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琳把手收回，肌肤还残余着吸食的麻痒。
她望着地上成佛的皮囊，心声正如她现在的不满：【失血过多，精华的量太少了。】
芙琳对此没有办法，这名神殿骑士被发现时就已奄奄一息了呢？
而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品尝的都是这种血放干了的‘肉干’，芙琳心中越发不满了。
但心声一如既往地催促：【精华再少也胜于无，赶紧行动起来吧。】
芙琳是想这么做，但是——
“谁在那里？”提灯的亮光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三人一组的暗灵刺客朝芙琳这边过来了。
该死！她没时间犹豫了。
根据传闻，暗灵生性残暴，习性邪恶……
——即便这很可能是天灵对他们的诋毁，现在情况特殊，芙琳不能贸然接触对方。
于是在对方接近前，芙琳立即行动。
她消费精华，将骑士的尸体也一同拖进了暗影空间，现场只留下提灯和他的武器。
“什么嘛。”其中一名暗灵拿起提灯，发出无趣的声音。
另一名暗灵则借微弱的光线察看地面：“看痕迹应该逃掉了。”
第三名暗灵则注意到了芙琳的脚印，他困惑说道：“有其他脚印，是女子，他是被女子救走的吗？”
他之所以困惑，是因为脚印的中断，以及血迹的消失，这一切看来都是那么地不自然。
不过，诺德兰对他们本就是片陌生的土地。
三人很快回到他们的正事上。
他们反复巡视营地后，其中一人问：“祭司，我们的任务算成功了吗？”
为首的那人应答：“嗯，成功了。”
另一人从帐篷中拖出一具骑士的尸体，将大腿肉斜切下来后直接拿武器串着放在篝火上烤灸，烤得差不多后，这名暗灵直接开始啃食。
他一边咀嚼，一边边抱怨说：“不过这任务还真是无聊啊，这些诺兰人根本就不堪一击，哪像前线那些，他们可凶了。”
被称为祭司的暗灵一直警惕周围，他分出注意力答复：“别抱怨了，我们还得找出传闻中的‘苍炎血姬’。”
“可是祭司，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祭司训诫道：“这不是找到与否的问题，苍炎血姬的力量非常特殊，我们必须赶在那群白灵之前捕获她，训练她——让她成为我们的战士，替我们打破前线的僵局。”
“她愿意替我们去死吗？”
“这不是我们要管的事，上头自有办法。”
暗影中，芙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对话内容令她深深不快。
回想这个月的经历，芙琳深感愁苦。
神殿因为他们的目的对她百般滋扰。
芙琳想过站在帝国对立面的暗灵对她或许有着不一样的想法。
但现实证明，他们仍对芙琳图谋不轨。
尽管现在结论未免草率，但芙琳大可认为——
要想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上安身立命，她不能依靠其他人。
芙琳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而且——
【汝是高贵的吸血鬼，汝只属于汝自己。】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想管这群异国人究竟想做什么。
芙琳今夜本可享用一顿美餐，但它却遭到了败坏。
积蓄已久的空腹感令她怒火中烧。
芙琳就此决定了——
芙琳要告诉这群异国人，败坏吸血鬼佳肴的下场只有一个——
以血肉偿还！
芙琳先瞄准了正在大啖人肉的暗灵，她如潜影般绕到这人身后。
然后一个瞬间！！
芙琳从黑暗中现身，她伸出手刀，从背部狠狠地刺穿了这名暗灵！
“啊啊……”后者发出哀嚎。
他下意识把手往腰上的剑伸去，但还没及这名暗灵做出反应，芙琳就发动了血肉精华法！
【以肌肤滤食血肉，浓缩为精华……】
如心声低吟，这名暗灵的身体飞速瘦瘪！
