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索尔响午,暑气蒸腾,得亏有雨云过境,降下了兰德索尔的第一场大雨。
秋乃散漫地走着,空闲的日子很多,刚好天降大雨,不用躲在屋内躲避炎炎日光。
于是她索性把大剑解下留在屋里,从楼阁里挑了把满意的伞,出门去。
街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几个人,秋乃经过了一家熟悉的酒馆,她瞥了一眼酒馆里的人,想要寻找一抹黄发,但没寻到,酒馆里也没什么人。
怪事,她心想,怎么没见到咱工会的酒鬼,不会是已经酩酊大醉被人送回家去了。
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她以前是很爱笑的,可是现在不太笑得出来了,一个人呆的时间越来越多,从酒鬼开始,然后是自称义贼的猫咪,最后是一个每天认认真真修行的女孩,大家都纷纷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开始行动起来。
墨丘利财团只剩下她了。
其实她也有很忙碌的时候,那个时候刚开服,她掏出水绿的宝石,回复的法阵便在脚底下生成,佑树们念着她的好,便会经常来拜托她。
后来发现佑树们仅仅只是念着宝石的好,再后来连宝石都不要,就可以休息了。
这一休息便是三年光景。
零零碎碎地想着,秋乃踱到了一家小吃店前。
这是一家稠鱼烧的店,店主人是猫咪。
但是今天这家店没开门。
猫咪一定是早早察觉到了今天会下雨,躲到了不知哪个角落,打着呼噜睡着大觉,秋乃想道。顺着这口气,去拜访了认认真真的女孩。
在最漫长,最黑暗的那段时光里,女孩儿陪着她的时间最长,直到有一天,莫约是今年春峭,万物醒来,同样是一场大雨,她寻了过来。
我希望你能来看我,美冬说道。
她湛蓝色的眼睛好似能迸发出光,精神抖擞,锐不可当。
两人来到了兰德索尔的海岸。
“花凛说兰德索尔春天的第一场雨会引来魔物潮”美冬轻轻握着长钺念道。
秋乃望了望海岸线出涌动的白色波浪,心想奸商没有派人来处理魔物潮吗。
似是察觉了秋乃的想法,美冬咧嘴一笑,她把长钺往地上一锄,把头发别到耳朵后边:“看好了。”
说罢托着武器,迎上了天边的泛起的白色浪潮,她的脚踏在海面上,如履平地,海水轻轻亲吻着她的脚尖,长钺随着她的动作泛出水花,雨水再也打不到她的身上,而是纷纷融入到她的武器中,枪尖贪婪抓摄着水份,然后女孩开始奔跑,海面上不断溅起水花,水花溅起的频率与力度越来越大,枪尖此时开始往外涌出水,这些水包裹着女孩,如一条猛龙出闸,向着白浪一头扎去,魔兽潮裹挟着的白浪与女孩撞在了一起,炸出了更大的水幕。
秋乃看着那个熟悉的认真女孩,却又感觉非常陌生,水幕冲起的水花伴随着雨水重重地砸到她的伞上,海风的腥气让她晕乎乎的。
女孩像一柄长枪,去势不减,凡是被她碰到的魔兽,不消片刻便停止了动弹沉入海底,化作大海的食粮,长驱直入,所到之处,白浪便分成两半,千军劈易。
终于这股势头在贯穿了魔兽潮的队伍时用尽了,周围的海魔兽瞬间就把女孩团团围住,不给她再一次蓄势的机会,美冬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和她想得一样,每次魔兽潮必定是有指挥,她只需要杀死领头的魔兽,那么这次对兰德索尔的袭击就失败了。
那么这只魔兽在哪里呢,她的手停不下来,但是脑子却转不过来,魔兽们从水里无尽地涌来,有些魔兽想从她站的水面下袭杀她,冲到她脚下时却一头把自己的脑子撞了个稀烂,女孩踏足的地方就像她的神国,不可动摇,不可侵犯,反倒是水面下的血迹越来越浓郁,更让人惊骇的是那些血又被她牵引着去撞碎了一头又一头魔兽,长钺不断涌出水气,甚至不仅仅是水气,那柄武器吸了足够的血腥气后开始泛起白光,当它报餐一顿后,那光芒便再也不会被掩藏。
溟枪利维坦,这柄武器是由无数心之碎片堆彻而成,女孩专属的宝物,当初她凝聚出这柄武器的时候,佑树们围观了一会,便失望离去了,随后一顶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
“兰德索尔七废”
但是认真的女孩是还是认认真真
于是今天利维坦张开了獠牙,当祂从兰德索尔的海岸淌下大海时候,波涛该为祂而逆流,万物都是祂的粮仓,祂的呼吸间搅动着涡流,从沉睡中被女孩唤醒那一刻,便预示着海洋迎来了新的主宰,海的大君今日重临了祂忠诚的王国。
美冬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想出找到幕后魔兽的办法,那么只有一个笨办法了。
水再次包裹了她,带着她在魔兽潮里乱逛,逛着逛着,就看到了海岸边站着的秋乃,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在魔兽潮里杀了个对穿,因为在魔兽潮里实在是找不到方向,她朝秋乃吐了吐舌头,折身又冲进魔兽潮里。
魔兽潮早就被打乱了,就像一只巨大的怪兽的肚子里有一柄锐利的枪在横冲直撞,娇小的身躯紧紧拽着怪兽的命脉,横行霸道,无所不为。
秋乃打着伞,看着这窒息的一幕,她的眼眶里盛满了热泪,女孩把所有热情投入了她所爱的,现在正是开花结果的时候,这一幕肯定不止自己看到,不远处有佑树也在观战,想必过一会,全王城的佑树都会铺天盖地地涌来,他们肯定不会吝啬各种修行用的资源,为一位新王的诞生献上礼炮,于是她收了收伞,静悄悄地走了。
她得去集市买晚上庆祝会的食材了,还要有好鱼,好酒,趁着所有人被吸引到沙滩上。
女孩在兽潮里七进七出,直到第七次,魔兽群终于溃散开来,开始逃窜。
天晴了。
独自镇压海潮的女孩拖着长钺走了回来,在人潮中寻找,但没寻到,只见到酒鬼与猫咪迎面走来。
那天晚上是秋乃这一年最开心的事了。
思绪开始收拢。
秋乃伫立在美冬家门口等了很久,她好看的眉毛开始拧成一团,非常奇怪,公会的三个人都不在,她们去了哪呢?
