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又醒了,这一次似乎没有过很久。
她巍巍峨地想要爬起来,但身体很沉,呼吸也很艰难。
背上火辣的刺破感与固态的硬感……
她患上源石病了?!
并且已经恶化到覆盖体表了。
废墟里的空气很浑浊,带着压抑。
她大概是出不去了吧。
还患上了源石病。
陈如此想到,干涩的眼只能勉强再挤出零零星星的泪点。
接二连三的打击接踵而至,对于她,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已经根本没有坚强脆弱可言了。
空洞的胃绞痛,空洞的心,强烈的情感霎的猛涌而上,冲刷,填满,溢出。连带着深进灵魂中的疲惫感与空虚,如同奔流的江河,冲破了看似坚不可摧的河堤,像是一个奇点,将周遭的一切不断拉扯,吞噬殆尽。
"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妈妈……呜呜呜!"
陈只想放声大哭,止不住的哭。
可是,她快连哭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绝望的色彩,更加的蔓延了出去。一片深沉的黑暗中,比那阴暗更黑的,是陈的一双眸子。
她染上了源石病,妈妈也不在了,周遭死死的密闭,如同苦刑犯的囚笼。
赖以生存的空气好像在逐渐稀薄,陈的思绪也愈发混乱了起来。
她忽然又想到很多,朝山阿姨,龙门夜市的美食,送过她玩具糖果的鼠爷爷……
当然,她最想见的,还是她的妈妈。
可惜,她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陈自暴自弃了起来,小手捂住了红肿的眼,陷入了无尽的思绪。轻轻的呢喃着,悲怆。
"妈妈……"
"姐姐?"
忽然,不同于她的稚嫩童声,更为空灵软糯的,试探异样的声音响起。
"谁?!"这里还有别人?!
陈猛得一下子回了神,用尽力气惊讶地大叫出声。
正当她思索着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的时候,女孩的声音再度传来,透露着庆兴。
"太好了,你还活着!"
不是幻觉!
陈的心情缓缓平静了下来,多了几许抚慰,但不禁又想到两人现在当下的处境,下意识戚戚惋叹道。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死在这?"
刚说出口,陈就有点后悔了。
再说这些干嘛?
不过临死前,有个人陪伴在自己身边,即使不知道对方是谁,她都更添了几分心安。
隐隐约约的,还有些熟悉的感觉。
真好。
陈淡淡一笑,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来到了陈的身边。
缓缓平静道。
"不,我们不会死的。"
仿佛在诉说着既定简单的事实。
陈下意识想去看女孩,却只能模糊的捕捉到张稚感可爱的小脸。
她笑了笑,自以为的回应了女孩的安慰。
"好。"
"不,我们不会死的!"
女孩又强调了一遍,语气更加的坚定了。
还在安慰她呐,真可爱。
陈如此想到,心情更加好转了不少,似乎一切没有那么糟糕了,她便笑道配合道。
"那我们要怎么做?"
"姐姐你是不是也患上了源石病?"
"嗯……"
陈回想起那一幕,心下一沉,但很快她的注意又被另一个字眼所吸引了。
"也?"
陈不经问出口。
"嗯,我也有源石病。"
女孩淡淡的回应道,仿佛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
陈顿生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好感。
女孩又继续开口道。
"既然这样,那姐姐,我们来试一下吧?"
"试什么?"
陈下意识地问。
"源石技艺。"
女孩故作神秘般,一字一顿地答道。
闻言,陈的心头霎间明亮了些,但还是带着些不确定,半信半疑。
"可……"
"只有一个人是不行的,但我有你,姐姐,相信我,请把手给我。外面的天灾已经彻底结束了。"
女孩打断了陈,声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自信与坚定。
陈忽然似乎可以想象的到,一片黑暗中,女孩那爽朗的笑,点亮了一切。
连带着她沉寂下的希望,又燃起了点点火星。
仿佛奄奄将要溺死之人抓住了浮木。
"好!"
陈回应道。
随后,一只温热的小手便将她的手紧紧抓住,即使凑近了,她也没能看清那小手的主人。
"准备好了么?"
身旁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嗯!"
陈坚定的点了点头。
音落,倏地,她只感到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右手涌上全身,血液像是要沸鸣起来一样,撕裂开又重组的痛感,她咬牙坚持着。
十多秒后,疼痛到达了极限,瞬间又如潮水般退去,只留空荡的肿涨。
几乎是一瞬!白的光芒大盛!
巨大炸裂的轰鸣声自头顶为原点朝周围迸发,她活生生打了个激灵,接连耳鸣恍惚了许久。
印象中,她最后好像跌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中。
莫约几分钟后,陈睁开了眼,她这次看清了。第一个眏入她眼帘的,是女孩那在久违的稍为刺目光线下熠熠生辉的完美侧面,柔白的长发一尘不染地飘荡,黑色的小龙角如同发卡一般安置于鬓角,埋于雪中。
如此精致,宛如天使,仿佛一个新生的笑容。
阳光有些刺目的温柔,陈有些看呆了。
女孩从望向远处的莫名情愫转而望向她,眉眼欣喜温柔。
"你醒啦!姐姐,我就说我们不会死吧。"
"哦对了,初次见面,我叫命,生命,命运的命。"
"我叫陈……"
陈下意识的回应。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龙门的天空,在天灾离去后,是如此的澄澈蔚蓝。
风与光线,都是那么的柔和。
以及眼前的这个人。
牢牢刻在了她的生命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