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膠袋的摩擦聲打破公園的寂靜。
與冷風截然不同的冰涼觸感陡然貼在臉頰，雖然對精靈來說沒什麼，但身體仍下意識地遠離接觸面。
稍微被嚇了一跳的黑雪微微蹙眉看向來者。
「……是妳啊，二亞。」
來者正是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本條二亞。對方臉上戴着粗框眼鏡，身上穿着保暖的拉鍊外套和簡樸的牛仔褲以及意外有型的靴子。若是隻看背影或許會被認爲是頭髮略長、打扮隨意的男性吧。
感覺到黑髮少女疲憊的視線，二亞錯愕地後退一步。
「咦？這種不想見到我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也不是不想見到，只是單純沒想到妳會出現在這裏。唉……」
「不不不，這無奈的嘆氣纔不是『沒想到』吧？我幼小的心靈可是會受傷的唷？」
「嗯。」
「好敷衍！？唉，算了……」
吐槽了一番，二亞也輕嘆一口氣，然後將冰涼的罐裝啤酒從塑膠袋拿出遞給黑雪，後者瞥了一眼後無語地擡起視線。
「通常這種時候給的應該是咖啡或其它碳酸飲料吧。」
「哎呀別嫌了，這可是我特別推薦的牌子，保證能將煩惱爽快地一掃而空。」
「重點不在這兒吧……而且我還沒成年，妳這是要教唆未成年少女飲酒嗎？會炎上的哦。」
「不用管那麼多啦。若是隻看外表我也還沒成年啊。剛纔買酒的時候還被店員以懷疑的眼神盯着，好在這個社會足夠冷漠，不太會去管陌生人的小孩是否做了未成年不應該做的事，要不然我可能要拿出一大堆證明給店員看了。」
「這樣啊。」
接過酒罐的黑雪輕輕一笑。果然自己的三言兩語無法輕易改變一個人維持了十幾年的想法與觀點。
就在她這麼想時，二亞彷彿看穿她的想法半眯起雙眼。
「我聯絡過那位朋友囉。」
意想不到的話語讓黑雪吃了一驚，不過臉上仍是波瀾不驚的平靜表情。
「……是嗎。」
「對方完全嚇了一跳呢。還以爲是某個詐騙集團的詐騙電話，和她覈對了好一番過往只有彼此才知道的瑣事才放下戒心。」
「畢竟在天宮市裏，二亞已經徹底消失了足足五年嘛。而且如果我沒猜錯，在妳被抓走前就沒再和對方交談過任何一次沒錯吧？那麼對對方而言失去聯絡的時間更爲長久，所以這也是難免的。」
「是啊，這麼說來真的很久了呢。好沒有真實感。被抓後就是五年的時光流逝，如果樓下大廳的管理員沒有換人的話，說不定會露出看到鬼的有趣表情吧。仔細一想還挺可惜的～」
「呃哈哈，人家只是來上班的就別欺負了。」
「小雪真溫柔吶。人又那麼賢慧，真不曉得是哪個“少年”這麼幸運能俘獲妳的芳心。上輩子大概拯救了世界吧。」
「就某方面來說的確是拯救了世界沒錯……」
「嗯？妳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不用在意。」
「欸～每次都這樣。啊！難不成剛剛是對我的告白嗎？莫非我擁有戀愛作品中『關鍵時刻耳聾』的被動技能？」
「想多了。話說那套路在最近已經成爲會惹怒讀者的地雷場面了。」
「深有同感。老早就覺得這種場面令人煩躁了，看來這五年期間也不是完全沒好事發生嘛。真期待現今的戀愛作品有什麼新穎的套路。不過刻意的反套路也不太喜歡就是了。」
「這我倒是看不太出來，閱漫經驗還沒二亞豐富。」
「那其實算是好事哦，畢竟經驗少的人比較容易從中感受到愉快嘛。」
聊着一堆實在稱不上有營養的話題，兩人愜意的望着遠方風景，輕鬆自在。
大概是覺得渴了。
嘶喀！一聲，二亞拉開拉環，喝了一口啤酒，與黑雪一樣雙手靠在欄杆上望着遠方，手臂掛着便利商店塑膠袋。所謂的酒香味隱約挑動鼻子，黑雪只是聞了一下，腦中對啤酒的期待頓時破碎成渣，需要用吸塵器清理的那種。