她忽然想到这好像是夏天的第一场雨,如果说春天的第一场雨是魔兽潮,那夏天的呢。
曾听佑树们说过夏天会有一场盛大的收获祭奠,他们称作夏活,佑树们会带回兰德索尔大量的素材,那一个月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她向海岸走去,心想莫非是有什么变故,所以时间拖得久了一点?
兰德索尔有很多迈出十四步往上的高手常驻,往年佑树们带着那些强者的拓影就能轻轻松松取胜,都不用本体出手,和她同工会的女孩不久前一人独断海潮便是迈出了十五之数,她拿着那柄武器在水中作战,该是如鱼得水,天生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她在雨中徐徐行着,一点也不着急。
某处,咲恋忽然顿住了前进的脚步,没来由的心揪,自她突破第七台阶,到现在攀到十六层,从没有像这次一样的心绪动乱让她有点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她想吸一口气,一口气就好似刀片般从她的咽喉灌入,密集地撞击在她的心窝上,让她脸色煞白。
“怎么了?”走在她身旁的女仆小姐察觉了咲恋的失态,她缓缓靠近,想把自己的身体借给咲恋靠扶。
咲恋头上的羽毛发饰扇了两下,消去了体重,站定了,别过头对女仆露出温柔的笑:“没事,我想起了点事情而已。”
女仆显然是不相信这种鬼话的,她看着咲恋用浆白的脸勉强拉出来的惨笑,拉了拉脸,心里想着你不告诉我就拉倒,手上却挽住了咲恋的胳膊,对少女努了努嘴,表示我的肩膀可以借你靠一下下,就一下下。
咲恋犹豫了一下,她把身子挨到女仆小姐上,喃喃地念到:“我刚刚忽然有点心慌。”
女仆小姐如遭雷击,心里哇凉哇凉的,心说自己一腔体贴都错付了,咋子都十六层的大高手了还会有这种小病,这不是拿我寻开心嘛,但仔细看看少女的面容又不似作假,心思就又活络起来了,让十六层能心潮涌动的原因正常来讲也就几种,她家的大小姐平时也没啥不良习惯,倒是和墨丘利财团的秋乃大小姐经常互通书信,现在远行出来才没多久这就开始想上了啊......快进到孩子都九岁了,她浮想联翩,脸上抹上了一幕秀红,把嘴巴凑到咲恋的耳边,就想问一句是不是怀上了,支支吾吾地半天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绷了好一会绷出一句:“兰德索尔那边.....?”
咲恋僵住了,盯着女仆看了好一会,按着她对女仆的熟悉,这个词冒出的过程一定非常离谱,但是更离谱的是,这个词一说出来,她就产生了一种该死的通透感,仿佛有个人拽了一张纸,在上面用红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勾,然后敲开她的脑壳,把那张纸和她的脑浆搅合在一起,再把脑壳重重重重重地盖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带着点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走在队伍后面的镜华凑了过来,她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
“没什么,没有。”女仆马上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她转头看到的是太虚山的小小甜心,松了口气,便从女仆服里掏出草莓味、苹果味、葡萄味的棒棒糖,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呀,我的糖果放在口袋里快融化了,镜华大人可以帮我吃掉吗?”
咲恋转头看了镜华一眼,偷偷在心里莞尔,想到怎么只见镜华却不见其他两位,她盯着镜华的脸,记起了一位爱模仿别人的女孩,于是郑重地说道:“我有事想要拜托变貌大妃大人。”
镜华本来想拒绝,但是看到棒棒糖上的标签却又改变了主意,她挑了一根剥掉含住,把剩下的小心收拢到了胯旁的包包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说来听听。”
咲恋心说棒棒糖的吸引力还挺大的,这是秋乃送来给育幼院的孩子们的甜食之一,因为很受孩子们欢迎,女仆就会随身带在身上,用来奖励那些乖乖的孩子,这次也是考虑到小小甜心们,便揣了一份,想不到最后是被似似花一个人包揽了。
“可以帮我回兰德索尔拿一下佩剑吗?”咲恋展示了手里别着蝴蝶结的长剑,递出钥匙说:“出门匆匆,这把剑本准备带去海边的,反而把原来那把落在育幼院里了,我把剑放在二楼,别在墙上,让小孩子拿不到的地方。”
“小case。”镜华打了个响指,又一个镜华从她的身上分离了出来,脱离了队伍,向着兰德索尔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