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正的女巫,在异端审判所干了快三十年的马文一眼就能分辨。
毕竟每年在圣玛利亚大教堂广场上烧死的上百名女人当中,有将近八成都是冤死鬼。
她们大都是犯了各种各样的禁忌,亦或者仅仅只是被邻里指认,异端审判所就以逮捕女巫的名义将其关押至地牢之中,并屈打成招。
不,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供词,
异端审判所就可以将这些付不出赎金的女子当成女巫烧死。
多一具燃烧的十字架并非难事,却可以将民众们的恐惧和臣服牢牢地攥在手心,这在任何时候都不是一件亏本的买卖。
但是这一次,马文却遇到了真正的硬骨头。
首先他可以肯定的是,格瑞丝的体内没有任何魔力波动,她绝非女巫。
但很多目击者称,格瑞丝从伯爵府逃跑的时候,的确身携火焰。
那么问题来了,格瑞丝是如何从女巫变回人类的?
这种情况,异端审判所积攒了几百年的卷宗之中都从未出现过。
从第二审判庭那里得来的消息称,大概四个月之前,格瑞丝曾消失于一个神奇的空间缝隙之中,从此就再也没有现身。
当格瑞丝再次出现,却是在伯爵府。
她难道不知道她的父亲一向是个见风使舵、首鼠两端之人吗?
显然,格瑞丝失去女巫魔力与她的这段经历大有关系。
马文预感到她所掌握的秘密足够让审判长大人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对其进行审问,意图撬开一切真相。
可让他感到绝望的是,无论他采用什么办法,最后甚至用凌迟之法剁了她的小腿,却依然无法让她说出哪怕一个字。
他由衷的对格瑞丝感到敬佩。
因为无论换做是谁,哪怕是他自己,恐怕早就屈服于残酷的刑罚之下了。
马文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格瑞丝消失的这半年时间发生了什么,竟会让一个普通的少女甘愿承受这天底下最残酷的刑罚而不轻易泄露任何秘密。
恐怕也只有对神最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做到这一点吧。
他颇为遗憾地给格瑞丝安排了火刑,而且同时让另八名女巫作为她的陪葬一道化成黑灰,也算是他对于格瑞丝一种敬意的表达。
马文本来以为对格瑞丝秘密的渴求会从此渐渐淡忘,
但是当他亲眼见到火刑现场所有火焰突然消失的那一刻,他忽然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问题一定出在格瑞丝身上。
这一刻,全场气氛为之一滞,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众人面面相觑。
马文拄着拐杖,佝偻臃肿的身子却像飞一样冲向格瑞丝所在的十字架。
“快,将那个女巫卸下来!”
附近的几名黑甲审判骑士见是庭长下令,便立刻上前想要将十字架放倒。
但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那几名审判骑士的双手还未触碰到木架,一股炙热的火焰陡然从他们的铠甲里向外蹿出。
他们瞬间就成了一个个火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便倒在地上,化为一具具焦炭。
马文吓得面色煞白,接连退了好几步。
围观群众也在这一刻吓得不知所措,开始互相拥挤逃窜,想要逃离广场。
“慌什么!都给我镇定!”
高台之上,审判长格罗特的言灵术仿佛钟鼎一般在人们心中重重敲响。
下一刻,人们都停下脚步惶然四顾。
“不愧是审判长大人!”
马文叹道。
如果方才任凭人们四散而逃,定然会造成大面积的踩踏事故,言灵术虽然会对普通人造成短暂的精神损伤,但总比让他们丢掉性命要强。
“阁下是谁?为何总是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格罗特铿锵有力的声音和他的雄壮体型十分相配,
原本因为那几名审判骑士的死而有些慌乱的异端审判所一干人等立刻变得镇定。
“呵呵,我是谁?
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压根不配问我的名字!”
此时的吴仙已不再是黑袍兜帽,而是身披黑色布甲、斜背着一柄巨剑。
而且他的外貌已有了很大改变,完全是一副中世界本地人的面孔。
淡金色卷发慵懒地搭在肩上,坚毅硬朗的面孔、雄壮的身躯、从上而下贯穿右眼眉骨和脸颊的伤痕,以及那柄巨剑剑刃上仿佛锯齿一般坑坑洼洼的碰撞痕迹,都足以说明这个敢于和教廷对抗的男子绝非泛泛之辈。
“魔剑士?”
躲在一旁的马文眼皮不由得跳荡了一下。
自由行动的魔剑士在教廷主宰的斯卡德帝国可不多见,如果有这样的人才,恐怕早就被教廷招募,再不济也会成为帝国大骑士团成员。
就算是平民,只要能够成为教廷骑士,将意味着可以拥有诸多丰厚的福利和待遇,家人也因此得到尊重,很少有人能够拒绝教廷的好意。
但偏偏在教廷腹地、众目睽睽之下,圣玛利亚大教堂门前出现了一个胆敢挑战教廷权威的魔剑士。
格罗特手一挥,四十名手持长剑的审判骑士迅速将吴仙包围。
他无意与将死之人做口舌之争。
这么多年来,凡是和异端审判所过不去的人都已被挫骨扬灰。
没有人可以例外。
原本被火焰炙烤,以为自己已经必死的女巫们缓过神来,完全不理解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随即满场响起的震天喊叫之声,让她们不禁将目光投向被审判骑士们包围在中间的孤独男子。
“杀死他!”
“杀死异端!”
“亵渎刑场之人,必须死!”
一开始被火焰吓坏了的围观民众,此刻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纷纷喊叫。
他们聚集在这儿本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想到现场竟出现了比观看焚烧女巫更为刺激之事。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再加上审判骑士明显数量占优,众人压根不担心双方之间的打斗会误伤到自己。
反而希望他们对胆敢挑战教廷权威的家伙虐杀地更血腥一些,毫无疑问,这是神对渎神者的惩罚。
格瑞丝昂起头,人群之中再也不见使徒大人的踪影。
幸好,他走了。
格瑞丝松了口气,却又不禁为那个脸上带着疤痕的金发男子担心起来。
他有很大可能是使徒大人的手下,可为什么他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现身,这……这不是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