也不曉得二亞是不是故意的，只見她露齒一笑轉頭過來，牙齒白得都反光了。
「嘿嘿，大人的味道如何啊？」
「我覺得這跟大不大人無關……這種東西真的會好喝嗎？」
「確實，一開始的確是難以接受，但是繼續喝下去便會發現這真的是很方便的飲料。至於味道的方面，就像是人們對藝術的不同見解吧。有的人無法理解，有的人沈浸在其中。當然，也有的人只是裝作能理解，實際上只是不想跟周圍的人不同，想要融入羣體而已，用接近其意思的詞彙大概就是『跟風』吧。」
「哎呀，真不愧是經驗老道的酒鬼，沒想到針對啤酒還有屬於自己的一套見解和論點。」
「誒嘿嘿，還好啦～也沒這麼厲害啦。」
「…………」
「咦？剛剛那是在挖苦我嗎……？我會受傷哦，我真的會受傷哦！」
「怎麼可能，那是真心稱讚。」
「用這種棒讀的語氣最好是會有人相信啦！麻煩請再更有感情一點。沒錯，就像嬌小可愛帶着純真笑容的妹妹呼喚『兄長大人』那樣！哎呀說起來，挺好奇現實中有沒有人這麼稱呼自家哥哥的，可以的話真想聽一次看看。」
「好的，收到您的點單了，請這位客人敬請期待～」
「咦？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小雪要說了嗎！不好，得趕緊拿出手機錄下這值得紀念的一刻！」
「別鬧了，二亞再繼續做白日夢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況且，就算要說也不是說給妳聽……」
氣氛陡然一變。
二亞沉默了下來，看着散發矛盾氣息的黑雪。
明明臉上浮現迷人的紅霞，看起來就好像望見了那幅美好有趣的光景一樣，然而上面的神情和身上的氛圍就只能用哀傷和失落來形容，完全找不出準備出門前那幸福的影子。
氣氛被自己破壞了，黑雪明白這一點。
簡直就跟沒被邀請的愚者擅自來到不歡迎自己的派對，然後意識到這點又在角落裏散發難以忽視的陰沉氛圍擾亂大家歡樂的情緒，讓氣氛變得尷尬一樣惹人厭。
但是用不着擔心。
不久後就不用再面對自己這種令人厭煩的存在了。理解了這一點的愚者將會自行離去，撐過去就能迎來幸福的世界，想必誰都會努力撐着吧。
「所以，和那位友人進展如何了？」
「咦？」
突然丟來的問題讓二亞呆愣的眨了眨眼，隨後嘆了一口氣。
「什麼啊，那種同學間尋問對方戀愛關係的問法。先說一下我可沒那種興趣，我可是複合金屬級別的鋼鐵直女唷！啊，不過如果是小雪妳的話，人家勉爲其難可以試試看啦。」
「勉爲其難的人是我吧。別忘了二亞的早餐和臥室的整理是誰幫妳做的哦。」
「唔……！竟然來這招嗎？可惡，那麼大姐姐我……我……無法反駁！可恨啊！！」
二亞邊說着邊做了個顏藝，嘴裏咬着不存在的手帕淚流滿面。看着二亞有趣的樣子，黑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彷彿受到笑容感染，二亞也爽朗的笑着。
不愧是二亞，立刻就掌握到黑雪想要緩和氣氛的意圖。雖然只有兩人，不過至少能起到一點效用，不至於太過尷尬。
「哈哈，好了好了，真的別鬧了。和我說說吧。我很好奇哦，二亞到底有了什麼樣的改變。」
「改變嗎……雖然小雪說的好像認識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人，不過這裏就不追究了吧。想必也只會被敷衍過去。」
二亞又喝了一口啤酒，看起來就像在做着心理準備，看來要說出哽在喉嚨裏的話令她有些難爲情。黑雪微笑着耐心等待二亞，有如欣慰於孩子的成長的長輩。
過幾秒後，二亞呼出一口酒氣。
「那個……怎麼說呢……」
雙臂撐在冰涼的欄杆上，鏡片下的藍綠色璀璨眼眸望着遙遠的天空，望着過去的一切。
「確實就如小雪所說。我、我啊……」
二亞苦笑着撓撓後腦。
