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云: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极言秋季黄昏的自然美,令人感慨万千。
龙阳市地处山岳地带,中高四低,且位于华夏的北部区域,地理位置极为险要,也许是因为地势较高的原因吧,常言道的黄昏美景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这里的市民目睹黄昏后也没有那种漂泊文人感慨万千的心情,对于长久留居此地,自幼便能够观赏到这落日图卷的市民们来说,黄昏之景只不过是衬托这个城市的装饰品罢了,不足为奇。
我默默地意在栏杆至上,仰着脖子目光踌躇地认真注视着那片如血般的残阳,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最近的天色,似乎有点向冬天转变了啊。
就连散布在空气中的味道,也稍有不同了···
等等,味道?
味道不同吗?原来是这样啊···来自冬天的预兆嘛。
手指无聊地敲打着涂抹蓝色油漆的栏杆,我百无聊赖地想着那些事情。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冬天降临的时刻了。
毕竟这里地势偏高,冬季总会提前关照嘛。
一阵冷风拂过我黑色大衣的衣角,卷起阵阵涟漪,我的心也随着潮起潮落。
记得当初就是在冬季被养父母收养的啊。
“抱,抱歉,有点来迟了。”
蓦然间,一个包含着歉意的柔语震动着我的鼓膜,令我从无所谓的思考之中缓过神来。
终于来了啊。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抬起手看了看表,指针显示的时间为六点三十分,迟到了半个小时啊···等等,我难不成就在这里像白痴一样傻站了半个小时?
不会吧?
我转过身来,低声叹气。最近的事情有点多啊,搅扰了我正常的时间安排啊。
犹如瀑布般柔顺垂落的深紫色长发,和我相反穿着一直遮蔽到膝盖下部的纯白大衣,一双黑瞳闪烁着粼粼波光,来者是月野真帆。
起因未知,不过在我看来应该是为了父亲的事情想要和我仔细谈谈。
那么既然如此,迟到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嗯,来迟了半个小时,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我轻描淡写地开口说道。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没事,我也才刚到”这样的老套废话吗?且不说这句话是谎言,这话应该是用于关系比较好的人之间的吧?我和月野真帆一点关系都没有,因此我没有必要考虑她的感受,顺着我的思路来足矣。
“呃啊···这个···”
月野惭愧地低下头。
但是却一言不发。
唉,这样下去依旧是在拖延时间啊,算了算了,这次就算了吧。
“好啦好啦,把我叫到这里,不会只是单纯地让我傻站半个小时吧。”
我扶着额头眼神飘离地说着。
“怎么会,我又不是那种无聊的人。还有就是,黎空帆同学,你今天的装扮很奇怪唉。”月野鼓起脸颊,看样子似乎是有点小生气了。
我的衣服很奇怪?
我看了看自己,我身上就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还有黑色的长裤。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把话说清一点。
“不是衣服,不是衣服,是你的眼镜啦。”
眼镜?
是的,我今天出门的确带了眼镜,还是那种很死板的黑色紫水框眼镜,带上之后的“SB”数值甚至能够和云明拼斗一番···
“总没有法律规定说我戴眼镜犯法吧?”
我翻起白眼。
“有什么事情快点说,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啊,这里稍微有点冷,黎空帆同学请跟着我。”
言罢,月野转身就走。一如昨天一般潇洒彻脱,完全不给我半点回答时间,独裁者般地单方面抛出要求。
这我还能说什么?
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这个环节哪里有我选择退却的空间呢?
于是,我跟了上去。
唉·····好好的谈话,就要演变成不一样的样子了吗?
我在月野不注意期间,悄悄地从口袋中取出水果刀,划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月野所约下的这个位置,地处龙阳市外围,基本上没有多少居民,在这个时节已经显现寒冷的天气,就算是有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段外出,基于这个理由,我们两人漫步过的大街空荡荡的,明确传递着属于秋天的孤独气氛,路旁的梧桐落叶甚至都飘在了我的头上。
“这里距离我家有点远,我们从小路走吧。”
月野侧过头向我建议道。
站在我的位置能够看到,月野的脸色没有初次见面的腼腆与温和,也没有昨天强制要求立即走人的焦躁感,浮现在她精致五官上的神情,平淡如水。
“随你便。”
对于她的建议,我当然采纳。能够节省我的时间,那何乐而不为?
在她的指引下,我们转进了一条小巷子,看她的模样似乎穿过这个小巷子就到了她的家,因为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如同正在筹划下一步计划的将帅一般思索着事情。
突然间,她开口道:
“黎空帆同学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呢?”
表面上看是无关痛痒的随兴问题,认真回答或者敷衍过去都无所谓,不过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这只是表面现象。
没有人会主动向另一个搭话询问家常。每一份话语后包藏着的目的足以令被搭话者后退三尺。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情吧?”
看来目的很明确了嘛,月野真帆。你不愧是月野一郎的女儿,够果决了。
我露出微笑,随后抬起刚才划破的右手。
刀光一闪。
当——
沉重繁杂的金属碰撞时瞬间响彻整个小巷子,回荡在寒冷迷离的空气中,更增加了那一份孤独与寂寞。
在我的右手手腕处,紧紧贴着映射着点点寒光的刀刃。
只不过,引起碰撞的来源并非是刀刃,而是刀背。
也就是说,月野留手了。
“果然,黎空帆同学,你前天晚上真的杀了彭晖同学。”
月野的眼神逐渐由温顺平静转向愤懑。
我早就知道了。
打从她会提出这样无聊的见面之时,我就意识到了蹊跷。
第一,两个人单独见面,对于一个渴望改变学校地位的少女来说,和我这种思维偏转的男性同学单独会面其影响已足够恶劣了,但她却无视了那种后果,即便是救父心切,也大可不必如此,只需要在当时请我把我说清楚就可以了,然而,她却冒着被再次传言的风险,向我提出邀约,第二,地点选在了人烟稀少的城边地带,第三,在人烟稀少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人员外出更加匮乏的黄昏之时,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简单的谈话能够解决的问题。
当我看清月野来时的着装市,这份答案便愈加肯定。
白色大衣只不过是个幌子,既然选择面谈,在这种冷天气,不应该只穿着一件材质单薄的大衣才对,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吧,那白色大衣之下,藏着寒光闪闪的武士刀。
会暴露也在我思考范围之内吧,只不过这个答案就稍微有点迟了。
那就是刚才得出的答案。
就在我等待的半个小时内。冬天从不轻易出门的我嗅到了不同于秋天的冰冷意味,就在寒气直逼鼻尖的时候,我反应了过来。
虽然我在第一时间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却没有足够的空隙去洗去身上沾染的血腥味,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一点血腥味放在鼻子旁边他们都不会辨别出来,然而我漏掉了一点。
月野真帆精通剑道。
手中甚至有因为成百上千次挥动竹刀而形成的竹刀茧,血腥味对于一个常年刻苦磨练的剑道者来说,恐怕再熟悉不过了吧?
“杀?我只不过是清理了几个垃圾而已,况且,我也不想杀他,只是这个世界令我杀了他。”
不是辩解,不是认错,更不是逃避,这就是我黎空帆的行为方式。
“你······”
月野神色暴怒起来,退后一步,架起刀刃,朝我刺来。
好极了,这才是武者本色。
本来嘛,对于我这种人,没有必要留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