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高中,二年级三班。
阳光透过窗纱照射进这个宽敞的教室,同时也将一个人的背影照映在黑板上。
一个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念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男同学。
漆黑精干的短发随着窗口传来的微风轻轻拂动着,白皙地过分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前额过长的刘海配合着他低头的动作,不偏不倚地遮住了双眼,让人无法看清眼神的变化。
这个人就是我,龙阳高中的普通学生,黎空帆。
我现在正在公开读着自己假日里写下的作文。
这个时候不需要带任何情感,带上情感就输了。
我斜着眼看了看教室中的同学。
不出所料,有四十道充满错愕与震惊的目光正呆滞地注视着我。
不只是单纯地因为我这篇作文的内容超乎寻常,对于这一群上着高二的小孩子来说,“若无其事地站在讲台上读出来”似乎更有看点一些。
在这些视线中,有一道十分特殊。
不像普通的学生一样目光呆滞,而是选择用刀子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瞪着我,让我的侧脸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都差点掉了一地。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恐怕我已经死在这种目光之下了吧,就算不死,也半残了。
这道视线的来源是站在我身侧的班主任,小罗老师。
嗯,如果你是一个老师,班里的学生交上这么一份作业,生气应该是必然的,对吧?因此,受到这种刺人的待遇也可以算在我的可预测范围之内。
纠正一点,我并非是要故意和老师作对,才整出来这么一篇充满了网抑云色彩的超级不正常作文出来,这完全是我的个人看法,作文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是我对这个错误世界的看法。
额······虽然文笔有待提高···
我将作文的最后一句话读出来,随后无视一切地走下讲台,回到自己座位上。
就在我走下讲台的时候,那转移到我后脑勺上的视线变得更加热烈了,好啦好啦,我知道的没有老师允许擅自走下讲台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啦,我会认真做好检讨的。
来到教室最中间末排的座位,我迅速地拉开椅子,像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跨开双腿坐下来,开始翻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书籍。
真是遗憾,我的座位不是男主角专用的座位,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呢?
在我拉开椅子的声响过后,教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甚至能够听到风拂过窗户的声音。
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镇定,一定要摆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因为这种发展,其结局往往只有一个。
“噗嗤——”
好了,就是这种发展,在气氛陷入僵硬的三分钟,由班上的某些笑点低到无与伦比的家伙嘴里发出。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好——”
你们是南孚电池吗?怎么一声更比六声强?而且还一浪高过一浪,你以为你们是在读诗吗?蠢货。
我从鼻尖出哼出一口冷气,心中对班里人的鄙视充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我承认,这样的作文放在高二这个年龄段是有点奇怪,但是你们也好歹学会尊重一下别人好不好?幸亏写下这篇作文的人是我,否则你们一定会受到来自某人的报复。
“黎空帆同学,可以请你解释一下你这一张宛如犯罪宣言的作文是怎么回事吗?”小罗老师皮笑肉不笑地说出话来。
我默默地站起身。
“不怎么回事。就是那么一回事。”
我漫不经心地答道。这句话更是引起了更多人的笑声。
好了蠢货们,你们都应该去死。
“那么,下课之后请来一趟办公室,我有必要向你请教一下你这所谓的‘那么一回事’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好,去就去,不过老师拜托别把我的话说的和绕口令一样。
我再次坐下来。
让我想想,嗯——刚才的那种情形,形象点比喻的话,应该能够是“公开处刑”吧?
不过抱歉,我既不是被翻出黑历史的中二病毕业者,也不是对于自己的作品抱有羞耻心的小说家,我只是单纯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
因此,老师所选择的这个法子不能改变我这个人。
就像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无论是老师,这里的蠢学生,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只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会让我的想法产生动摇。
额···你说我这是立flag?很快就会被打脸?
怎么可能?!!
被叫到办公室看来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不过实际上,这种事情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心情之类的,毕竟学生被叫到办公室做所谓的心理辅导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是吗?尤其是在这学业加紧的高中三年,就算是老师不去主动劝导问题学生,也会有不堪重负的学生去寻求老师的帮助吧?
现在能够影响到我心情的因素只有一个。
那就是班上同学那三十九张臭嘴。
不出所料的话,用不了一天,我在班上宣读毫无意义,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疯言疯语的作文的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年级,不是我吹,这方面我比某些明星还要厉害。
可以说我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角色。
只不过是被当做笨蛋人尽皆知而已。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但你们这些人绝对不可能是聪明人。
这样想着,一节课又在我活跃的脑力劳动中度过了。
现在是第四节课结束,按照龙阳高中的作息时间来讲,接下来是午饭以及午休的时间——这里并非是全自由学校,而是一座半封闭的学校,除少部分走读生之外,这个学校的学生都选择住在校舍里。
当然,我就是那少部分的走读生。
若要问我为什么不住校的话······哈?你以为我会把没有人愿意和我住一间宿舍的事情说出来吗?