“竟、竟然！”目睹这一幕的两名暗灵大惊失色。
最近的那名暗灵也不管刺穿同伴的究竟是什么怪物。
这名暗灵立即拔剑，朝芙琳的位置凌厉出剑！
芙琳这时已把先前的暗灵吸干了，她将成佛的皮囊朝前掷出。
这对暗灵的行动造不成任何妨害，他凶狠低下身，绕开掷来的皮囊，同时将刺出的剑改为上撩，打算以怪力将芙琳狠狠击飞。
锵！！
刀剑相碰交织激烈火花。
因身体重量不及，防住了这一击的芙琳无可奈何地遭到巨力击飞。
暗灵判断这是机会，他大喊，“该死的吸血怪物！”
旋即朝芙琳即将下落的方向，凌厉地追出一剑！
没错……如果是一般的骑士，他肯定就会被这击重伤。
但芙琳不一样，她师承蝶霜骑士的蝴蝶剑。
因此这几十厘米的浮空对她而言，反而是绝佳的攻击机会！
芙琳抢先一步出刀，寒光先一步落在对方的肩上！
绝妙的一击！！
“咕啊——！！”暗灵架势崩坏，捂着肩惨叫着大步后退。
被称呼祭司的暗灵立即顶上，架着铁杵怒喝道：“竟对同胞下手，不可饶恕！”
“哼……”芙琳冷冷地瞪着这人。
不轻举妄动是正确的判断，祭司架杵才过一息，他身体就冒出了妖异的紫光。
很明显，这名暗灵打算对芙琳行使‘魔术’！
很快，紫光凝聚在杵头，成为一团紫色火焰，直直朝芙琳飞来！
面对魔术攻击，芙琳不打算坐以待毙。
既然对方拿出了绝杀，那芙琳也决定亮出底牌。
在火焰逼近的刹那，芙琳就此发动苍炎护灵术！
一瞬间，芙琳浑身激发出绚烂的苍炎！
无风的森林骤然刮风！
强风中，苍色的火焰中显现出剑客护灵的身姿！
面对守护灵的力量，祭司的魔术藐小可笑。
紫色的火焰甚至还没撞到护灵，就在苍炎中湮灭了……
【此乃精华的奇迹，一切奇术都将苍白无力！】
目睹火焰消逝，被称为祭司的暗灵彻底破胆。
他望着剑客护灵那凛然无比的身姿，求饶大叫：“请、请请等一下，我们没有敌意！”
可惜芙琳毫无怜悯：“现在太迟了！”
几乎同时，她将手中军刀划下。
以此为号令，剑客幻影骤然出击！
薮！！
一瞬间，苍炎在地上留下疾驰的痕迹。
两名暗灵如同被货车碾过那般，四分五裂地散落在痕迹两旁。
就像狂欢过后，原本激烈的风渐渐平息了。
与此同时，如火灾般四处蔓延的苍炎也熄灭不见。
只有这座被破坏得狼藉不堪的神殿营地，无声控诉此地发生过的激战。
收尾过程中，芙琳仔细地找出每一具尸体，将他们的血肉化作精华，并诚心地感激着他们的无私奉献。
而心中的存在则替芙琳计算得失：【大丰收，暗灵战士一人抵五十，但死掉的骑士就大打折扣了，原本神殿骑士一人抵十……和原定计划一比还是亏损了啊。】
芙琳倒是看得开：‘意料之外，没有办法。’
没错，今晚突然跑出来一伙暗灵三人组，这是芙琳怎也没料到的事情。
而且根据这伙暗灵的对话，芙琳还得知不只有他们发动了袭击。
由此想到今后，芙琳心中只有不安。
‘她’谏言道：【报答恩情后，汝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离开简单，可离开要去哪里？’
【……】
夜色中，芙琳回到了海边小屋。
她在一楼房间。
这里能望到月色在海面上的斑驳残影，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清脆韵律。
同样，因为吸血鬼的感知能力，只要芙琳聚精会神，她就能听到二楼露西女士那深重却又平缓的酣息。
芙琳躺在床上。
因为暴食，她体内的精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多。
以至于它们如同不安分的孩子，随着血液循环在芙琳体内躁动翻腾。
这种感觉既愉悦也有些难受。
芙琳心情难以平复。
她望着窗外一轮月圆，不安道：‘明天就是骑士殿试了，我该怎么办？’
芙琳想起了今天下午时露西跟她叮嘱的话。
‘以你的实力，我并不担心……但帝国会派人到场监督……千万不可大胆……’
思绪流转，一片刻后她又想到了露西所述的传说既往。
‘帝国建国不过500年……但天灵有……属于自己的力量……骑士之祖……猿神。’
