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现在,脑袋一片混乱。
脸颊内侧的刺痛诉说着此刻有一种尖锐物体抵在上面,双眼前还有两根尖刺离不到一厘米,仿佛稍稍一呼吸就会有温暖的液体流出。实际上就算照常呼吸距离仍然不会贴近,只是压力山大的士道无法不去这么想着,身后的少女明显也有这个意图。
嘴巴被迫张大,眼球颤抖不止。
灰发少女本条二亚飘过耳畔的暧昧呼吸声在负面意义上挑逗神经,刚才对方的话语久久回荡在脑海不肯离去。
塞进嘴里的锐利之物动了动。
「──」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呀?」
士道无法回答二亚的问题,就连点头也不被允许的现在,他只能用那双颤抖的目光持续瞥着展露诡异笑容的灰发少女。
「关于这方面,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想爆雷。那是你成功通关之后才能获得的奖励,想知道的话就尽可能努力争取吧。不过,过程中难免会有些痛苦,针对这点还请你要紧牙关忍耐一下,虽然你无法阖上嘴就是了。呵呵~」
嘲讽的笑声。
二亚语带戏谑,轻声细语。
士道很后悔自己没等琴里说完话就踏入门内,但是比起自己疏忽的行动所带来的危险,士道更在意应该就在此处的黑雪的安危。
没错。
照理说刚才和二亚说了那么多话,多次发出几乎是惨叫的音量,黑雪不可能没听到。
到了这种程度却没反应,让士道不由得担心黑雪的意识是否清醒。既然对方知晓精灵的事,那表示对方可能是AST的人员,因此实在无法乐观的认为说不定黑雪只是正在睡觉。
「哦?该不会你在担心女朋友?哈哈,你对她的感情还真深厚,明明她只是个灾害。放心吧,你的女朋友只是昏过去而已,我还不会对她做什么事。」
灾害、还。
「……」
双眼停止颤抖了,恐惧被一拳粉碎。
听到这里,士道张大的嘴巴缓缓阖起,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难以掩藏的惊讶。
无所谓。
是的,自己会怎样都无所谓。
下一刻。
疼痛和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有些话即使明知会粉身碎骨,即使明知会尝到苦痛,他也要将它说出口。
「她闷cai不系灾害!」
「喂,你──!」
似乎完全没想到士道会如此果敢,二亚的脸上充满震惊和慌张,不顾一切的举动令她瞠目结舌。
除此之外,不知为何,士道疑似在二亚脸上还看见一丝莫名的满意,但是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重点不在这里,对方有什么反应都不是自己放过大好机会的理由。
士道趁着二亚分心之际,迅速抬起一只手一把抓住眼前的两根尖刺,刺痛顿时在眼球迸发,视野一角染上一抹暗红,不过士道并不放在心上,根本无所谓。
牙齿咬住口中的某物,手部施力将尖刺夺下丢到远处,紧接着左手一记肘击狠狠撞在后方之人的腹部。
「啊,好痛。」
「……?」
有如初中话剧社公演,缺乏真实情感的违和呻吟自二亚喉咙发出。士道虽然一瞬间陷入疑惑,不过他立刻将这种碍事的情感抛到脑后。
因为灰发少女有很大的可能是AST人员,士道判断以自己这种连业余都算不上,说不定还会打输某些小朋友的力道和技巧,一旦错失机会将立刻被对方反手制服。所以,士道转过身,照着曾经看过的特工电影那样,在踉跄的对方膝盖内侧补上一记踢脚使之失去平衡,然后绕到背后靠自身重量将她压倒在地面,抓住胡乱挥舞的双手阻止挣扎。往一旁吐出嘴里的锐利之物,那是一把染血的美工刀,嘴里都是恶心的铁锈味。
