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年的二月十四日(3)

作者:七面鳥 更新时间:2021/7/29 10:30:57 字数:4760

「黑雪――――!!!!」

士道惊叫着从沙发上弹起身子,发现周围的光景明显与梦中有所不同后,慌张地左看右看,同时一身冷汗喘着气。这副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刚做了一场恐怖的恶梦。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入眼的是熟悉的客厅,以及──

「是的,怎么了吗?士道。」

──从厨房走到身边,身穿黑色和服,正脱下围裙的黑发少女。

「流了很多汗呢,还有眼泪……没事吧?」

「欸?」

士道发出听着连自己都觉得愚蠢的声音,那声音真的愚蠢到惹人发笑。事实上,坐到身旁的少女脸上的确有着笑容。但是,那并非嘲笑的笑容。

温柔而甜美。

少女面带这样的微笑,伸出白皙的柔荑抹去士道脸庞上的泪珠。士道呆愣地看着这样的少女。

「睡回笼觉却做恶梦了吗?」

少女――三日月黑雪……不,准确的说,是五河黑雪轻声问道。声音之轻柔仿佛能驱赶内心的悲痛,轻易抚慰伤痕累累的心灵。

「做恶梦……嗯,算是吧……」

为了回应黑雪抚慰人心的微笑,士道勉强露出苦涩的笑容,然后就和一个做了恶梦的孩子一样,向母亲撒娇般枕在了黑雪柔软的大腿上。余光所见,是少女怜爱地抚摸他头发的洁白细手,和其娴静清丽的脸庞。

不管什幺时候,不管看了几次,那张脸庞总是那幺的美丽动人。

「梦中,有好多个黑雪……」

「诶~对士道来说,一个『我』还不够吗?难道说~“胃口”被『双子模式』的我养大了?该不会好多个『我』都是幼.女的模样吧?」

「才、才没有……!所有人都是平常的身形啦!」

士道红着脸积极否定,黑雪轻轻笑着,显然是在戏弄他。目睹那份笑靥,士道实在是拿这样的黑雪没辄,所有抱怨的话语全都被塞回了喉咙深处。

「在梦里,原本黑雪和其她的妳和乐融融地相处,却在说出我是妳的伴侣后,被好多其它世界线的『黑雪』……不对,或者说被其他和黑雪长得相像的人一同欺负着……」

之所以用「欺负」这个在不知情的人听来,好像没那么严重的字眼,是因为士道想不到有什么更好的词能描述那种情况。

那真的就是对黑雪单方面的欺负。

就士道听来,她们对黑雪的言语实在毫无道理的暴力,那些话语不讲理到回想起来,脑中会油然浮现出「怎么回事,她们到底在说什么」这种根本无法理解其话语中的意义的想法。接着,理解了话语中的意义,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后,会觉得这群人根本不是黑雪,只是一群披着她的外皮、心智不成熟、喜欢以多数气压少数,借此获得满足感的恶童。

「我无法接受!」

对那群恶童发自内心的愤恨和抗拒。

出自一吐为快的心理,士道情不自禁向黑雪吐露出恶梦的内容,期间黑雪不再开玩笑,默默当个称职的听众,但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抚摸士道的头发,这让道出梦境内容的士道相当安心。

「果然只是一场恶梦呢。」

听完士道梦中的一切,黑雪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仿佛在向士道表示梦中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而黑雪的言语也证明了这个「仿佛」。

「放心好了。士道之前不是也亲眼见过吗?其它世界线的『我』。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其他的『我』都是好孩子,不会做那么恶劣的事。」

「嗯,我知道。但是……」

那依然不改那场恶梦的后半段,植入内心深处的,除了愤慨之外的情绪──恐惧。

士道的瞳孔和肩膀隐隐颤抖,手指就像要抓住什么,不安地缩起,而黑雪一个不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明白他所害怕的事。

「没事的哦,别担心,士道完~全不用害怕。我就在这里,在你的身边。士道梦里所看见的一切,都不需要在乎。因为我就在这里,士道能碰触我的身体、感受我的温度、看着我的面容、听着我的声音,这些都是最好的证明,是无法否定的铁证,摆在眼前的事实。」

黑雪细腻的小手握起士道隐隐颤抖的大手,放到了自己的脸颊上。

「『作为交换,我的人生也献给妳吧。』」

「这是……我……」

「还记得吗?这是士道当初对走投无路的我说的话,我仍然记得一~清二楚。」

怎么可能忘记。

和黑雪有关的事,有关这位脆弱的女孩的事,士道一个都不想忘记,一个都不会忘记。

「嗯,当然记得,连那些对黑雪来说非常过分的话也记得。」

「的确很~过分呢。」

黑雪掩嘴轻笑着,光是这样就足以抹灭士道对她油然而生的愧疚。

「过去你将人生献给了我,现在我仍然握有你的人生,并且在未来也不会放开。你也知道,我可是很~固执的人。就算哪天你反悔了,我也不可能乖乖还给你。我绝对会待在你的身边,绝对要和你一起度过所有的日子。」