思绪有尽头，芙琳看到了爱丽丝那张撒娇的笑脸。
一开始是笑脸，然后很快忧郁下去。
‘克里斯……不！’
忧郁的脸紧接着再度绽放笑容，但已不再是芙琳想要的笑容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我至今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思绪的尽头没有答案。
芙琳心神回到现实，她望着海上一轮明月。
芙琳再度坚定了心中的决心。
但体内的精华仍在奔腾，为了明天骑士殿试顺利平安，芙琳使用它们。
【难道汝打算？！】
正如‘她’所担忧的，芙琳决定用它们凝聚斗气之躯。
决定瞬间，因为精华的大量使用，芙琳体内精华剧烈燃烧。
暴虐的力量将芙琳弄疼了，她不停喘声，在床单上反复翻滚。
云雨过后，芙琳体内暴虐的火焰终于平息。
但走时已在她的身体内部留下深刻痕迹——
数以千万计的。
细微的。
几乎与血管并行的管道组织。
在诺德兰，这种只有在强大骑士体内才能发现的器官，就叫斗气回路。
有了它们，芙琳就能将精华变换为斗气，以进一步增幅身体能力，并施展斗技。
但芙琳身上的斗气回路还很薄弱，和精华多寡无关。
芙琳借斗气回路激发出来的力量远不及苍炎。
为了凝聚这贫弱的斗气回路，她消耗掉了80次苍炎的巨量精华。
芙琳现在体内只剩7次了。
因此心声认为多此一举：【多浪费啊，明明直接使用精华就好了。】
芙琳倔强反问：‘难道不是苍炎护灵术消耗精华太多了吗？’
没错，一次苍炎的精华需要吃掉两名普通人。
因此以代价而论，除非确保高价值的猎杀对象，不然消耗最终会大于狩得。
所以芙琳的意思很明确——
目前的苍炎护灵术费用太高了。
她抱怨道：‘难道就没有提高效率的升级选项吗？’
心声即回：【没这种东西。】
芙琳放弃道：‘那不就没办法了嘛？’
但这次心声没打击她，‘她’答复道：【汝可以选择相对廉价的护灵术。】
这有些颠覆芙琳一个月来的认知。
‘可苍炎不是只能召唤出一种护灵术吗？’
即剑客护灵术，芙琳觉醒力量后只使用过这种护灵术。
【寻找旧神灵物，这样汝就能使用更多护灵术了。】
‘旧神灵物？’
【这片大地为众神陨落之地，祂们力量的残骸即旧神灵物。】
‘那该去哪找「旧神灵物」吗？’
【……】
‘好吧好吧~~你真没用。’芙琳不再看窗外，大字身体躺在床上。
【给吾辈放尊重点！】
‘那要是我不尊重你，你会把我怎么样？’芙琳打趣道。
【吾不再理会汝……】
‘你真可爱。’芙琳又打趣了一句。
【……】
‘好了，不逗你了，晚安吧。’
【喔。】
长夜漫漫，平静的夜晚慢慢过去。
第二天，骑士殿试当日。
清晨出发前，出行的马车已经准备好。
但露西没急着出发，她带芙琳来到小屋的隔间。
“这里是？”在之前小屋的隔间一直是锁着的。
隔间四处积灰结网，一只脚丫大的蜘蛛仓忙逃走。
芙琳趁露西不注意，抓住这只蜘蛛，随后立即发动血肉精华法，将蜘蛛偷偷吃掉。
“带你去祭坛祈福。”露西在狭小的隔间内这样说。
“祭坛？在哪里。”在芙琳看来，这个隔间就是个破旧的杂物间。
——就在芙琳这样以为时，露西蹲下身，将一块木板揭开后，下面露出了把手。
露西抓住把手往上拉，随着一阵地面吱呀晃动和天板大量灰尘掉落。
在芙琳拿梳子刮了好几遍头发的灰尘后，露西才完全把把手拉起来。
被拉起来把手连着地板，地板打开后露出了向下的地下通道。
“祭坛就在下面，跟我来。”露西直接往下走。
芙琳起初有些犹豫，但在感受到通道吹出来的海风后，她决定跟着走下去。
通道是人工开凿的浸岩构造。
一开始通道很窄，但越往下越大，空间越宽敞，甚至明亮——
是清晨的阳光。
芙琳跟露西来到的地方是通道在海边悬崖壁上面向海的开口。
这里视野开阔，风景壮丽。
海风裹挟着海水的咸湿迎面而来。
一轮冉冉的朝阳正从海的尽头缓慢升起。
芙琳望着那巨大耀眼但却柔和的金黄，美景令她感慨：“这太不可思议了！”
事实上，这是芙琳第一次在海边看日出。
露西一如既往地出声：“别光顾着看太阳，来这边。”