「喂、喂!暂停一下啦!这是怎么回事啊!完全不符合我事先想好的剧本耶!?」
被压倒在地的二亚看似闹脾气的小女孩大声叫喊着,士道心想说不定这是要让自己松懈的演技,好趁机挣扎脱离他,于是手部的力道加大,拑住她的手腕。
察觉士道一点也没想从自己身上离开的意思,二亚慌乱地踢着双脚,摇头晃脑。
「拜托真的等等啦!接下来该不会要发展成那种常看到的黄色拷问吧!?就说了层级一下子跳太多我的身体会承受不了啦!身为一名美少女,我希望自己的第一次能在浪漫的环境下温柔地失去啊!!」
「什……这种时候妳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搞不懂。
明明应该是非常严肃的气氛,却被二亚的一番下流发言搞得好像士道要玩弄她一样,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有如搞笑片。
说到底,为什么自己能轻易制服疑似AST人员的二亚?士道可不认为自己在瞬间领悟了什么高超的战斗技巧,或是某人身经百战的战斗记忆在脑内苏醒,更不觉得自己拥有什么过人的战斗天赋。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二亚刚好不是战斗人员?可是照理说就算只是书记官那类的职位肯定也有不可小觑的身手。对她们来说,这可是为自己的亲人复仇、保护民众、赌上性命的重要身分与使命,怎么可能会有人没受过专业训练。
「不,怎样都好。」
不管如何。
现在的情况,虽然不太对劲。
但是,总之。
先把对方打晕再说。
「我希望开场是传统体位!」
「就问妳到底在说什──唔噢!?」
轰的一声,治愈之炎在这时发动。
时机点糟糕到令人怒火中烧。
实际上确实烧起来了没错。
士道的视野被颜色奇幻的火焰遮蔽,口腔燃起熊熊烈火。嘴巴烫得仿佛直接含住一口刚烧好的热水,眼球不必多说,像是被热水直接洒上一样,痛到无法集中精神。
「噗哈哈哈──!这、这算什么低成本制作又没创意的廉价喷火龙或恶魔啊!」
「@×#(*“@”&(因为我根本不是喷火龙或恶魔)!」
「嘿咿!」
「#@×&(糟了)!?」
握起的拳头没能即时砸下。
二亚趁着士道因为治愈之炎而分心之际,也不知道那纤细的身躯哪来这么大的力量,靠着没被限制的那只手一个翻身,让背上的士道失去平衡往旁边倒下,挣脱剩下那只手的束缚反骑在士道身上。
立场颠倒了。
战犯不言自明。
这还是士道头一次如此憎恨两度救了自己的治愈之炎,要不是火焰的干扰他也不会让二亚成功挣脱。
过了几秒。
伤口完全恢复,视野重新展开。
映入眼帘的是俯着上半身牵起狡猾的笑容跨坐在士道身上的二亚,并且还舔了一下嘴唇。
「呵呵☆我记得这叫做骑乘位吧?这下子主导权归我啰~我看少年你这么青涩,接下来就由大姐姐我来带领你吧。」
「要说青涩妳也不遑多让吧!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应该说为什么突然发展成这样啊!?快点给我滚下去,我要找的不是妳!」
「试试看啊。」
「什……唔噢噢噢噢──!」
无法动作。
双手被不可思议的力道抓住,少女的双手就像两个铁铐,将士道束缚在脑袋两侧,任凭士道咬紧牙关奋力抵抗用尽全力吼叫出声也无法动弹分毫。
「妳果然是AST吗!」
「谁知道呢~你猜猜看啊。」
「可恶……!」
这下子士道更担心黑雪的安危了,无论如何,得想个办法挣脱。
叮咚!
