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以望见像波浪一样云层的天台。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飒太从饭盒里夹起天妇罗，嘎吱嘎吱地嚼着。
和里央挑了一个人少的位置靠着围栏，虽然吃着饭，但飒太觉得有点疲倦。不知道是英语老师上课太啰哩啰嗦，还是历史课太难记住，还是…
“……”
因为里央默不作声地夹走了他饭盒里的炸肉块？引来了周围男生异样的眼光？
不，这些比起眼前的状况来倒没有什么。不过，她一边不停嘴一边愤愤盯着自己的样子但什么也不说，着实让他有点焦躁。
“炸肉块你尽管吃，有话也尽管讲。我不喜欢人有话讲还犹犹豫豫的。”
里央鼓着脸颊，咽下最后一口肉。那张俏脸上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突然，她好像灵光一闪，指着飒太的鼻子说道。
“身为我的仆从，居然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对自家主子不闻不问，太不识抬举了！”
“？”
飒太困惑起来。
他微眯眼看着那张带着怨气的小脸，一股讨厌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他又因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努力回味着这番话。不一会儿，心中了然，他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啊！”
“你还说我呢，你这不是也装的像的不得了嘛。”
没想到深闺大小姐也对这种宅文化的东西感兴趣啊。
“这句话是初山文库的那本大小姐题材的小说开篇里的台词吧。但老实讲，题材有点老套，但中途男主角与那位大小姐彻底断绝关系的剧情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记得最后他找了个别的的女孩结婚……啊痛痛痛！”
“裕时！不准剧透！”
“那你捂住耳朵不听就好了啊！”
“哼！”
“啊！别踩我的脚趾！”
看着在角落那里疼得大叫的飒太，坐在不远处的健一幸灾乐祸地嚼着鱼籽饭团。喝口绿茶，他回头看着青梅竹马盯着手机的脸。
“他们俩关系真好啊。”
“嗯嗯。”
绮理点点头，虽然她看起来没有注意那边，但余光多少能看见那边的闹剧。
“饭团太咸了？”
她没有看健一，嘴上如此问道。
“没有，挺好的。”
“你一直在喝茶。别想骗我哦。”
“嗯……好吧，今天这个是有点咸了。”
“今天不小心放多了。我明天少放点盐。”
“嗯。吃点饭团？”
绮理的口味要重一些，但每次给健一做就会少放盐。她今天好像有点黑眼圈。是没睡好导致盐不小心放多了嘛…
健一腹诽，她是碰上了什么烦心事嘛。但每次真有什么烦心事她会和自己讲，如果不讲，那这件事就不太重要，他也就不多问。
接过健一手里的饭团，绮理啊呜啊呜大口地吃了起来。
“唔哦，你这不是很饿了嘛。你吃没吃早饭啊？”
健一皱起了眉头，拍拍绮理的背。但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继续吃着饭团。她的脸上比以前少了几分元气和开朗，取而代之的是略带烦闷的表情。
“小健。”
看吧，这果然是有事。都开启谈心模式了。
“…没事。”
“？”
低下头，刘海遮住了绮理的眼睛，现在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很快她抬起头来，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是熬夜太久了导致短暂晕眩…？健一想道，但是看着她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
他舔舔手上的盐粒和海苔渣，拉起伸出手的绮理，收起绮理带来的饭盒跟野餐布。
“现在…我们也去认识一下飒太的【主子】吧。”
轻轻搭着绮理瘦小的肩膀，健一坏笑着朝角落走去。
5.
飒太出于恶作剧之心，半开玩笑给里央剧透着她没看完的小说的内容，后果就是疼得不停地金鸡独立。
周围的人似乎已经逐渐习惯这边的吵闹，各聊各的，谁也没有在看这边——看来还是有啊。健一和绮理正走过来。
“嘿，主仆戏码不继续了嘛。”
健一把飒太拉到一边，对绮理使了个眼色。绮理会意，跑去和里央交流起来。
“看这个可是要收费的。”
“好了，不提这事。”
健一把重心靠在了围栏上，表情放松望着天上的云。但是聊的话题却不大轻松。
“这学期要填进路表啦。飒太有什么想法嘛？”
“我？唔，考个稍微像样点的大学就行吧。”
飒太稍微有点不愿意想起这件事。是啊，已经下学期了，要在高中三年级之前决定好将来是考个不错的大学还是凭兴趣爱好找个工作。学校也会根据进路表上的选择，专门给不同志愿的学生开设不同的班级。但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将来究竟想做什么。
“健一的话，肯定会想报东大或者庆应吧。”
飒太笑笑，但健一的表情愈发凝重起来。
“不…说实话我也在考虑中。”
“因为绮理吗？”
健一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啊。”
“一部分吧。不过我想，更多的还是源于我自己的问题。”
健一叹了口气。
“嗯，没事，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嘛！”
“帮我啥子哦，学习吗？理化要靠我考前辅导才过80的人是谁啊？”
“唔…”
“不过还是谢谢了，飒太。”
健一看起来还挺感动。也确实是他在考试前给过那么多帮助，才让飒太有了现在接近上游的成绩。这一点飒太是相当感谢健一的。
“她呢？”
“谁啊。”
“废话，当然是你的主子了。”
“什么主子…不晓得，她今天刚来，知不知道进路表是怎么一回事还两说呢。等明天发表格了我再和她说说就行。”
“这样啊。”
“绮理呢？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准备考这边的医科大学？”
“嗯，目前是这样吧。”
“毕竟家里还有医院等着交接给她啊…呼，太久了，都忘记真正的大小姐竟早就在我们身边。”
“你忘了就忘了，干啥要拉我一起…”
健一带着同情的眼神看了一眼飒太，又转向不远处和里央开心聊天的绮理的脸。但飒太接下来开口的内容，又让健一的额头添上了皱纹。
“我实际上不很理解。你应该和绮理说明白才对。”
“……”
健一沉默着，明显不想回答，但飒太还是继续说着。
“说实在话———”
“行了，不聊这个话题。午休时间快结束了，下午还有体育课。走吧。”
他朝着已经熟络地打成一片，有说有笑聊着天的两位女孩挥挥手。飒太的心情有点复杂。健一还是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但迟早要坦白，为什么不早一点说明白呢？
人总会有难言之隐。哪怕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也有不乐意分享和推心置腹的事情。
飒太摇摇头，既然当事人如此不乐意了，再提就太不识相。于是，他快步跟着同学们的脚步往楼道走去。
6.
