不断地朝上方奔跑着,千辛万苦抵达阶梯的顶端后,她遇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告诉了少女,漆黑的宇宙中有着一颗名为地球,闪耀的蓝色行星。
还告诉了她所在的红色行星,是不适合居住的死亡行星,从而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幸竹姬垂下了双眼,发出极小的声音。
“哼哼,哼哼哼……”
在卡特里娜的注视下,她依旧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像是哼着什么调子。
“遥远又闪耀的理想居住地,蓝色的行星啊……微风吹过河川,越过山岳,飘过宽广的草原。微风吹拂着绿草,森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鸟儿展开着双翼,飞翔在清澈的天空上,落在细长树枝上。温暖的太阳照射着绿意盈盈的土地,月亮以微薄的光线照耀着黑夜。”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本该是闪耀的蓝色行星,此时为何与红色行星一样,陷入了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