“好……”芙琳不满地小声。
她跟着露西继续往前，终于来到了后者所说的祭坛。
——石壁上凿出了一个成年人大小的空间，一尊正好等大的石雕摆在里面。
芙琳望石雕，她惊讶地瞪大眼：“这就是猿神吗？”
“嗯，祂就是。”露西用那饱经风霜的眼睛，注视着这尊威仪已被时光抹去的石猿。
她在石猿前单膝跪下，并将一直随身佩戴的水晶镯取下。
露西现在双手捧镯，以跪姿，她好似在向石猿进贡。
露西此刻神态无比虔诚。
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十分钟。
直至太阳完全升起。
直至海风强到足以吹到祭坛前。
露西才起身，她转过身把手镯郑重地交到芙琳手上。
“戴上它。”她说。
“导师这是？”露西什么都没跟她解释，这让芙琳有些犹豫。
但她还是遵嘱戴在了左手上。
露西这时才解释，她悠长的话音娓娓道：“启程之仪——这是王国自古以来的传统，如果携带有猿神守护的祭祀器物，无论仕途还是旅途都能顺利……”
渐渐，她话语深情了起来，老妪望着芙琳，愧疚说道：“说实话，我的孩子……现在时期特殊，以个人而言，我并不希望你参加殿试……”
她愧疚的声音继续自责：“但如果我什么也不做，公爵会很快失势……芙琳小姐，只要你在殿试上脱颖而出并宣布效忠公爵……不用真的也可以……如此一来，民众会很快恢复对公爵的信心……”
“我越是年纪大，就越是发现靠自己能做的事越来越少……为了王国，木湾绝不能让给神殿……所以芙琳小姐，你能否满足我这个孤寡老人的不情之请——作为我徒在殿试活跃表现？”
听完露西的陈情，芙琳顿时感觉手上的晶镯沉重了几分。
露西的意思很直接，即芙琳殿试必须成功。
芙琳没有直接回答对方。
她转头看着龛位的石猿。
芙琳对祂心中默呼：‘如果你真的是骑士之祖，能保佑我这趟顺利成功吗？’
石猿传来不可思议的回应：【不成功便成仁，旅途从无顺风一说，唯有心意不变。】
芙琳想起了一个月前，她忍着浑身剧痛将爱丽丝从废墟中抱出的一幕。
她记得当时的心情。
她记得当时的场景。
她记得当时满地神殿骑士的尸体。
她记得当时天空下起朦胧细雨。
她记得远去时爱丽丝的脸庞在细雨中消失不见。
她记得离开时说过的话：‘我会报答你恩情的……’
芙琳知道它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事。
它和拯救世界之类的伟大使命没有任何关系。
它只是一种很单纯的情感。
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
但是——
‘我会报答你恩情的。’
正因为是这样朴素的情感，它才是那么地有力。
它让芙琳心情澎湃，让芙琳无惧苦痛。
无论何时，它在芙琳心中都是耀眼而又温暖的火焰。
现在，这火焰令她的决心更加坚定。
面对古神的诘问，她仿佛置身苍茫的沙漠。
沙漠中她是艰苦的旅者，即便旅途艰难险阻，她也坚定地踏向前方。
芙琳就此复述石猿的话：‘不成功便成仁，旅途从无顺风一说，唯有心意不变。’
在静止的时间中，仿佛世界过去很久。
终于，石猿传来满意的答复：【不错，唯有心意不变，旅途总是充满迷茫，但旅途一定有终点，苦难的旅者，就让我守护你的旅程吧。】
语落，石猿飞出一道异样色泽的精华。
祂如火焰般落在芙琳手心，并被肌肤滤食吸收。
几乎同时，芙琳感到体内精华的旋律开始变奏。
现在，她如呼吸般自然地理解到——
她习得新的护灵术了。
此时静止的世界恢复运动，时间恢复流动。
然而正是此时，石猿好似终于承受不住时间风霜。
石猿在失去精华后，祂坍塌了。
“唉哟！怎么回事啊。”石猿的突然崩坏令露西十分慌张，她立即松开芙琳双手，俯在地上将散落的石片慌忙捡起。
芙琳让露西停下，“不用捡了，就这样吧。”
芙琳话音异常澎湃有力，后者下意识停下，怔怔地望着她。
没等对方出声，芙琳眼神真挚，她开口道：“露西女士，我答应您，我必定回应您的期待，我会在殿试上成功的，您就看着好了。”