突然,一声门铃打断士道的思考。
有可能是琴里她们派出支援了。这么想着的士道正要出声呼喊,却被二亚的手指抓住嘴巴,变成一个章鱼嘴,发出的声音比刚才的吐槽还要小上不止一倍。
「嘘~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立场吧。我是这里的住户,而你是非法入侵此地的外人,就算保全人员破门而入看到的是这幅光景,也只会认为是我成功制服了擅闯民宅的你唷。还是说……」
在耳边轻声细语的二亚语气一转,用着煽情的气音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门的对面是前来支援你的人吧?要不确认看看?」
这么说着,二亚的下巴指了指门的一旁。那里有一台拥有「猫眼」的功能也比「猫眼」先进的设备,能从上头显示的画面看见有一名保全站在门外,而那名保全正是宛如恐怖片般躲在走廊转角只露出半张脸观察士道的那名保全。
「如何?还要大喊吗?虽然这栋公寓每号房的隔音效果都非常完善,但假如是在有着缝隙的门口大喊,外面多少还是能听到吧。所以,想大喊的话请便,只不过你得考虑清楚。不只是性别上的优势,我的外貌也是一种武器,更是能构成犯案的动机。而且调一下监视器就能查出你的犯罪证明,不管怎么想都是你落于下风,这可是所谓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好好用你那攻略了多名精灵的脑袋想清楚再做决定吧,我相信少年你不会那么笨的。」
说完,二亚放开了手,静静坐在士道身上等待他的决定,手掌撑在他的胸膛感受心跳,也不担心会不会受到反击,当然也有可能在反击的一瞬间就会被打落,又或者在起了反击的念头的瞬间她就会大声呼救。此刻的二亚在士道眼里就是如此神秘危险,难以捉摸且不易对付。
铃声再度响起。
从画面来看,门外的保全已经按住了像保镖一样的耳麦,随时都可以呼叫支援──对二亚的支援。
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比起等到琴里她们的支援抵达,保全则会在那之前破门而入逮捕士道。
无论如何,士道都得在一段时间后才能见到黑雪,士道可不认为时间的紧迫能让他有如此余韵。
所以。
士道咬牙,艰难地点头。
二亚的笑容始终不变,仿佛早已遇见这个未来,然后拿起放在鞋柜旁的雨伞按住画面下方的按钮。
「请问有什么事吗?保全先生。」
【打扰您非常不好意思,刚才您让一名可疑男子进入屋内,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小姐您是否一切安好。】
「这样啊。非常感谢你的担心,不过我没事的。刚才的那个人只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很常像刚才那样闹他,毕竟得到的反应都很有趣嘛。」
【那么,请问有关那名男子说的女朋友是……?】
「那是真的哦。只是我那个闺蜜她说,如果男朋友君不这样配合我胡闹不能让他进来。很有趣吧?」
【原来如此,很抱歉打扰您。如果有什么危险状况请务必使用求救铃,我们会立即赶到。】
「好的,幸苦你啰~」
求救铃?
士道疑惑地皱眉,见状二亚笑着拿出放在口袋里,只有橡皮擦大小的装置在他眼前晃了晃。士道非常意外,同时也非常庆幸刚才的动作都没压到按钮。
「好了,刚刚说到哪里啦?」
「哪里都不重要。妳要对黑雪做什么?」
「呜哇,表情别这么吓人嘛。我真的没打算对她做什么的,毕竟我和她是朋友。」
「哪有朋友会让对方失去意识的!」
「失去意识?啊啊,的确,我们翻云覆雨那么长一段时间又那么激烈,你会对她仍然没反应这点担忧也是正常的。」
「不要用那么奇怪的词汇!」
「不过,该怎么说呢?她现在的状况有点特殊,一时之间很难解释清楚。总之,你可以相信我没有要加害于她。」
「我无法相信一个拿着美工刀塞进他人嘴里,还想把人弄瞎的家伙说的疯言疯语。」
「哎呀,这可不能怪我。在我的计划中,原本只是想模仿某个姓氏特殊的毒舌女闹一下你,观察你的反应从中作乐而已,还真没想到你会勇于反抗。不错哦,少年。你的那番觉悟看得我都有点心动了。」
「你心不心动不关我的事吧。先让我和黑雪见面。」
「真无情呐。你这么说我的心都要受伤了哦。我受伤的话不太好吧──对于你和你的组织而言。」
士道的眉头深锁,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让士道有种讨人厌却又无法言语的预感。而二亚仿佛看穿了这份预感,双手轻轻捧着士道的脸颊逼近眼前,最后停在任何一方往前一点就能吻上的距离。
「等……!?妳要做什么!」
「这样好吗?放过这个机会。」