闭上眼,黑雪的笑容多了甜蜜感,像只撒娇的猫咪,用脸颊摩蹭士道的手掌。黑雪直击心灵的话语令士道眼眶发热,再次流出不同于悲伤的泪水,她也再次为他擦去泪水。

仿佛有什么溃堤了一般,士道整张脸难看地皱在一起,就像不想在黑雪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那样,士道抬起另一只手盖住自己沾湿的脸庞。

「黑雪……我真的好怕……」

即便如此,盖住脸庞的手仍无法阻挡不加以掩饰的真心话的吐露,他脆弱的一面还是以话语的形式展现在了黑雪的面前。

说不定,他所害怕的,也包括黑雪对他幻灭这件事,所以才盖住了脸庞。

不过。

「士道不需要为此感到丢脸,会害怕也是理所当然的,曾经消失在士道眼前的事实我无法否定。不过,今后士道真的不用感到害怕,也不需要担心,因为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就像我说的,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即便被你嫌弃,我也会继续缠着你不放,直到无可奈何(死亡)的那一天到来。我可是很固执的唷。」

黑雪连这份脆弱也一并接受,温柔地拉开了士道的手。

士道所见的少女的笑容依旧不变,毫无虚伪之色,带有对他的毫不掩饰的爱恋之情。

士道的手离开黑雪的脸颊,一把抱住了她,将面庞埋进少女的怀中。香甜的气味与触感的真实治愈耽惊受怕的内心,感受到的一切全都在诉说着少女就在身边的真实。士道不想放开这份如同毒品般使人上瘾沉溺的甜美真实。

「黑雪。」

「是的?」

「今天……」

「嗯哼?」

「我不想去学校。」

「……嗬嗬嗬!」

忽然,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传进耳里。

「黑雪?」

「没事没事。士道不想去学校吗?」

「嗯。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管士道想做甚幺都可以,就算一整个学期不去也行。只不过,会被琴里痛骂哦。」

「没关系,我现在只想待在黑雪身边。」

「这样啊。那早餐呢?没吃早餐的话会没精神唷。」

「不用了,只要有黑雪在就可以了。」

「这样啊,这可真令人高兴呢。」

「嗯。」

「……」

「……」

「听得到吗?」

「什幺?」

「孩子的声音呀。」

直到这时,士道才想起黑雪已经怀孕了。

士道哑然失笑。

「才过两个月而已不会有声音吧。」

「也是呢。」

黑雪同样轻轻一笑。

「大学生的士道要当爸爸了呢。」

「是啊。感觉好不真实……」

「以后得请士道忍耐一段时间了唷。」

「什幺……?」

刚开始,士道还不懂黑雪的意思,过了几秒后才理解的他瞬间染红脸颊,耳根发烫。摸着士道耳朵的黑雪肯定注意到了。

「嗬嗬,士道容易害羞这点还是没变呐。」

「还不是黑雪突然说这种事……」

「哎呀?这种事是哪种事呀?能不能好心为小女子说明一下?」

「这种说话方式……那是狂三教妳的吗?」

「应该单纯是融合过的关系吧。难道说这样的我,士道不喜欢吗?」

「才没有……」

「嘻嘻,士道的耳朵又红了唷。」

「唔……别再这样了啦……」

「才不要~士道在“欺负”我时可是非常过分,我说的话都故意不听呢。所以现在换我欺负回去啰。」

「啊哈哈……」

士道耳朵微红,回以苦笑。

接下来两人不再言语,黑雪冰凉细腻的小手爱抚着士道的侧头与耳朵,香甜的气味穿过质料优良的和服渗透心灵,早晨的安宁与窗外的鸟叫声,还有阳光透过窗户和窗帘熨在木制地板等各项要素营造出笔墨难以形容的和煦,温馨与幸福的感觉包围缠绕着士道的身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分钟,又或许是一小时,士道和黑雪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流动速度总是难以捉摸。士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段流逝的时间绝对是有意义且充实的,「浪费」这字眼早已从士道的字典里消失无踪。不如说,是不被允许存在。