「自從因爲一時的好奇心，失足踏入無法回頭的人心黑暗面後，我就再也沒和她“真心”往來了。每次的見面都是戴着虛僞的面具，聊天也只是點到爲止，沒像以前一樣深入交談歡笑打鬧，搞得好像公司的下班應酬戰戰兢兢，疏離感只要是瞭解我和她的人都能看得出來，氣氛真的是糟糕頭頂呢。」
語氣越說越虛弱，目光像是不願回首過去的自己到底在做甚麼一樣垂了下來，握着啤酒罐的手指互相交疊，緩緩摩擦。
「對其他人也是同樣的態度，過程中我能察覺到有不少人對我的改變不知所措，甚至是生出了厭惡感。不過我不打算改變，一心只認爲對方比我更令人厭惡，簡直就跟許多人在初中生、高中生時期認爲自己比其他人特別一樣傲慢愚蠢。」
似乎受不了黑歷史般的回憶，手指明顯地攢緊，然後無力的放鬆。
「所以，當我察覺到時，我的身邊除了她以外再無其他人了。我親手斷絕了與他人的聯繫，並且還洋洋得意，實在是無藥可救。但是，但是啊！她一直都沒放棄我，一直想和我恢復到從前一同歡笑，一起交流彼此作品的關係。既然無法甩開她，於是到了後來我甚至拒絕了與她的交談，就連最基本的寒暄也沒有，就算在外頭看見也只是假裝沒看到逕直離開，將她在後頭的呼喚狠狠無視掉。」
微風吹拂前額的瀏海，灰色的短髮隨風搖曳，一根根鮮明的髮絲飄動着。
「我逃避了。逃避去聽她的聲音和話語，就連面對面也無法做到。因爲我很害怕，害怕未來有一天會忍不住窺探她的內心，害怕在交往的過程中潛藏在她體內肉眼無法看見的污泥，害怕她美麗的形象如同破碎的面具展露出底下的醜陋。」
「說到底，二亞害怕失去這個最不想失去的朋友對吧？」
黑雪如此問道，二亞輕輕點頭。
「小雪妳知道嗎？剛纔真的被她問了好多事情。語氣中的鄭重與擔憂搞得好像我因爲討厭她而斷絕了與她的朋友關係，事實上她還真的問了我這個問題，甚至向我道了歉。別鬧了，開什麼玩笑嘛，我怎麼可能會討厭我最好也是最後的朋友！她根本沒做什麼嚴重到這種程度的錯事，有問題的絕對是刻意逃避她的我，真正應該道歉的人是我纔對！」
彷彿要發泄心底涌現的情緒，情緒愈發高昂的二亞朝前方發出激動的聲音，就像影視作品中的人物站在高處朝着遠方奮力大吼一樣。
黑雪眼角餘光看着這樣的她露，然後視線回到前方，笑容不減開口問道：
「二亞討厭這樣的自己嗎？」
「啊啊，討厭得不得了。討厭差點因爲這點無聊小事而失去最好的朋友的自己！討厭自顧自沈浸在那種莫名其妙的失望氛圍的自己！討厭沒做出正確的選擇差點懊悔不已的自己！」
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二亞不同於平常的認真眼神筆直地盯着遠方。黑雪默默聆聽她的話語。
「所以啊，我想要努力成爲一個能讓自己喜歡上自己的人，想要成爲一個能在未來回過頭時自然露出微笑不會懊悔的人，想要成爲不愧對她的好意重新振作起來的人，想要成爲一個能坦然地拍拍過去自己的肩膀對自己說出『幹得好』的人！」
堅強的笑容在二亞臉上展開，這是她伸手抓住未來的證明，未來就掌握在她的手中。
「這樣啊。」
黑雪輕聲一笑，將二亞的堅強印在眼底。
看來這個世界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前進了，二亞已經不再是未爆彈，她的天使不用擔心會被奪走，想必未來的故事走向會更加輕鬆快樂吧。
那麼，只剩下自己了。
最後要剔除的錯誤，妨礙大家迎來幸福世界的最後一步，就只剩下自己了。
接下來只要實行那個正確答案就好。
沒問題，沒有人會有意見，畢竟誰會對正確答案道出質疑呢？如果真有這種人，不是吃飽喝足的閒人，就是無藥可救的笨蛋。這種人並不存在。只要能得到那份得來不易的幸福與和平，想必誰都會無視過程的犧牲，並且稱頌最後帶來的結果。
不，自己的作爲稱不上「犧牲｣，只是理所應當罷了。