「什么?」
「因为──让精灵……也就是让我迷恋上你,再执行封印不就是你和你背后的组织要做的事?」
「!?」
惊愕。
推论遭到掀翻。
究竟是第几次掀翻了。
不管是第几次。
次数肯定多到会被请出场。
士道直到刚才为止都以为二亚是AST的人员,根本没有一丝对方可能和黑雪一样也是精灵的猜想。
似乎对士道的反应感到满意和有趣,二亚轻轻笑了出来,那副笑容一点也没有先前的诡异和危险,就只是像个普通的少女一样开心地笑着。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可循。
比如二亚她那双脱离常人的美丽眼曈,不符合外表年龄的言行举止,还有潜藏在纤细的身躯内那不可思议的力道,以及知晓精灵的存在和士道的能力还有他背后的组织。最重要的一点,虽然有点结果论,但光是她能认识黑雪并得到对方的信任,就注定她不会是普通人了。
然而,要让士道这么想有个大前提,那就是二亚不要做那些引人误会的举动。
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往坏的方向想,大概算是一种脑袋为了应付接下来的难关所启动的防卫本能吧。若是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则相反。
但是,士道还是无法完全相信二亚说的话,没办法,这都是对方的行为造成的后果。
「你看起来还是没办法相信呢。」
「那是当然的吧!假如妳真的是精灵好了,有一天我突然出现在妳面前并对妳说我拥有封印精灵的能力,妳会有何感想?」
「这个嘛……的确啦。如果那时对这部分没有事先了解的话,大概在警戒你是从哪里得知精灵的事之前,会先以为你是哪里来的中二病患者并投以怜悯的眼神吧。」
撑起上半身,二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既然如此,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吧──<神威灵装•二番>!」
话音刚落,在士道震惊的目光下,二亚的周身卷起由光芒组成的漩涡,缠绕着二亚身体的各个部分。
不过多久,光芒散去。
在因为光芒而眯细眼睛的士道面前,二亚原本的轻便居家服变成造型设计前卫……或者该说情趣的半透明修女服或法衣。
这下子就算再怎么不相信对方,士道也无法违背内心否定二亚就是一名精灵这件呈现于眼前的事实。
「嘿嘿~如何啊?这样一来,少年你总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还不行,除非妳让我见到黑雪。」
「什么嘛。反应真冷淡。明明有个穿着性感的美少女骑在你身上,心里却还想着其她的女人。少年你的贤者模式还真长耶。」
「什么贤者不贤者,这完全是两回事吧!事情总有个优先顺序,现在见到黑雪并确认她的安全对我来说比封印行为模式乱七八糟的精灵还要优先。」
「嘿诶~真专情啊。」
「这不是专不专情的问题,仅仅是理所当然罢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个答案我很满意哦!不如说对象是我的话,心脏搞不好会揪一下,好感度upup!」
双手故作姿态捧着脸颊,二亚不知是有意还无意的扭着臀部,让士道脸色一阵难堪。
「……嗯?哎呀哎呀哎呀~」
「妳又想做什么?不对,先从我身上离开!」
「呐,少年。你说我们现在的姿势在其他人眼里是如何呢?」
「那种事不重要吧!说到底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妳的关系!」
「重不重要可不是你说的算,是不是我的关系也轮不到你来决定。」
「妳想说什么?」
「实在没想到这种名场面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可真是尴尬呀。何况这根本不是我的本意。那么……」
二亚与士道大眼瞪小眼,嘴角忽然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缓缓举起手指向她的前方。
「接下来,我们就来访问你后面那位是怎么想的吧。」
「后面……?」
听到二亚的话语,士道虽然疑惑,不过他还是顺着二亚的手指仰头望向后方。
在走廊的尽头,右侧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某人开启。
而在那里,一名黑发少女──黑雪就站在那地方注视着姿势引人遐想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