总之,黑雪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呐,士道。」

「嗯?」

「头转回来一下。」

「?」

虽然不知道黑雪要做甚幺,不过士道二话不说、非常听话马上就离开了少女令他留恋不已的温柔乡。

「――」

窗外的光亮只留在发丝的缝隙间。

士道无法说话。

呼吸伴随着飘到鼻间的发香味。

嘴唇感觉到某种湿润的柔软,视野被每天都令自己怦然心动的可爱脸蛋占满。

有过多次经验深知这是什幺的士道闭上了眼,张开了齿间回应少女的情愫。相遇的舌头与舌头彼此交缠,士道抛开外界一切资讯用上所有注意力感受着面前的少女。

突然,黑雪的舌头递了某个东西给士道。某个带有甜味与硬度的东西。

士道和黑雪一同分开,不知何时、不知不觉间坐起身的两人彼此对上目光,眼中仅仅倒映着彼此深爱的身影毫无旁物。然后,士道轻轻咬了下似乎在口腔中慢慢融化的某物。

「巧克力?」

是的,从黑雪的舌头送来的某物正是巧克力。

黑雪点缀着红云的脸庞嫣然一笑,妩媚的样子让嚼着巧克力的士道心脏怦通一跳,不小心将还未仔细品尝的巧克力吞了下去。

「啊……」

「没关系唷,这里还有。」

柔和地笑着,黑雪再次堵住了士道的嘴唇,相互纠缠的舌头这次一起品尝了逐渐融化的巧克力。但是,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吻得忘我的两人根本没有余心去在意除了彼此之外的事物,品尝巧克力也只是两人舌头纠缠的一个理由而已。在这段深吻中,交换彼此唾液与情愫所感受到的是远比品尝甜食更上一层,无与伦比的甜蜜。

「哈……」

「嗯哈……」

两人拉起带有色泽的丝线分开双唇与舌头,黑雪双眼有些迷离地望着深情回望她的士道。

「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欸?」

「是情人节哦。」

听黑雪这幺一说,士道才想起今天是好几年前自己每次都会有所期待然后落空,然后变成怀着不期不待不受伤害的心情度过的日子。总感觉睡个回笼觉就快要与世界脱节了,有好多事情是现在才想起。

「嗬嗬。」

甜甜地笑着的黑雪脸旁,漂浮着一块心形、一边有所缺失的巧克力。

「士道吃下的,是我亲手做的本命巧克力哦。」

「……」

士道又一次无法回话,因为他的嘴唇再一次被少女紧紧堵住。这次是让脑内一片空白,仿佛烟花炸开那一瞬间的拥吻。每一次的换气都是少女装填弹药(巧克力)的行为,沉浸在两人世界将周遭一切隔绝的士道在不知是第几次期待着下一次的接触时,发觉那块心形巧克力已经完全消失。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眼神恍惚的黑雪压在身下,呼吸所吐出的热气拍打彼此的嘴唇。倒映在对方眼曈中的士道明显意犹未尽,模糊「喵……」了一声的黑雪同样如此。

士道不发一语,俯下身亲吻黑雪纤细白皙的脖颈,身体早已准备好与心爱之人的肌肤相触。

然而。

在那前一刻,格外刺耳的门铃声陡然敲打耳膜。不禁停住动作的士道看见了黑雪回过神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不过眼中有着与那份坏笑相反,难以掩藏的遗憾之色。

「看来是同样准备了巧克力的十香她们来了呢。」

「十香她们……?大家不是都要去上学吗?」

「这个嘛,刚才心灵传话给十香她们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说要向学校请教呢。至于二亚大概是借此偷懒不工作就是了。我想,现在门外应该很热闹吧。」

士道被一边说明情况的黑雪推着起身,少女坏笑着看向一脸呆样的他。

「士道最好赶快灭火哦,要不然被尤其危险的那几个发现了,会发生什幺我也不知道哦!」

「唔诶!?」

「那我先去开门啦~」

「什……!喂黑雪!!这难道是妳的算计吗!?」

不理会慌张的士道,黑雪欢笑着跑出了客厅。

明明平常最不能忍耐欲.火的黑雪,此刻却丝毫看不出受影响而难受的样子。似乎只要能看见士道出糗便无所谓。

现在士道非常慌乱,那几人之中光是危险分子就足足有五个,再加上黑雪很明显就不会帮忙,名符其实的大难临头。

「啊对了,士道。」

在如此危机关头,黑雪从门口探头进来。起初士道还以为黑雪要给他准备时间,然而……

「我很期待唷。」

「什幺?」

「今天晚上,希望你能尽情“惩罚”让你出糗的坏孩子呢……♡」

「!!」

手指抵着下唇,眼里浮现爱心的黑雪娇媚羞涩地说道。这句话与这副姿态完全可以说是火上加油,士道承受千万点爆击。

「那就先这样,我真的去开门啦!」

「喂等等……!?」

「哟,欢迎大家的到来。折纸、美九还有夕弦不用急请慢慢来。啊,这是给我的吗?谢谢妳们。嗬嗬,今天就原谅他吧,琴里。对了十香,士道人就在客厅唷。」

「唔姆!士道!我带了好好吃的巧克力来啰!!」

「拜托给我等等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士道的情人节就在逃亡与鄙视的目光下渡过了一整个上午。某位被他深深爱着的少女笑得非常开心。

这就是,某一年的二月十四日所发生的、幸福又快乐的一小段故事。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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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基本上这就是结局后的一段故事。

如果有人很在意各个世界线的黑雪是否真的痛下决心拒绝士道,我可以告诉各位那完全只是一场可怕的恶梦。黑雪在各个世界线的伴侣都是自己选择的一种“可能”,当然也存在像本篇一样与士道在一起的世界线。并没有甚幺痛苦不痛苦的,也没有单身,我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悲伤寂寞。

至于士道为什幺会做那场恶梦,究竟和十香有什幺关系,那就关乎到本篇的核心剧情了。

PS2.已于7/3日进行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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