走读生的时间相对于住校生来说还是相当自由的,也不用去在意午饭的时间,只要在下午上课之前吃过就没有大问题了,因此我选择直接去小罗老师的办公室。
这个时间段办公室里应该不会有人,值班教师也会在同一个时间吃午餐。
第四堂课是小罗老师的课,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办公室里整理学案或者整理备课笔记之类的,应该会在办公室停留一段时间,我就趁着这次时间去吧,以免夜长梦多。
站在办公室门口,我伸出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清晰地“请进”的话语后便推门而入。
小罗老师,全名叫做罗宛华,是一个教龄超过十年的老牌教师,按照我的想法来看应该碰到过很多像我这样的问题学生,可以说是经验丰富,可谁能想到现实是她对我毫无办法,只能用谈话这种效率极为低下,甚至都达到了不起作用程度的方法来一点点撼动我。
抱歉,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动摇自己的信念的。
看到我慢腾腾地走进来,小罗老师像是感到惋惜一样叹了一口气,将自己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指着一把椅子说着:
“坐吧。”
我遵照指示,头也不抬地坐在指定位置,准备接受她的长篇大论。
但这一次,小罗老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黎空帆同学,我冒昧地问一问,你想要维持这种情况到什么时候呢?”
“啊?”
没有想到会被这样提问的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锁住眉头。
“我是说,你要抱持着那种思想到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穷尽一生了。”
我抬起头来说道。
“别乱用成语,也别和我开玩笑,学生有权抱持思想自由我还是知道的,但你也该看清楚了吧?你周围的人是怎么对待你的。”
“很清楚了,因此我不与他们打交道。”
“这样才是问题,现在不与别人打交道,不练习社交技能,到了社会上你又该怎么做?”
社交技能吗?好冠冕堂皇的词语啊,说白了不就是奉承别人吗?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打死也不要。
“我觉得保持现状对我来说有着最大的好处。更何况,现在去和他们交谈的话,也会立刻被当做笑点然后在年级传开吧?”
我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唉······你不能融入集体,这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早一点采取措施,你或许不会变成这样······”小罗老师露出歉疚的神情。
然后呢?为了让我融入集体就公开处刑我吗?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着:
“老师您没必要道歉,就算您早一点规劝我,我也不会有所改变的。这不是您的错。”
是这个世界的错。
我很想说出这句话,不过考虑到说出来有可能被训更长的时间,我姑且将它吞回肚子。
“说实话,我虽然也遇到过很多问题学生,但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
“那还真的是荣幸。”
“我可没有在表扬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消极的看法,我想我有必要和你的家长谈一谈。”
家长······吗?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呵呵。
呵呵呵。
“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怎么突然变得很差劲?”观察到我异常的老师关心地问道。
我用手抵住额头,强行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笑容,向她摆了摆手。
“没事的。不是什么大问题。”
“是你与家人相处的不太融洽吗?”
小罗老师追问着。
拜托,请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咬住不放。
“黎空帆同学,作为班主任,我也有权利了解自己学生的家庭状况。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
这不是相信与不相信的问题。就算相信了,又能如何?
我叹了口气,既然你要听,那么告诉你也无妨,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情。
“老师,如果您要和我家长谈话的话,我双手赞成,前提是。”
我加重语气,同时咬紧牙关。
“您能够找到他们。”
想必我这个时候神色一定很勉强吧。
如同刚才在教室一般,我与小罗老师之间的氛围,陷入死水一般的寂静。
我没有说话,原本以为能够放下的事情,现在却仍旧要消耗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开口说话了。
……五年前,我的父母因为某件事情,抛弃了我。
算是一个小小的心灵伤口吧。
“明白了······对不起。”
小罗老师微眯着眼睛低下头,看起来是明白自己踩到了地雷。
看吧,就知道您一定会道歉……所以我才不想说的啊。
“没事的,没有父母的日子,我习惯了。”
我露出笑容。
但心中的伤口却在滴血。
每个人都是这样,一旦埋藏在心灵的伤疤被揭开,都会陷入这种迷糊不清的状态,有的人会选择默默承受,有的人会大哭一场,有的人甚至会因为这而选择结束生命。
而我呢?
现在不仅要承受,而且还要强颜欢笑地摆出笑脸。
真够蠢的,我。
只有傻瓜,才会强颜欢笑吧?
······
草草结束了这次谈话,老师也似乎因为触及到了我的伤痛而耿耿于怀,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
这不就够了吗?
我看了看手表。
十二点整。
糟了,貌似学校大门打开的时间已经过了?
别把!我可不想在学校餐厅用餐!!
我迈开双腿,全速奔跑起来。
啊——真是的!
等到我到达校门口的时候,发现伸缩门已被拉住,门卫室也没有执勤的人。
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学校不让带手机,就算带了我也不知道门卫的电话。
难道说,今天中午只能在学校度过了吗??
我不要啊!!
PS:额,之前因为书的分类选错了,所以重开一下,……(无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