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晴日的居所很简陋,一张刚放了被褥的木床,几个堆满书本的架子,一间独立的房间,用来放置修理装备与更换用零件,以及已经落满灰尘的厕所。
不见任何有个人特色的东西,也没有艺术性的装饰,如果不是阳台上放着的几盆绿植,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人住的地方。
常晴日也算不上人。
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严正肃直的并膝,安静的像是一块石头,但一个几乎完全由无机物所组成的人,与石头之间差别也不大。
早上被他买来的那孩子正安静的睡着,虽然是长久的睡眠,但显然并没有做什么好梦,从她紧拽着的被单和痛苦的表情就能看出。
地上的袋子里放着各种面包与蛋糕,还有两大瓶的牛奶,一旁还叠着整箱整箱的水果,常晴日早就忘了人应该吃些什么,所以干脆全部都买一遍。
现在已经是黄昏的时候,有裂纹的窗子折射进碎裂的光,外界天空的边缘已渐暗了,很快城中会亮起稀疏的灯。
常晴日所住的城市叫做白鹿,是永花国的边缘城市,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并不重要,有着一些农田,有着一些工厂,因为靠海而有一些港口和渔业,虽说离边境不远,但城内却也见不到巡逻的士兵。
白鹿城就是这样一个并不重要也并不起眼的城市,在这破碎的世界上成千上万的存在着,一同构筑成不起眼的基础。
该给花浇水了,常晴日想到,这也是他十几年的日常中唯一还算有温度的部分。
但是这孩子也快醒了吧。常晴日看着她的眉毛跳动,侧过身子,而后又翻回。
奴隶商给常晴日送了一些东西,一个是她脖子上戴着的项圈,一个是给主人用的小巧按钮,只要按下这个按钮,项圈就会放出电击,令佩戴者痛苦到无法行动
而如果佩戴者离按钮距离超过500米,电击也会自动开始。
这都是为了防止意外状况而做的保险,与早就认命的成年奴隶不同,幼年的奴隶反而更可能对主人做出反抗的行为,可能是抗拒命令,可能是分不清谁上谁下,但最多的还是试图逃跑。
常晴日的手中正握着那个按钮,他并非圣人,不会抗拒这能给自己带来好处的东西。
她开始痛苦地喘息起来,那场噩梦似乎已经到达了顶锋。
“呀……啊………呼…呼,救救我…求求你们…。”
“不要,我…,痛,痛!,不要……。”
“我…我…。”
她挣扎着从床上弓起背脊,身上粗糙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做噩梦了吧。”常晴日的话令她惊觉,迅速的掀开了被褥,俯身在常晴日面前跪下,表示了完全的顺从。
常晴日感到很不适应,身上的机械部件发出轻微的响声。
“顺从嘛,很好,现在我命令你坐好,不用这样跪着,让我很不舒服。”常晴日而后说道。
她立刻便照做了,她对自己支配者的恐惧早就已经刻入了骨子里,那种绝望的眼神正是承认了自己命运而催生的产物。
“你害怕我吗?”常晴日将自己右手臂上的袖子卷起,向她展示了构造自己身体的机械。
她的眼神中没有涌现出害怕,显然,常晴日那异常身体所能给她带来的恐惧,与她过往的经历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常晴日对这结果感到满意,将袖子重新拉下。
“你几岁大了。”他继而问道。
“十…十三。”她唯唯诺诺的回答道,嗓音沙哑难听,想来是经常因痛苦而惨叫所留下的后遗症。
“十三嘛……,看起来倒是没有这个岁数,嘛,正符合我的期望。”
常晴日伸手拉住自己的面颊,调整出一个滑稽的微笑表情,为了做出这样一个表情他已经练习了一个多月,也因此被莫奇闻嘲笑了足足一个多月。
常晴日有自信自己的这一招能让小孩子们笑起来,事实上他暗自期待着会有小孩因为见到他这样的表情而笑。
但她的神色还是一样的谦卑,就像是在脑袋上刻了顺从二字的木偶。
常晴日稍微有些失落。
“我是你的新主子,你之前的主人把你的命卖给了我,现在你就是我的一个财产。”
常晴日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桌子,又指了指她身下的木床,“就和这些家具一样。”
“你明白了吗?”
她连续的点头,似乎是生怕常晴日发火一般。
“放松点,虽然你已经是我的财产,合同书也已经放在了我的保险箱里,但我并不是不爱惜物件的人。”
她显然不明白这话的意义。
“你有名字吗。”
摇头。
“不应该吧,你又不是生来就当了奴隶。”
“你父母没有给你起名吗。”
“没有……。”
麻烦。常晴日想,没有名字的话,还要自己想。
外面的天色已很暗了。
“你在这坐好了,我要先去给花浇水。”
常晴日起身走去阳台,看着外面的街道上残损的街灯亮起些许,拿起早已经注好水的花洒,按着花了多年摸索出的浇水量,令这些绿植的叶片上稍显湿润。
有几株正开着花,小巧的白色花朵,常晴日思考了一会儿,在浇完水后,沿着茎杆掐下一只,用两指拿住,小心的控制着力道以免将其碾碎。
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可以这么做,毕竟女人总应该是喜欢花的。
……
常晴日看她紧紧注视着自己手中的花朵,便放到她面前,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稍显缓解。
“常晴日,你可以叫我常或者晴日,这样比较简单。”常晴日指了指自己。
“是,常主人。”女孩连忙点头,说话总算是有些流畅起来。
“常主人……,嗯,这种称呼我还是头一回。”常晴日转了转眼珠,“你没有名字的话我称呼你也不方便,就现在起一个吧。”
“当然我没给别人取过名字,你不喜欢大可以说。”常晴日指了指她。
“女孩的话,名字最好有点自然的味道吧,这花叫纯色堇,你呢……,就叫鹿堇好了,因为这座城市叫白鹿,白鹿城的纯色堇。”
女孩顺从的点头。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鹿堇,你把下巴抬起来点。”常晴日吩咐道。
鹿堇立刻就照作了,几乎要把颈骨都仰断。
常晴日将手伸过去,用两指夹住她脖子上的项圈,稍稍用力就将之压扁夹断,接着整个碎裂开来。
“我果然是不喜欢用这种东西。”常晴日将摘下来的项圈往后一抛,扔进了房间内的垃圾筒里。
鹿堇迷惑于他的行动,常晴日则无所谓的起身,给她指了指地上的食物。
“想吃多少就吃吧,我得去打扫一下厕所,那里十多年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