第一节体育课是跑一千米，之后打网球。
新学期的体育老师是峒野老师，他是个笑呵呵的壮汉。他很鸡贼地先提打网球，大家热身到一半，突然被他叫到跑道开始准备跑步。可想而知，经过一个暑假的放肆调养，大家的体脂都有明显的上升———胖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只有健一和绮理这对老牌网球双打搭档憋着劲冲在前面，他俩想早点结束去打球。
飒太勉强能跟在第三名同学高大身躯的后面，好在暑假没少出门，也不算一点都没有锻炼……跑完就可以在球场旁摸鱼了…他暗自盘算着，嘴角扬起。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里央匀着气，虽然跑的不快，但是速度丝毫没有降低，牢牢地跟在女生队伍第一名的后面。他不禁暗暗佩服。按他的印象，大小姐类的人物都是跑不动，体力不行的存在。
继续盯着女生队伍看有非礼嫌疑，飒太适时收回了目光，找准机会超越第三，跑过了终点。
那之后———
“哦哟，好球。”
看着健一飞扑出去将球击回对方近场网前，飒太在铁丝网后拍手叫好。
但对面的同学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果断来到网前，将球打向另一侧的底线———但是，绮理已经等候多时，一记回打，球快速地亲吻了对方场地的中线，弹到对面身后的铁网上。
“又是你们俩赢了啊…多少也给其他班留点面子嘛？哈哈哈…”
嘴上这么说，峒野老师的脸上却满是喜悦之色，毕竟自己班学生厉害，做老师的也沾光。
原本和健一绮理同班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这两个人打双打就连网球社的一般社员也不是对手…
新同学那边则热闹的多。绮理看起来有些瘦小，但是运动神经很好，在球场上奔跑的身姿和上下晃动的…都很吸引男生们的目光。女生们则对着健一知性帅气而又在竞赛中显出狂野的面庞发出赞叹和尖叫。
哈哈，但是外人应该没机会咯。飒太想道。
“绮理好厉害啊！”
“嗯，那当然了…啊。”
是里央。
她解下头发上面的皮筋，笑着凑过来。中午的气好像完全消了的样子。运动能排解情绪原来不是都市传说啊……
“……”
飒太默默地拉开距离。
“嗯？裕时你怎么了？”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种，那种很少见的，超级漂亮的女孩，因运动红着脸颊，微微喘着气，上下起伏的胸部，运动裤勒出的匀称又有点肉感的大腿……光是看一眼都会让青春期男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的模样。这位大小姐丝毫不自知。
“…你赶紧把外套穿上吧，会着凉的。”
注意到飒太偏着头，而自己因为汗水浸湿了短袖，里央这才感到不好意思起来。她小跑开，回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外套。
“说来，裕时同学你还没有给我回答呢。”
“答什么啊。”
飒太露出坏笑装傻。
“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哦。无论对待哪位女士，都不能冷落她，要留心她的感受，你记住了吗？”
“……”
“扣你工资哦，一天只有五百日元。”
“是！小的记住了！”
“……”
里央感到有些无语。这位邻居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坏心眼，而且…就像是专门为了钱而接受了自己的委托。虽然名分上这并没有问题，但作为她在札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是真心想和飒太搞好关系的。
话虽如此，这个人又会在一些地方显得很有风度……唔，真怪。里央盯着飒太的侧脸，如此想道。
体育课的网球友谊赛结束了，在之后是国文课，飒太权当走个过场，一会儿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老师也拿他没办法，象征性地咳嗽两下便又继续讲课———毕竟，这位叫裕时的同学，只有国文是年级前几的水平。
他虽然趴着，但没有睡着。
飒太眯起眼睛，眼前是太阳逐渐沉没在云海的景象。但是，身后的视线更让人在意啊。
这家伙，补个觉也要看的吗，有什么好看的啊。不会要积极行使举报权让我强行被老师搞吧。深闺乖乖女不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胡思乱想着，但里央并没有那种意思。视线只停留了一会儿，就转向老师板书的古文。
很快国文课也混了过去。老师还没有整理好资料，同学们就已经整理好书包，准备参加社团活动和迎接新人社员，或者是回家。
“裕时同学，一起回家吧。”
“啊，抱歉，今天我得去一趟社团。得给新入学的社员介绍我们社团呢。”
“社团？”
“嗯，我是文学社的社长。”
“哦……那不打扰你，我就先回去了哦？”
她似乎有点失望。什么啊，见面的机会不是多的很。
“怎么，觉得很寂寞吗？”
“没有！”
看着她有点气恼的表情，飒太最后调笑一次这位单纯的大小姐，背起包往社团教室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