「我很期待唷，二亞。那麼，二亞要怎麼做呢？要怎麼做才能成爲讓自己喜歡上自己的人呢？」
「這個嘛，最開始的第一步我已經踏出了，我約了她下星期的某一天見面，想要回復到以前一同歡笑交談的美好關係。」
「那很好啊。我確實感受到二亞的決心了。不過爲什麼不約今天或明天呢？對方一定很想快點見到妳吧。二亞難道不也是如此嗎？」
「啊啊，我的確很想趕快向她面對面道歉，爲我自身的愚蠢向她鄭重道歉。但是沒辦法，因爲在那之前――我得先來這裏找妳，小雪。」
「……？」
一時之間無法理解二亞所說的話，困惑的黑雪緩緩轉頭與同樣轉頭的二亞對視。
「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漂亮話，自己卻沒做到不是很糟糕嗎？」
「……原來如此。還以爲二亞只是單純路過而已，果然被調查過了啊。抱歉，看來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妳確實不害怕接觸對方的黑暗面沒錯，這點無庸置疑。」
「……？」
這下子就更不明白二亞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黑雪露出困惑的眼神，二亞直視她令人寒顫的雙眼說道：
「小雪妳，根本沒把我當朋友吧。」
「……！二亞在說什麼呢？我怎麼會――」
「這裏就有一個哦。」
「什麼……？」
二亞直視少女的雙眼，堅定不移的目光射向眼前的少女，然後這麼說道：
「我說，這裏就有一個――會因爲妳的死而難過的人！」
｢！？」
黑雪瞪大了雙眼，原本戴在臉上的面具因爲這句意料之外的話而被徹底扯下。黑雪至今從未想過，也不認爲會有人因爲自己的死而難過。
不過，少女馬上恢復鎮定。眼前的二亞肯定是放不下有人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輕易放棄生命吧。
真溫柔吶，黑雪默默地想着，也只能這麼想着。
因爲要是不這麼想，自己絕對會因異想天開的誤解，對這個世界產生不該有的眷戀而不願離去。
這是不行的，這是不對的。
所以。
「我聽不懂二亞在說什麼，這跟死不死有什麼關係嗎？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啦。」
少女馬上又將面具戴了回去，展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真的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笑容，會讓所有安慰與擔心煙消雲散的笑容。
但是――
「平常的小雪在這種時候只會露出困惑或無言的表情哦。再說用那種不自然的笑容面對我這個長年戴着面具的人根本是班門弄斧。別忘了我的社會歷練可是妳的一倍以上啊，小雪。」
「…………」
「彼此就別再扯其它有的沒的，我就直入核心的說了吧。仔細聽好了，黑雪！」
首次不用外號稱呼黑雪。
二亞深吸一口氣，失去表情的黑雪看着她的一舉一動。接着，二亞開口道。
◇
「讓我給妳一個容身之處吧。」
「…………」
聽到這句話，黑雪這次卻連眉頭都沒抖一下，呼吸也沒停過甚至半拍，瀏海下無光的雙瞳盯得人身心發寒，不禁心生退縮的念頭。
但是，二亞好好站穩了腳步，盡力不去別開目光。
來到這裏之前“認真”調查過少女的二亞當然知道會這樣，她非常清楚少女除了「那名少年」之外什麼都不想要，就連朋友這種東西也只能成爲一時的慰藉品，也知道少女心意已決。
所以――她必須儘可能爲「那名少年」拖延時間。
「我當然知道我給的容身之處一定比不上妳所想要的，但是就像我說的，我不想要在未來有那麼一點懊悔，所以請讓我嘗試看看吧。我會試着改變小雪妳的想法，讓妳對這個世界產生感情，不會讓妳輕易拋棄生命！」
「……」
「我當然也知道這是強迫妳繼續痛苦下去的做法，但是我絕對要糾正妳那錯誤的思想，讓妳清楚地明白自己身邊就有一位會因爲妳的死而難過的人。不可能會有人同意妳的答案，一定會有人否定妳的答案，爲妳的死而悲傷，那個人她現在就在妳的眼前。」
「……」
「如果還是不行，我可以給妳一個讓我嘗試的理由！小雪在我的心中已經佔有了無法忽視的位置，若是任由這樣的妳離開世界，我絕對無法原諒自己，所以至少爲了別讓這樣的我難過，不要放棄妳的生命好嗎？或者該說，拉了我一把的妳，請至少負起這方面的責任吧。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得知救命恩人的死法啊。」
這裏絕對不能搬出「那名少年｣，最後的一擊得讓「那名少年」自己說出來才行。話雖如此，二亞也還沒調查過「那名少年」的本性，畢竟擔心自己會忍不住放任黑雪去自殺。不過，二亞至少知道對方一定會來找黑雪，只能祈禱對方不要是個人渣就好。
「拜託請至少給我一個機會。要是仍然無法改變妳的想法，到時候我會尊重妳的選擇，不管妳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阻止。所以，請別讓我這個單方面把妳當朋友的人後悔，好嗎？」
二亞看着總算出現表情，猶豫不決似乎感到困擾的黑雪真誠地說着。
老實說，目睹這表情的二亞真的很嫉妒那名彼此還未見過面的少年。自己一字一句真心誠意說出的話僅僅只讓少女「感到困擾」而已，那就表示對方此刻的想法可能是「二亞真是溫柔，但是怎麼可能會有人爲我這種人啜泣呢，肯定是死了對大家都好」這種嚴重到不把自己的存在當一回事的扭曲思考。
黑雪過去到底是在怎麼樣的一個難以想像的環境成長的，關於這部分二亞查到的只有一片空白，彷彿在說「三日月黑雪」這個人是憑空誕生的一樣，能查到的只有少女零零散散的腦內思想與內心情感。話雖如此，光這些也足夠二亞利用了。
「二亞會難過……是嗎？」
沉默了許久的黑雪微微一笑，二亞明白那是逞強與不相信這件事的笑容。那份虛假脆弱的笑容，就像是爲了被她當作夢境的事實強行扯出的笑容。
「我知道了。」
黑雪溫柔且令人心疼地說道。
「但是二亞到時候也會明白的。」
「明白什麼……？」
「明白我是個多麼不值得一提的存在。明白我在妳心中的重要性是多麼的輕薄。妳此刻所抱有的，不過是一時且單純的感謝，絕非那麼深厚且能存留久遠的情感。還有啊，我的想法並沒有錯，那是正確的。這點妳遲早也會明白。」
將啤酒罐還給二亞，黑雪有如跳舞般輕盈地旋身離開欄杆，深色的長裙彷彿隨風飛舞的花朵飄動着。
少女按住帽子側身望向神情凝重的二亞。
「那麼我們走吧，二亞。雖然最終的結果不會改變，我所得出的答案依舊，不過爲了二亞我願意幫妳鋪墊成長的道路，完成妳想做的事。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妳能發現，這時的妳所抱有的情感就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碎屑，只是個當作過眼雲煙也沒關係的塵埃。」
「………………嗯。」
咬緊牙根，二亞帶着對死神投懷送抱的少女離開了公園，同時祈禱着「那名少年」能儘快趕來。
因爲。
二亞絕對救不了黑雪，黑雪絕對會殺了自己。
就只是早晚的差別，現在所做的僅是拖延剩餘不多的時間。悲劇遲早都會發生。
所以。
能幫助二亞的，能阻止黑雪的，這個世界上就只有「那名少年」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